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将息

目录:青师(女尊)| 作者:乔段| 类别:历史军事

    第十七章难将息

    陈青师醒来之时已是黎明破晓,睁眼处是熊熊跳跃的篝火,一只月白色的灵猴正在往篝火里添材,那猴子见她醒来立马丢了手中的材火,张牙舞爪“吱吱”叫唤起来。

    感觉身下一动,陈青师才转头看去,见是救了自己的男子正慢慢睁开眼眸,然后用拇指揉了揉太阳穴,接着小心将陈青师扶起,靠在树干上。起身从怀中掏出了几枚果子,扔到了火堆里。

    陈青师才知自己枕了这男子的腿睡了一夜,不由得对他大为感激。正要开口感谢,突见那猴子拍手大叫大跳,双眼盯着火堆异常高兴。

    不多时火堆中炸响起“劈啪”声,灵猴冒着被火烧的危险,小心翼翼的在火堆边上快速的掏来掏去,竟是真的掏出一枚黑乎乎的果子,“唧唧”用手拨弄那果子,似乎是在散热,想要立刻将果子吞入口中。

    “真是贪吃……”男子弯身拾起一根树枝,在火堆中撩拨几下,便将先前丢入的果子一一掏了出来。

    灵猴开心的将滚烫的还闪着火星的果子拢到自己怀中,垂涎欲滴的样子真是滑稽可爱。但又有些忌惮的看了看男子,小心护着果子。

    “回去吧。”男子用树枝将火堆掏弄散乱,然后用脚踢土覆上,将火堆熄灭。

    灵猴小心抱着已经不烫的果子一摇一晃的离开了,陈青师全身痛得无法动弹,好几次试着起身都均告失败,只得叹气的把头一扬,道:“谢谢。”

    男子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无答话,拍了拍手,然后将右手食弯曲指放在唇边,哨声响起,黑色独角兽再次乖乖现身。

    不甚明亮的晨光中,男子的侧脸呈现出迷幻的色彩,眉鼻重勒,棱角如刻。在靛青的森林中,黝黑健壮的独角兽,喷鼻低鸣,甚是亲昵的乱踏四蹄,在墨衣长发的男子身边转圈讨好。

    “公子好福气,能收服一只毘獚独角兽。”陈青师口中称赞,却无半点羡慕嫉妒。这种灵兽她只在书中见过,据说是攻击力极强的凶兽,奔若闪电,声如雷霆,头可撼山,蹄可震地,独角能碎石破盾。

    男子修长的手指抚上独角兽的鬃毛,动作温和,面上却是冰冷冷不带丁点热度。视陈青师无睹。

    “害公子被我拖累,此恩此情无以为报……若……”

    陈青师还未说完,男子已经携着她一个转身坐在了毘獚兽背上,言语干脆:“坐好。”

    要知陈青师自还魂后受身份所累,鲜少先开口与人搭话,更况好言奉承,但这男子却一再将她忽视,傲慢惯了的安王女自然有些愠怒,但当看到男子无喜无悲,无情无趣,仿佛世间万事都超然度外的脸后,便又释然。这男子的心性怕是搭理你时还能和你说上几句话,不想搭理你时,就算你有千言万语,他也置若不闻。

    辰时的森林气温低,湿气重,陈青师衣衫单薄,因着毘獚兽的狂肆奔跑,冷风刮在身上令她病弱的身体不禁打了个颤,突然背上升起热度,环住自己的手臂也收拢不少。陈青师知是男子催动内力给自己驱寒,加之鼻息间浓了一分的熏香味,脸上一热,发觉重生后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身后紧紧相依的平坦胸膛和身前稳健固住自己的手臂,让陈青师有些心绪紊乱,强势如她,哪怕是在前世也未曾被男人此般呵护在怀。

    骑士和公主的爱情童话?

