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死于刀下（上）

    邪狼怒吼，势惊天地！断心已经下定决心，宁死不屈。炽烈的复仇之火转化为无穷力量，推动他狂飙突进而前。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甚至每一根筋脉与血管，全部也超越极限地贲张膨胀。原本已经高大魁梧的断心，刹那间整个人也暴涨一圈，仿佛化身为洪荒巨人，空前狰狞恐怖！无比沉重的动地脚步声中，突破极限的十五重天〖磁场转动〗力量推动着“狼牙”，令这神兵彻底摆脱“刀”的压制。它遍体内外，也被暗红色赤焰包裹萦绕，以雷霆万钧之势，对准了鬼牙武神当头怒斩而下！澎湃刀劲空前锐猛凌厉，刀刃尚未斩实，凶杀斗场平整的合金地板赫然率先承受不住，无声无息，从中分裂为二。

    死亡威胁越浓烈，刀求败反而越是满心欢喜。他仰首哈哈大笑，状若癫狂：“哈哈，好孙儿，这一刀很不错啊。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就好好拼吧，千万别让老夫失望啊！”笑声未歇，神兵挥舞，森寒刀光刺目欲盲，映耀起漫天炽白。快逾迅雷不及掩耳，两大神兵悍然火拼，当即爆发起“当～”的震耳霹雳。霸道刀劲势若海啸山崩，齐向四面八方汹涌怒冚。由那八根金属柱上放射垂落，将整座斗技场内外彻底隔绝封闭的高压电流，因为不堪承受如此疯狂的厉烈冲击，赫然竟同时“劈里啪啦～～”地闪烁起青蓝色火花，同时往外鼓胀拉伸，形成了巨大空隙。

    若然断心要逃走，那么这一刻就是他最好的机会了。然而，断心绝不会逃。苦苦隐忍了十几年的仇恨，再加上得知自己已经被生平最憎恶痛恨的〖用心斩〗缠上身的打击，还有对于错过这次机会之后便永无可能复仇的认知，三重因素互相交织，让断心已经彻底觉悟。今日一战，有进无退。不成功，便成仁！

    正面承受刀气反震冲击，刹那间，无数道深刻刀痕同时划开皮肤，切进肌肉，甚至直逼骨头。伤势虽不致命，可是也绝对沉重。然而坚韧如钢的意志，却使力量得以超极限发挥。不退反进，“狼牙”旋转，卸去冲力之余，反借敌人之力为我所用，刀刃破风由直转横，又是拦腰劈杀。然而，就在他发力转折的短暂瞬间，却被刀求败窥准了机会抢先出手。“当呜～”金铁交击震鸣令人心烦意乱。断心的攻击节奏当场全被打乱。五脏六腑翻腾滚沸，让他只感烦恶欲呕，四肢酸软不堪，一时间竟然使不上力。

    刀求败哈哈大笑，狞道：“好孙儿，你不是要杀老夫么？再拿多点本事出来啊。只有这个程度的话，休说杀人，你连老夫一根头发也斩不掉啊。”狂笑不绝，攻势同样连绵不绝。他挥“刀”如暴风骤雨般乱斩乱劈，步步紧逼。断心全无还手余地，只能以“狼牙”为盾死忍苦守。“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密如连珠，甚至比天上滚滚雷鸣更加震慑人心。

    一道、一道、又一道。弹指瞬间，“狼牙”已经被“刀”刻上了千百道刀痕，随时也可能寸寸断碎。断心的防线摇摇欲坠，崩溃只在眼前。他用力咬咬牙，第二次催促大喝：“小雪，快……走啊！我……挡不住……他……太久的。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要死！”

    小雪用力紧扣十指，用力摇了摇头。凄然哀婉，泪流满面：“哥哥，我不走。要死的话，就一起死吧。”

    “兄妹情深？哈哈，好让人感动，可是也好让人作呕啊。”鬼牙武神狞声狂笑，双手握“刀”斜斜大力重劈。“叮～”的断裂声响，“狼牙”刀脊处那九个铁环被劈断了两个，断环锐利如钩旋转飞出，一下子钉在断心眉心，登时血流如注。

    刀求败顺势压上前去，“刀”刃慢慢切入了“狼牙”刀脊，将裂痕一寸寸地不断加深。刀求败面色一沉，呵斥道：“战斗之中要专心，到这时候，还记挂别人干什么？除刀以外，你什么都不应该再想。断情绝义，用心斩诀。要攀上刀道颠峰，就必须牢牢谨记这八字真言。婆婆妈妈，到头来你永远是半桶水。”

    断心豁尽全身力量抵挡“刀”的沉重压力，浑身肌肉骨头也被压迫得格格发响。他咬牙切齿，反吼道：“若要我……变成……像你……一样。我……宁愿……去死！”积蓄了许久的能量猛然像开闸泄洪，以空前狂猛的爆炸力反推回去，将刀求败狠狠荡开。邪狼气势再度暴盛，“狼牙”嘶吼咆哮，十倍音速，横斩！

