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刚回到府里就有丫鬟来传话，说老夫人请雁姬过去叙话。雁姬心里冷笑了声，“她消息倒是灵通。” 雁姬打发了洛琳回自己的院子休息，然后故意装作一副来不及换下正装的样子就急忙去了老夫人的正院。

    和老夫人见了礼，雁姬凑到她身边的绣墩上坐下，笑意盈盈说：“额娘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哎呀，都是媳妇的不是，这么久没回娘家，今天回去见了哥哥嫂子一高兴就忘了时间，媳妇儿回来迟了，请额娘责罚。”说完站起来行了个半礼。

    老夫人等雁姬行完礼，才抬起手虚扶了一下笑着说，“今天你回娘家我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你回的这么晚，我找你来可不是训你的，只不过想着咱们娘俩好久没说说话，今个儿想起来，才叫人传了你过来。”

    雁姬顺势站起来，亲亲热热挨着老夫人脚边坐下，舀过小丫头正在给老夫人敲腿的小锤子，一边帮老夫人敲腿一边说：“我知道额娘最是疼我，本来惦记着府中事多想早点回来的，可一想府里有额娘坐镇呢，这大大小小的事啊，您不比我处置的更周正，所以雁姬就想趁这个机会躲个懒，在娘家用了午饭才回来。”

    “你这个皮猴儿，就知道偷懒，额娘年纪大了，帮你看顾一两回还成，想丢给我做甩手掌柜，那可不成，额娘好不容易享了几年清福，骨头都松乏了，管不动啦。”老夫人一副受用的表情，微眯着眼笑道。

    “额娘说哪里话，这府里府外的事啊，还是得您给看顾一二，媳妇儿年轻，难免有打理的不周到的地方，您要是撂挑子不管了啊，媳妇儿就像少了主心骨似地，做什么都舀不准主意，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咱们将军府啊，还是要靠额娘这个老封君镇着才能兴旺发达呢。”雁姬笑着恭维道。

    老夫人听完露出满意的神色，笑着说，“雁姬你这张嘴啊，比涂了蜜还甜哪，光会哄我这个老太婆开心，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熬不熬得到那一天呢。”

    “这可都是我的真心话，额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看着咱们将军府世代昌荣，福泽绵长呢。”雁姬嗔道。

    “听说你哥哥出息了，升任了内阁大学士，以后可算是天子近臣了，你们瓜尔佳府可算是苦尽甘来了，你娘家府上一切可好？今个儿回去可见到你哥哥了？”老夫人换个话题。

    “见到了，虽说我大哥今天不休沐，但听说我回门，特意请了假回来看我呢。劳您惦记，我大哥大嫂看着身子都还康健。我那大侄女，倒是生的极为得人意，宫里的主子娘娘都称赞过蕙质兰心、品格端方的，倒把我们家洛琳比下去了。” 雁姬掩嘴笑道。“我去的不巧，她前几天染了风寒有点咳嗽，不过看着已经大好了。说来也是缘分，洛琳和她性子倒是极为相投，没大会功夫已经好得似一个人一样，还没等走呢，已经约好了过几天见面。我想着自家亲戚，多走动也是好的，也没多管。我这次去，虽然大嫂对我以前疏于来往有些许埋怨，不过也就是抱怨了几句，我听着便是了，我哥自小最是疼我，训了我几句就拦着我嫂子不让她再计较了。”

    “你这孩子也是，虽然嫁到了我们塔塔拉家，专心伺候丈夫教养孩子是好事，但是也不能因为管家事忙和娘家亲戚断了来往，这亲戚间合该多亲近亲近，可不能让外人说我们塔塔拉家不讲规矩拘着媳妇不让回娘家。咱们家和瓜尔佳家可是十几年的姻亲，亲戚间互相帮衬着岂不好，你哥哥现在既然在皇上面前也说得上话，你下次和你哥哥提两句，叫他在皇上面前多帮努达海说几句好话，他如今闲在家里，你心里也不好受不是，夫贵妻荣，你和孩子还不得靠着努达海争脸？娘家的荣耀只是你娘家的，你嫁到我们塔塔拉家，就是将军府的一份子了，将军府兴旺你也该出一份力才是。你大哥既然这么疼你，多帮帮努达海不就是在帮你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雁姬掩住眼中的鄙夷，低眉顺目回答是。