    想到此处,陈青师嗤笑,还真当自己是个豆蔻怀春的少女了。即使自己真的是个公主的身份,背后那位也决不是骑士。更何况这是个女尊男卑的世界。立马快刀似的斩断了这突来的可笑绮思。

    毘獚独角兽在茂密的森林中所向披靡的奔跑着,惊飞吓跑不少胆小的兽类,连一些看上去和它体型差不多的猛兽也纷纷避道。

    若不是服了蛇胆,光是这颠簸,陈青师怕是早已去了性命,但时间一长,也是极吃不消。男子感到怀中之人气息越发微弱,终于双掌用力一拍毘獚兽的背部,借力抱着陈青师跃上路边的一直粗壮树干,看着仍旧奋力飞奔的毘獚兽消失在密林深处才带着陈青师隐匿在了繁茂的树叶之中。

    “吃下。”男子从怀中拿出一颗金色药丸,不容拒绝的塞入陈青师口中,然后盘腿为其运功疗起伤来。

    陈青师这才觉得身上好受些,惨白的脸色也有了好转。一盏茶功夫后,男子见陈青师已无大碍,便将她靠坐在了一个较隐秘的树杈之间,接着翻身下树用掌风劈了不少粗大的树枝,然后在四周摆弄着。

    看着这个有些眼熟的摆列方式,回想起先前苏焯给自己的破阵口诀,陈青师猜出男子似乎是在布阵。心中暗赞果然是个奇人。

    男子布好阵才又回到陈青师身边,不发一言的闭目调息打坐。陈青师好奇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这个男子是自己来女尊世界后遇到的最奇特的男子。对于见惯了美男的陈青师来说,这个男子的相貌只能算入得了眼,却因着身上那股气质令人挪不开眼。

    似真又似幻,捉不定,也摸不透,飘忽在十界之外。无嗔无欲,无喜无念,无争无怨,无痴无求。

    所做的每件事都没有刻意而为的样子,态度永远是例行公事,按部就班。亦可说是条件反射。

    陈青师微微叹了口气,说到底和他认识不过一天而已,却不知为何要对他探寻猜测这么多。对面男子骤然睁眼向她看来,陈青师也知一直盯着人看不甚礼貌,还没来得及尴尬,就见他手臂一晃,待在看清事,他手中已捏着一条半个手腕粗细的红蛇。

    原来是有蛇袭她,被他捉住。陈青师现在是一看见蛇就能生出怨气,男子似乎是感到她的怨气,迅速从怀中拿出一柄小刀,将蛇头斩断,缠绕在男子手臂上的蛇身也瞬间软倒。然后用小刀剖开蛇腹,取出一枚滴着血水的蛇胆。

    陈青师一见蛇胆便又想起昨天不甚美好的回忆,那种苦遍全身,苦得头皮发麻的滋味太不好受,不禁面露恶心,偏头不看。男子直接捏住陈青师的下巴,将蛇胆送到她嘴边,命令道:“吃下。”

    陈青师皱眉,紧抿双唇没有动弹,男子在她下颚上微微一用力,陈青师吃痛,便知自己是被威胁了,昨天被卸掉下颚吞蛇胆的回忆也接踵而至,一再的威胁和不甚美好的回忆令陈青师心中很不爽快,但碍于男子的威慑,还是张口将那腥气熏鼻的蛇胆吞了下去。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男子见她吃下,便又开始打坐养息。陈青师忍住心中不时泛着的恶心,再次将目光投向男子,暗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似乎在礼佛,当时直觉他是个善良之人。再后这个男子一眼看出她煞气很重,给她寻了果子驱除烬月,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和善之人。再后来他在蛇口之下救了自己,并与疯婆子为敌,那口气,又那般正气凛然。

    金鸟,灵猴,毘獚兽。他和动物的关系也十分不错。可就是这么一个温和的人,在杀蛇取胆之时竟是顺手顺势,一气呵成,好似做惯了般,理所当然得太过离谱。

    还是那张古井无波的脸,过于平静而衍生出了不真实。陈青师疲惫的闭上眼,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完全不受她的掌控,这让她十分不安,而这个男子,她直觉会是她人生中很大的一个变数。

    耳边响起尖细的声音,陈青师不得不将眼张开,见男子拿着一根短笛吹鸣,声调古怪刁钻,竟有些像猴子的叫声。陈青师知他又是在唤什么灵兽,便也开始期待,想知道他本事到底有多大,能收服多少灵兽。

    等到一个月白色的小身影走近,陈青师才看清那是早上添材烧火,贪吃果子的猴子,只见它怀中捧着好几个鲜嫩饱满的果子摇摇荡荡的爬了过来,乖巧敬畏的将怀中果子都放进了男子因盘坐而形成的衣兜里。

    男子淡然说了声“回去吧”,猴子一听,撒欢的蹦开,头也不回的离了去。男子拿起其中一个较为软和的果子递到陈青师手中。

    陈青师惊奇的看着手中的果子,再看了看还在树木中跳跃的月白色影子,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一日三餐不会都是猴子送的吧?”