    “冥顽不灵。好吧，既然你一心要死，那么老夫就如你所愿！”没有时间说话，改而以强烈的磁场力量将自我意识狠狠烙印在断心脑海之间。电光石火的瞬间，鬼牙武神矮身避过斩首一击，乘势闯入断心空门之内。间不容发，手起“刀”落，一记干脆利落的拦腰截劈。“刀”锋势如破竹，先破开敌护体罡气，继而割肤裂肌断骨一气呵成。血花四溅，碎肉纷飞，断心的胸腹之间，当场就被狠狠划开了道恐怖血口！

    肚破肠流，绝对神仙难救。可是断心感觉不到。高亢的精神已经彻底凌驾于肉体之上，让他无惧任何痛楚。仅仅只为了不要妨碍自己行动，他左手按住小腹，将已经快要流淌落地的肠子强行塞回体内。右手高举“狼牙”当头直劈。相差只有零点零一秒，鬼牙武神侧身回旋，以背相向。手腕翻转，“刀”锋顺势向下，“噗～”地刺入断心右腿，将他的小腿插了个对穿。断声霹雳暴喝，刀求败一腿向后反蹬，正中自己亲生孙儿小腹上的伤口。

    这一脚蹬上去，断心当场感觉如遭五雷轰顶，激烈剧痛已经超越了精神意志所能够承受的最极限。“狼牙”刚刚移动了三寸，已经再也砍不下去。周身肌肉也完全失去控制，霎时间，他不由自主地凌空抽起。“刀”锋顺势将他的右腿剖成两半。血花随肉断骨在半空中飘扬洒落，在地面处画出了一道整整长达二十几米的鲜艳红线。断心这武神强者好似个破米袋，“砰～”地颓然落地。他竭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才稍稍动得两动，立刻牵动伤势。喘息声如牛粗重，断心凝声道：“眠……眠石龙……的……毒素。原来……原来你……已经……”话未讲完，喉头发甜，忍不住，又是一大口乌黑鲜血喷出。

    “刀”固然是绝世神兵，可以令鬼牙武神如虎添翼。可是刚才比拼那几招，刀求败每发一刀，其劲力都是沉重如山。这和神兵不神兵什么的，就根本扯不上关系了。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体内沉积的“眠石龙”毒素，已经被刀求败驱除化解了十之八、九。但是，从开战到现在，也仅仅只经历了两分钟不到，有可能这样快就化解得了吗？当然有。先前的火拼之中，刀求败曾经呕过两口血。而他就借助这两口血，乘机将积累于五脏六腑中的毒素排出体外。剩余那一点毒力，已经不足为患了。

    鬼牙武神那二十一重天的强悍修为，正在迅速地恢复当中。眼下，断心豁尽全力，还可以勉强支撑得住。但只要再多过那么一百几十秒，鬼牙武神便将重拾颠峰状态，以压倒性的力量辗碎所有反抗力量。但是，这也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了。因为即使刀求败没有恢复颠峰状态，单单凭着他目前的力量，已经肚破肠流，膝盖以下整条右腿都已经不复存在的断心，又怎可能还有力量去与这头无情恶鬼对抗？

    “结束了，老夫的好孙儿。”刀求败踏步而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在自己脚边挣扎的断心。狞笑道：“呵呵，好多年都没有过这么爽快地斩人了。怎么样，感觉痛吗？这就是亲情的滋味啊。所谓感情，就是这样一种麻烦又多余的东西。练刀者耽溺于感情之中，最后结果就是这个样子啊。所以欲达刀中不二的最高境界，就必须断绝情义，明白了吗？明白的话，现在老夫就送你去和父母团聚吧。尽管放心好了。杀了你之后，老夫也会立刻把小雪一起送下去的。黄泉路上，你们两兄妹绝对不愁寂寞啊。哈哈，哈哈哈～～”

    癫狂大笑声震动长空，满山皆闻。无论任何人听闻了这笑声，也绝不会感觉得到丝毫欢欣喜悦，反而只有一份最黑暗，最冰冷，同时更是最深沉的绝望。万念俱灰了。高压电流囚笼内外，小雪和断心两兄妹同时无力地闭上了眼帘，静静地等待着那最后的时刻降临。

    头顶乌云之中，陡然传出轰鸣巨响。千万银蛇狂舞乱蹿，天地皆白，霹雳雷霆震耳欲聋，地动山摇。名副其实电光雷火之间，一团黑芒猛地破空飞射，强行将电流囚笼撕开道缺口，不偏不倚，正中那根尖针般朝天矗立的金属柱。阵阵火花“噼里啪啦～”闪烁不休。那坚不可摧的高压电流，赫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机会正似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将时间掐得刚刚好，一道人影快逾极速子弹，纵身闯入天雷斗技场之内。他一手将断心抄起挟持肋下，反臂挥动，千百记拳头好似暴风骤雨，没头没脑地对准刀求败兜头洒下。

    事起仓促，鬼牙武神甚至连开口说话都来不及，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不假思索，当即挥舞神兵护身挡格。“刀”锋芒大盛，形如盾牌盘旋疾转，任凭攻袭上身的子弹再密再多，也休想能够逾越雷池半步。可是就是这么耽搁得半秒，那条突然半路杀出的黑影，却早已经冲出斗技场范围之外。

