宜秋（１）

    当下不去多想，抬腿走进殿内。刚进殿内有些昏暗，看不清楚屋内陈设，随将窗户一个一个全部打开，让秋日明亮的阳光直接透进屋内。

    屋内第一个投入眼帘的就是床，果然是母亲曾用过的，那雪白的纱曼和家里的一摸一样。

    仔细看了却原来雪白的纱曼之上，还细细用银丝线秀了很多个小小的玉兰。

    再看娘曾用过的梳妆台，被擦的明亮的铜镜边，散放着各种首饰，梳子，篦子，脂粉像是娘刚才还坐在这里梳妆一般。

    靠近窗边一张红木漆制的矮桌，上面摆置着一张瑶琴。母亲会弹琴？从未听闻。觉得好奇，凑了过去，双腿盘坐下来，仔细看了这琴便发现，一支断弦正轻轻的拂在琴身之上。

    这支琴弦又是何时断的？

    打开母亲的衣柜。我原先是知道母亲确实喜欢素白，但还是被这一柜子的白色衣裙晃了眼睛。

    因为在正殿之事，衬裙被自己割了一块，裙襟也被我一切为二。衣冠不整的我，赶紧挑了件月白色的裙装换上。将母亲的衣裙穿在身上，这尺寸竟和量身定做的一样合身。如此想来老皇帝总是把我误认为是我娘，确是有原因的。

    衣柜边还有一个精致的小木箱子，轻启箱门，居然发现一箱子的纱帽。与一柜子白色的衣裙不同，这一箱子的纱帽却是五颜六色，色彩缤纷。

    想着娘亲那绝色妖娆的面庞，单薄纤细的身形，穿上这些素白的衣裙，再戴上着缤纷的纱帽，所有的美好全部被掩成了一种若隐若现的美妙。这世间怎会又男子不为娘亲所动？

    当我把小箱子里的纱帽一个个全部取出准备逐一欣赏之时，在箱底发现了一个画轴。

    取出打开，一眼便认出是娘的画像。画中母亲身着白纱裙独自站在一弯下玄月之下，惨淡的月色，素白的长裙，画中之人乌发素颜。画中的边角，若有若无的有几片玉兰花的花瓣飘过。

    这画的右上角四句题诗：

    半夜香风满庭月，花前空赋别离诗。

    相思无路莫相思，风里花开只片时。

    仔细寻便了画轴的边角，也没找到署名或印章。只能从字迹来分析，这是男子的手迹，行云流水般的行书，应是长期临摹王羲之字帖的人。

    我基本可以断定，画作之人是谁。父亲写的一手规整的楷书。老皇帝的圣旨基本都有中书省拟写，但是偶尔能在奏章的朱批中见到他的字迹。

    虽然也是楷书，但只让我感觉一个狂傲不驯的人被装在了规整的楷书之中，所以老皇帝的字迹一直比较怪异。

    如此看来，此人擅长的却是行书。

    虽然仇恨此人，但是我心里也明白，他对母亲的痴心。也正凭着这颗痴心，才能让我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

    将画轴卷起收好，眼中含着笑意。曾经属于他们的韶华时节，却又如何的惊心动魄。

    娘死于产后，爹死于因妒生恨，老皇帝即将死于无名氏的毒杀。

    转念又想到我自身，李洵于李?即将展开血淋淋的夺位大战，夏侯少桀也不知在这场混战中扮演如何的角色，能否安然立身。

    七哥已然给了我承诺不会伤害李洵，可是我至今都没机会相托李洵不要伤害七哥。

    我被老皇帝关在这里，六顺寻不到我的踪迹，想必一定会转告李洵。今日见了老皇帝这副惨景，估摸着大限之日将至。此刻，我想见李洵。从我进宫之日起，从未有过的急切。

    自己在房间里踱步，觉得心烦意乱的紧。盘坐于蒲垫之上宁心调息。

    闭着双眼，将烦躁的心情压制下去。立时觉得耳边一片清净。远远的能听见丝履踏在青石小径之上发出的声音，由远至近。

    丝罗裙裾摩擦在青石之上的声音清美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