    “不是。”男子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说这有什么不对。

    陈青师愕然,有些不明就里。

    “一般是鉳鹏送的,不过也都是这些果子。”男子说到这时更是理所当然。心中以为陈青师嫌弃这些果子不好吃,当即言明山中只有这种果子,容不得她挑剔。

    “你……每天都吃……这个?”陈青师将手中的果子举了举,不可置信。听到“鉳鹏”两个字,她第一想到的就是那只金色大鸟。难道他从小就是那只金鸟用果子养大的?

    男子平淡无奇的扫了她一眼,没答。

    陈青师长叹一声,怪不得她在山顶上翻遍了都找不到吃的,原来人家都是吃外送的,真是好福气。看着手中鲜嫩的果子,陈青师腹中更加饥渴难耐,饿了一天一夜,再加上疲劳奔波,顿时抛却素日里的教养风度,狼吞虎咽的将果子顷刻送入了肚中。那果子肉美汁多,异常爽口,陈青师吃后倒是精神上几分。

    男子自是知道她没有吃够,便又递了一个过去。陈青师也不跟他客气,接过就往嘴里塞,脸上不禁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想起刚才的蛇胆,真是苦尽甘来啊。

    直至陈青师将果子吃完,才发觉男子竟是一个也没尝到,都让给了自己,尴尬的笑了笑,道歉道:“真是不好意思,都被我吃了。”

    男子皱眉疑惑了一下,才道:“都吃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陈青师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以为他是故意的气话,不喜自己吃了独食,但看他脸色平淡无常,一时间也不知她话中究竟是何意思。

    吃饱后没了睡意,陈青师决定花费点时间和精力来和他套套近乎,现在这位可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还是多加了解比较好。于是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闭目打坐,冷冷答道:“七叶。”

    “不知七叶公子在这千叠山上住了几年了。”

    七叶慢慢睁眼看着陈青师,似乎在怪她问题太过吵到了他,半响后才答道:“自小。”

    “那……那位老婆婆……是你……”陈青师心中默念千万别是生母、外婆之类的。

    七叶久久的看着陈青师,不冷不热的吐字道:“不知。”

    陈青师皱眉,这个叫七叶的男子是不是有语言障碍啊,与他说话还真是痛苦,但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问道:“那七叶知道下山的路么?”

    七叶脸上一怔,突然将陈青师揽在怀里,右手捂住她的口鼻,“别呼吸,她来了。”说罢自己也屏气凝神,小心警惕的看着四周。

    陈青师心中一凛,还是乖乖靠在他怀中一动不动。但长时间固定一个姿势而且还不能呼吸,这跟自杀又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那疯婆子什么时候会离开,陈青师痛苦得眼珠子乱转,不断给七叶使眼色暗示自己不行了。

    七叶平日淡定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焦躁,双臂夹住陈青师不安分的四肢,看着她脸色一分分青白了下去,忽然低头向她凑近,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鼻子,迅速用自己的双唇堵住了她大张想要呼吸的口,然后一点点度气过去。

    陈青师呆呆的看着眼前放大的脸,不可思议。他,他……怎么会,怎么……

    唇上传来软软的触感,紧密贴合,稀薄的气流在两人口中流转,珍惜的慢慢度着,一丝不苟,不带情愫。七叶如墨的青丝垂在她脸上,冰凉柔软,遮得双眼看不见天,索性闭上。反倒让嗅觉灵敏,鼻尖盈盈的是一股奇异的熏香。幽然的就要飘进心里。

    压在她身上的男子虽然不重,但已足够让她心绪不稳,潮红悄悄爬上了颊边,令她过于惨白的脸色晕上了诡异的艳色。

    七叶感到身下的人有轻微的颤抖,以为她快没了呼吸,立马又多度了口气过去,舌尖不小心划过唇角,似乎她颤得更厉害了些。但为着俩人性命着想,还是狠心没把她放开。

    再过了片刻,陈青师觉得眼皮又重新得到了光的刺激,这才忪怔的发觉七叶已经放开了她,耳边传来他清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呼吸。”

    陈青师脸上燥红,别开脸大口呼吸起来,待缓过劲来,再看向将才给自己度气之人,面对自己的是无比坦荡无畏的神情,倒让陈青师面上好受了些,没了梗在喉间的不自在。

    这男人似乎没有丝毫男女之防的意识。

    七叶抬手摸了摸她的脉门,陈述道:“脉相虽然虚脱,但已稳定,只是你面色潮红,太过诡异,实在……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难得见他说这么长的一句话,却是为了这个,陈青师觉得好气又好笑,最后只得摇摇头,转移话题:“她走了?”