    刀求败嘿声怒哼，执刀起步要追。可是突然之间，“哧哧嗤嗤～～”的细碎响声连绵不绝。原本以为已经被击溃的拳劲当中，原来竟是另有乾坤。霎时间，大团大团白色气劲暴出散播四周，见风成形，抽成一条接一条坚韧无比的气丝。如蚕结茧，竟然一下子将鬼牙武神缠了个结结实实。

    极速子弹拳、冥王锁天诀。再加上那团撕开电流囚笼的黑芒，其原形正是神兵“困兽”。能够同时拥有这几种事物的人，即使找遍整座鬼牙岛也绝对只得一个：蓝武城城主兼〖断水流〗现任馆主——蓝海！

    天公作美，霹雳过后，雷电轰下，毫无悬念地再度击在尖针之上。“无明天雷斗”的凶杀斗场，本来就是要引纳自然能量去加强电流囚笼的强度。几百万伏特的闪电毫不留情地劈落，消失了约莫两秒的电流不但重新显现，更将坚固程度加强了好几倍。刹那间，刀求败就此被困在笼牢之中，无法脱身。

    并不是真正地无法脱身。毕竟无论如何，鬼牙武神都是拥有二十一重天这级数的惊世力量，当世屈指可数的最顶级强者。然而，“冥王锁天诀”拥有特殊性质，可以抽纳被束缚对象的力量来对自身进行补强。也就是说，敌人力量越强，束缚力量也相应增加。

    虽然同样存在极限，但即使如此，刀求败要挣脱气丝脱身，至少也需要花上三、四十秒。而再加上控制囚笼电流的开关又被蓝海撞坏了，要从里面出来，就只能使用暴力，那么又是十几秒。前前后后加起来，蓝海已经为自己，还有断心和小雪兄妹俩，争取到了超过一分钟时间。

    先前蓝海因为要寻找有植物生长的地方，以方便自己使用“冥王回春诀”，去掠夺生命力来疗伤和补充损耗。以至于耽搁了些时间，直到现在才赶到火山峰顶。但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要不是在这时候出现，蓝海也救不了断心。他收住脚步，刚好在小雪身边停下。将断心放落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息。

    要知道，刚才那举刀飞掷、挥拳退敌、出手救人，全身而退的连串动作，看起来简单，实质蓝海已经豁尽全力地殚精竭虑，使尽浑身解数。心血精力损耗之严重，丝毫不下于之前经历的“惊怖大肆凶杀斗”前三关当中任何一关。喘息未定，他抬头向电流囚笼之内一瞥。双眉扭结，难以置信地道：“二十一重天！？”

    “正是。所以，蓝海……武神，我求你……一件……事。”断心挣扎着坐起，温柔地抚摩着妹妹那乌黑柔顺的秀发。小雪抱着哥哥嚎啕痛哭，内心悲伤，已经无法自抑。断心则深呼吸几口气，勉强续道：“我自己……知道自己……事。受了这样……重伤，是……没法可救……的了。蓝海武……神，我求求你，带者小雪……逃走……吧。我会尽……最后……一口气，去……拖住……刀求败的。”

    “逃走？你叫我逃走？”蓝海眉宇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愤怒，冷笑道：“这世上有没有在敌人面前露出后背，像只丧家狗一样逃走的武神？不知道。我只知道即使有，那也一定不会是我。断心，你们兄妹的事，我已经从小雪那里都听说了。现在，我只问你一句。想不想报仇？想不想让刀求败那个变态老鬼死？即使，代价是要你付出生命。”

    “可以吗？你真的……有办法？”于最深沉的绝望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一线光芒。断心登时雄躯剧震，伸手一把抓住蓝海手腕，惨笑道：“只要能够……杀死刀求败，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更何况，我……本来也……只剩下……几分钟……生命了。只要我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利用的，那么，你尽管……拿去吧。”

    蓝海沉声道：“好。那么你听清楚。刀求败的二十一重天虽然厉害，但我本来也有力量足够和他拼一拼的。可是几个月前，我和强敌交战而受伤，心脏受损，以至于现在只能使用九重天左右的磁场力量。这伤势要完全痊愈，至少也得休养半年。现在我们没有半年时间了，要立刻痊愈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将你的心脏摘下来，和我自己的心脏融合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就只是……这么简单吗？”断心放声大笑，突然间笑声一顿，他反掌把伏在自己怀里的妹妹小雪推了出去，随即用尽最后力量，反手五指犹如铁钩，猛地插进自己左侧胸膛之中。只听见“哧～”一下裂响，大块血淋淋皮肉被他自己狠狠撕下，暴露出遍布殷红血丝的森森白骨。如此剧痛，岂是人类能够承受得了？可是断心却仿佛全无痛楚，反而名副其实地开怀大笑。第二下铁爪挖落，胸前肋骨再被他自己硬生生拆下。暴露出了那颗仍然不停跳动的建硕心脏。

    “拿去！拿去！只要你能够……杀死……刀求败……这头恶鬼，那么便……尽管……拿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