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感子殇雍府染忧
目录：帝国之巅：通往坤宁| 作者：贺兰嫣| 类别：玄幻奇幻
年氏的事情，我和胤禛不约而同选择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对于菁儿的处置，却起了分歧。他主张不该传出去的话永远不能被传出去，我主张网开一面留她活口打发到庄子里去。两人起初硬碰硬的各执己见，后来我想通了，表面上答应他，把这事暂且平息了过去。
话虽没挑明，胤禛还是暗示了自己对真相一清二楚，年月如并非傻瓜，经此挫后对待王府上下殷勤周到谦和有加，在胤禛面前更是一心洗白，温柔体贴到常人之不能及。
不出所料，年氏不足月产下的女儿自出世就三天小病五天大病的闹，好一阵歹一阵的熬到了康熙五十六年。
这一年，弘时虚岁十四，从万福阁搬到王府南面雅心居。弘历弘昼到了上宗学的年纪，沛沛也要满四岁。
自春起，那拉星德府中就传出洁明身体不好的消息。我和李氏去看过一趟，想把病情沉重的孩子接回家中调养，内廷德妃却似早料到我们会如此，特意派了秦公公传谕说不准。当夜洁明回光返照，李蕙仙呜呜咽咽在孩子跟前守一夜，第二日东方冒鱼肚白的时候，洁明逝去，年仅二十三——雍王府目前为止活得最久的孩子。
眼睁睁看着三个亲生孩子凋零，李蕙仙大受打击，刚踏进雍王府门眼前一黑就往后直直倒了去，人事不清地躺了半个多月。再醒来时，人已倦倦，风华不再。
晚间，弘时照例从雅心居过来请安。他身形修长，稚容虽犹，行为举止却与大人无异。我坐着听弘历弘昼背书，他在旁边笑着逗了会沛沛，道：“今日在宗学遇上弘皙哥哥，他说太后娘娘身子骨近来不如以往，三伯母和几位婶娘都去看望，不知额娘去了没有？”
我把书交还给弘历道：“你洁明姐姐才去没多久，额娘怕进宫有忌讳，托了你十四婶进去请安。”
“嗯，”弘时点着头还想问我些问题，我却问他：“你去瞧过你额娘没有？”
弘时一愣，看神情是没有。我有些不悦，顾忌弘历弘昼如今渐通了人事，便没当面责他，只淡淡说了句：“还是去看看吧。”
一盏茶功夫，弘时就辞了。我悄悄跟在他身后，见是去了配楼李蕙仙住处才欣慰地转过身，发现小沛沛也鬼鬼祟祟的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天虽是黑的，她那样的身高体型，却是瞒谁都瞒不过。沛沛回头跑了两步，大约想通，返身甜甜唤了声“额娘。”
“跟着我做甚？”我一改跟踪弘时的姿态，正色问。沛沛主动牵住我的手道：“沛沛帮额娘看看弘时哥哥听不听话！”
哼，小鬼灵精。我摇摇她的手，佯装不知的问：“沛沛觉得哥哥听话吗？”
“听话。”
小猫似的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对向我，我点点头，再问：“那骗额娘，和额娘耍心机，沛沛觉得听话吗？”
她小嘴一张，换成巴巴求饶的表情，垂下眼皮不安地道：“是弘历和弘昼哥哥叫沛沛来的。”
“他们要做什么？”
“躲猫猫。”沛沛老实交代，我眼睛一瞪，掀开她额前的头发问：“你忘了？”
上回几个小鬼在万福阁里躲猫猫，沛沛跑不赢，慌里慌张钻桌子，一头撞上桌子角，在额头撞出好大一个坑。胤禛回来将我臭骂一顿，又把弘时弘历弘昼吊上房梁要打，要不是素菊死命拦着，这几个孩子怕都被他们阿玛打得没有了。
这事儿一年都没过去，我指着她脑门上快有一寸长的疤痕道：“受了这么大教训还不长记性，女孩儿家留这么显眼的疤是好玩的？你们都这么大了，阿玛的脾气怎么样也不是不清楚，玩别的额娘何曾阻挡过你们，只是这摔过跤的地方还要再摔一次？”
“额娘……”沛沛嘟着嘴，不敢答话。
我数落着胸口一疼，眼泪也不怎么听话了，道：“阿玛额娘都是三十多岁了才有你，前头晖大哥哥去了，额娘等了十年才盼来你这样一个命根，夙夜忧虑，白头发丝儿都快熬出来了，你怎么就不替额娘考虑考虑，收收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额娘别哭。”