    “恩。”七叶将她放开,靠在树干上,再次闭目养神。

    陈青师见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心中起着想要将这种表象撕碎的心理,计较一番后,开口问道:“她还会再来吗?”

    “不知。”这次回答得倒挺快。

    陈青师气闷,老是在这林中呆着也不是办法,她得想办法早早下山:“七叶可知道下山的路?”

    “不知。”

    陈青师见他这副爱理不理的摸样,倒起了逗弄的心思,便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傻子,别人问她什么都说没有,有一天一个路人问她讨口水喝,问她家里有没有水,她说没有。邻居家赶集,问她要不要带点什么回来,她说没有。有好事者嘲笑问她姓名是何,她说没有……”陈青师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才恍然急问到:“那个……先问问你这个故事听过没有?”

    七叶愣了一下,见她期盼的看着自己,不假思索的答道:“没有。”

    陈青师哈哈大笑,看着七叶云淡风轻的摸样,才真知他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儿,原来这世上还真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存在,当真是个宝。

    从小长于深山高林,被兽类哺育,生性冷淡,不食烟火,无男女之防,无邪心杂念,纯如稚子,洁如冬水。

    七叶见她笑得夸张鬼怪,也不是知为何,只得平心静气问道:“傻子是何物,也是人吗?”

    陈青师停下大笑,沉思的看着七叶,不知为何越看他越觉得有意思,便反问道:“你自小都没下过山?一直只和那老婆婆生活?”

    七叶脸上露出一丝哀然:“好多好多年前,师尊还在时,山上是三个人,后来师尊被她害死了。”

    陈青师讶然,知他口中的“她”是指哪疯婆子,又问道:“那她为何不杀你。”

    “不知。”

    陈青师无语,反复过来过去就是“不知”两个字,“是她把你囚禁在山,不让你出去的吗?”

    “不是。”七叶也瞧出陈青师不喜他说出“不知”两个字,只得多加解释道:“下山干什么,山上山顶除了树,还有何不同。”

    陈青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惊讶道:“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自己该不会是碰到了野人吧。

    “外面……的世界?”七叶根本不知她言之何物。

    “比如……”陈青师颇有些怜悯的看着他,但其中不乏觉得兴趣盎然,白纸一张的人,可不是随便能碰到的,这样的人如果加以利用……陈青师也不知他对何物敢兴趣,将肚中好吃好玩好看好去处都一一加以渲染,肆意夸张,决心不计代价的哄骗他跟着自己出山。

    七叶愣愣的看着陈青师舌灿莲花,眉飞色舞的描绘着自己从未见闻过的事物,也生出一种期待之色,但却并未动心,就好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陈青师察言观色,揣摩人心自是有独特的一手,她虽说得卖劲,对面听的人却并不买账。知道自己说了一大堆没有中到点子上,玲珑心思一转,试探性的说道:“京城中的普善寺倒是一处修身养性的好去处,参禅拜佛,诵经悟道,晨钟暮鼓,怡心静神。寺庙中有金佛十二像,石雕无数,又有佛龛道观三十六间,门门相对,户户相连,真是同道相谈互论,礼佛入道的绝佳场所。寺后青山相拥,环水而抱,瑞鹤灵鸢翔于其间,金鼎篆香烟笼雾锁,飘飘乎如蹬蓬莱仙境……”

    “真的有这么个寺院?”七叶不待她说完,急不可耐的拉着她的手问道。

    陈青师眼角一挑,嘴角露出一丝笑,肯定的答道:“我从小在京中长大,每年都会去那普善寺一次,怎么会骗你。”

    七叶听她每年都会去一次,终于露出一种向往和羡慕:“师尊昔日教诲中曾说真正参悟天地之道须得身临其中,游遍天下,识世间事,破万丈红尘。那时年小,不知何为天下,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才知世间原来不是这一片林,这几座山。”

    陈青师眉心一跳,‘参悟天地之道’?!听着都觉得荒谬。她本意是看上这男人身手不错,又会驯服凶兽。如若有他在身旁,出山回京定不是什么难事。再者她京中心腹不多,势力才刚刚培植起来,正需招贤纳士,广邀奇才共谋政事,像七叶这个人才,留在身边定会有大用处,她送他去普善寺,白白浪费了好棋子。

    只是现在哄骗他送自己下山才是正事,好话说在前头:“你去了便知道此生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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