“我怎么不哭，”我拿手帕揩眼泪，“要是晖儿活着，今年就二十岁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说不出来，我越擦泪水越多，甩开沛沛的手，几步连回到自己房里，反手关了门趴在枕头上哭。
如果他还在，都二十岁了。
沛沛跟着跑到门口，也哭了，一边哭一边赔罪，小手拍着门叫我开。我心里也疼沛沛，可是年纪越大脾气越控制不住，哽咽了好久才起身给她开门。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胤禛站在沛沛身后默默看我，我捂住哭得绯红的脸颓然转身。
“额娘不要哭，沛沛错了，沛沛再不玩躲猫猫了。”沛沛小声道。
“不是你错，是额娘没有控制好自己。不要有压力，哥哥是哥哥，你是你，额娘分得清的。”这么多年，提起他，想起他，眼泪都会像开了闸般，争先恐后从心底流出。背后胤禛抱嘤嘤抽泣的沛沛回房，我无言坐在桌边，抬手倒茶，手却不听话地推翻桌上茶具，倒在桌上再次流泪。
每年一回，歇斯底里，无缘无故。原以为沛沛能填补我的残缺感，事实却为我和沛沛都增添了一份难以承受的沉重。
好久，胤禛才回来。他看着我的背，缓缓道：“你对孩子要求太高了，她被你吓坏了。”
我坐直身子，摸着自己被泪水浸出沟壑的眼角，逞强着自失一笑道：“我不中用了，也犯起那些老太婆的错了。沛沛是沛沛，晖儿是晖儿，我老是把对晖儿的心情加到她身上，弄得她不开心我也不开心。现在才康熙五十六年，我就糊涂成这副样子，发的誓答应晖儿的怎么办，那孩子的债，怎么感觉还一辈子也还不干净。”
“你累了。”胤禛按住我的肩，我看向他的眼眸，就像看到一面镜子——二十四年。
“不，”我摇头，“现在说累太早。我要记住，我才三十七岁，我才只有三十七岁。太皇太后三十二岁撑起大清江山，她一时一刻都没叫过累，我为着自己的儿子更不能叫累。除非燃为灰烬，任何人，包括我自己都不能打败我。说过的就要做到，连执着都放弃，我还有什么资格成为我？”
胤禛叹口气，捏了捏我的手，叫丫鬟端热水进来。
洗漱上床，灯才吹熄，袭香楼就出了一件大事。
话虽没挑明，胤禛还是暗示了自己对真相一清二楚，年月如并非傻瓜，经此挫后对待王府上下殷勤周到谦和有加，在胤禛面前更是一心洗白，温柔体贴到常人之不能及。
不出所料，年氏不足月产下的女儿自出世就三天小病五天大病的闹，好一阵歹一阵的熬到了康熙五十六年。
这一年，弘时虚岁十四，从万福阁搬到王府南面雅心居。弘历弘昼到了上宗学的年纪，沛沛也要满四岁。
自春起，那拉星德府中就传出洁明身体不好的消息。我和李氏去看过一趟，想把病情沉重的孩子接回家中调养，内廷德妃却似早料到我们会如此，特意派了秦公公传谕说不准。当夜洁明回光返照，李蕙仙呜呜咽咽在孩子跟前守一夜，第二日东方冒鱼肚白的时候，洁明逝去，年仅二十三——雍王府目前为止活得最久的孩子。
眼睁睁看着三个亲生孩子凋零，李蕙仙大受打击，刚踏进雍王府门眼前一黑就往后直直倒了去，人事不清地躺了半个多月。再醒来时，人已倦倦，风华不再。
晚间，弘时照例从雅心居过来请安。他身形修长，稚容虽犹，行为举止却与大人无异。我坐着听弘历弘昼背书，他在旁边笑着逗了会沛沛，道：“今日在宗学遇上弘皙哥哥，他说太后娘娘身子骨近来不如以往，三伯母和几位婶娘都去看望，不知额娘去了没有？”
我把书交还给弘历道：“你洁明姐姐才去没多久，额娘怕进宫有忌讳，托了你十四婶进去请安。”
“嗯，”弘时点着头还想问我些问题，我却问他：“你去瞧过你额娘没有？”
弘时一愣，看神情是没有。我有些不悦，顾忌弘历弘昼如今渐通了人事，便没当面责他，只淡淡说了句：“还是去看看吧。”
一盏茶功夫，弘时就辞了。我悄悄跟在他身后，见是去了配楼李蕙仙住处才欣慰地转过身，发现小沛沛也鬼鬼祟祟的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天虽是黑的，她那样的身高体型，却是瞒谁都瞒不过。沛沛回头跑了两步，大约想通，返身甜甜唤了声“额娘。”
“跟着我做甚？”我一改跟踪弘时的姿态，正色问。沛沛主动牵住我的手道：“沛沛帮额娘看看弘时哥哥听不听话！”
哼，小鬼灵精。我摇摇她的手，佯装不知的问：“沛沛觉得哥哥听话吗？”
“听话。”
小猫似的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对向我，我点点头，再问：“那骗额娘，和额娘耍心机，沛沛觉得听话吗？”
她小嘴一张，换成巴巴求饶的表情，垂下眼皮不安地道：“是弘历和弘昼哥哥叫沛沛来的。”
“他们要做什么？”
“躲猫猫。”沛沛老实交代，我眼睛一瞪，掀开她额前的头发问：“你忘了？”
上回几个小鬼在万福阁里躲猫猫，沛沛跑不赢，慌里慌张钻桌子，一头撞上桌子角，在额头撞出好大一个坑。胤禛回来将我臭骂一顿，又把弘时弘历弘昼吊上房梁要打，要不是素菊死命拦着，这几个孩子怕都被他们阿玛打得没有了。
这事儿一年都没过去，我指着她脑门上快有一寸长的疤痕道：“受了这么大教训还不长记性，女孩儿家留这么显眼的疤是好玩的？你们都这么大了，阿玛的脾气怎么样也不是不清楚，玩别的额娘何曾阻挡过你们，只是这摔过跤的地方还要再摔一次？”
“额娘……”沛沛嘟着嘴，不敢答话。
我数落着胸口一疼，眼泪也不怎么听话了，道：“阿玛额娘都是三十多岁了才有你，前头晖大哥哥去了，额娘等了十年才盼来你这样一个命根，夙夜忧虑，白头发丝儿都快熬出来了，你怎么就不替额娘考虑考虑，收收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额娘别哭。”
“我怎么不哭，”我拿手帕揩眼泪，“要是晖儿活着，今年就二十岁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说不出来，我越擦泪水越多，甩开沛沛的手，几步连回到自己房里，反手关了门趴在枕头上哭。
如果他还在，都二十岁了。
沛沛跟着跑到门口，也哭了，一边哭一边赔罪，小手拍着门叫我开。我心里也疼沛沛，可是年纪越大脾气越控制不住，哽咽了好久才起身给她开门。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胤禛站在沛沛身后默默看我，我捂住哭得绯红的脸颓然转身。
“额娘不要哭，沛沛错了，沛沛再不玩躲猫猫了。”沛沛小声道。
“不是你错，是额娘没有控制好自己。不要有压力，哥哥是哥哥，你是你，额娘分得清的。”这么多年，提起他，想起他，眼泪都会像开了闸般，争先恐后从心底流出。背后胤禛抱嘤嘤抽泣的沛沛回房，我无言坐在桌边，抬手倒茶，手却不听话地推翻桌上茶具，倒在桌上再次流泪。
每年一回，歇斯底里，无缘无故。原以为沛沛能填补我的残缺感，事实却为我和沛沛都增添了一份难以承受的沉重。
好久，胤禛才回来。他看着我的背，缓缓道：“你对孩子要求太高了，她被你吓坏了。”
我坐直身子，摸着自己被泪水浸出沟壑的眼角，逞强着自失一笑道：“我不中用了，也犯起那些老太婆的错了。沛沛是沛沛，晖儿是晖儿，我老是把对晖儿的心情加到她身上，弄得她不开心我也不开心。现在才康熙五十六年，我就糊涂成这副样子，发的誓答应晖儿的怎么办，那孩子的债，怎么感觉还一辈子也还不干净。”
“你累了。”胤禛按住我的肩，我看向他的眼眸，就像看到一面镜子——二十四年。
“不，”我摇头，“现在说累太早。我要记住，我才三十七岁，我才只有三十七岁。太皇太后三十二岁撑起大清江山，她一时一刻都没叫过累，我为着自己的儿子更不能叫累。除非燃为灰烬，任何人，包括我自己都不能打败我。说过的就要做到，连执着都放弃，我还有什么资格成为我？”
胤禛叹口气，捏了捏我的手，叫丫鬟端热水进来。
洗漱上床，灯才吹熄，袭香楼就出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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