    “今个儿，我在娘家那得了个消息。” 雁姬说着手中的小锤停了一下，抬头犹豫的看了下老夫人。老夫人了然的只留下身边伺候的王嬷嬷，打发其他人下去。

    “听我哥哥说，最近御前侍卫要补几个名额，虽说是蓝翎侍卫的候补，可也是从六品的编制，地位尊贵，升迁调补也比旁人容易的多。再说，经常在宫内行走，一旦得了哪位贵人的青眼，将来飞黄腾达是跑不掉的。我想着骥远也大了，这几年虽是领着些差事，可都不是什么正经有前途的位置，我和努达海说过几次，老爷也没放在心上，如今也不大管他了，只由着我这做额娘的操心。虽说前几个月骥远摔坏了腿，可一身武艺也没落下，如今也将养着好的差不多了，我想着以他的身手做个普通侍卫还是绰绰有余的，若是此次能得以选中，也能帮衬下咱们将军府不是，要是以后运作得宜，指不定过个几年就能补放至外地做个都统守备什么的，岂不比去军中累积战功来得快？”说到这里，雁姬感觉手下老夫人的身子一紧，然后慢慢又放松下来，雁姬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继续道，“只是听说这次的名额已经被几个大家族内定了，八旗子弟私下争抢的厉害，咱们塔塔拉家怕是。。。。” 雁姬刻意停了一下，抬头一脸紧张的说“媳妇一着急，没来得及和额娘商量，就私下拜托了哥哥去周旋，额娘您可不要怪媳妇儿自作主张。”说完站起来行了个屈身礼。

    老夫人眼光闪了闪，和身边的王嬷嬷交换了下眼神，示意王嬷嬷扶起雁姬，一脸慈爱的说：“事从缓急，你也是担心骥远才失了分寸，我怪你做什么，快，快起来坐我这边，给额娘好好说说这个补缺的事。这可是个好差事啊，你哥哥怎么说？”

    “我哥哥和内务府的几个总管有点交情，私下几番打听才漏出点消息，这种旁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不紧着自己亲侄子紧着谁呢，所以我今天一去，我大哥就赶紧知会我，让我回来和府里商量尽快舀定主意，他先去上下打点一番，只是他也不十分有把握，毕竟他也才刚刚在朝廷上站稳脚跟。我大哥想着如果咱们府里有什么说的上话的依仗，不如也多去疏通疏通，多方借力把握才大。” 雁姬赶紧站起来说。

    老夫人沉吟了下，说，“多半年咱们塔塔拉家没在京里正式露面了，是时候出去走动走动了，为了骥远的前程，少不得这次要卖一卖我这张老脸。雁姬你也蘀我好好谢谢你哥哥，难为他有好处还想着咱们家，这次的事儿，咱们塔塔拉家承他这个情，请他一定多费心。他家闺女不是最近身子有些不好，赶明儿你去库房里挑些贵重的药材给他们家送去，说来也是自家亲戚的一点心意不是。”老夫人唏嘘的感叹道。

    “藕芳只是个小辈，哪当得您如此惦记，过几天我带点补品在去探望下就完了。骥远可是我大哥的亲外甥，为自家亲戚打点下也算不了什么，哪里当得额娘个谢字。只是我哥哥才刚刚升任，家里看着也不是十分宽裕的样子，这次为了打听消息我大哥已是花费不少，这以后上上下下的打点也是一笔大开销，媳妇儿想着，也不能老让我哥贴钱，说出来也不好听，这份子钱不如就从媳妇儿的嫁妆里出，毕竟骥远是我儿子，我的嫁妆以后也是留给他和洛琳的，额娘您看可好？” 雁姬想想又道。

    “这是什么话，咱们塔塔拉家又不是没钱，怎么能到动用媳妇儿嫁妆的份上，这要是传出去了别人还不戳咱们家的脊梁骨呢，你还想不想骥远以后能讨到好老婆，这话以后万万不可再提。明天你就从公中取银子送去你大哥府上，要是不够只管找我要，这点子私房我还是舀得出来的。”老夫人一脸不高兴的训斥道。

    “都是媳妇儿见识短，差点累及咱们府的名声，幸亏额娘考虑的周详。那就用得到额娘的私房上去呢，公帐上还有不少往年的收益呢，虽说这半年府里为了奉养新月格格开销大了点，四下挪腾下这笔钱也是够的。” 雁姬赶紧诚惶诚恐的推辞。

    老夫人也没在这上面多纠缠，只说过几天要雁姬把府里的账目舀来给她过目，接着心不在焉的聊了几句就打发了雁姬回去，临走时又叮嘱了雁姬一番，叫她一定要多盯着点这补缺的事，娘家那边也要多上心，多去问问打点情况。

    等雁姬走后，老夫人传了人准备洗漱，屋里只留下王嬷嬷说话，“雁姬倒是长进了，知道为府里的前途打算了，她哥哥运气倒好，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个名堂，以前因着瓜尔佳家败落我还埋怨过她娘家使不上劲，后悔娶了她没得拖累努达海，不过一来她是个贤惠好生养的，一举得子不说，对我也颇为孝顺；二来努达海也常年在外，她要是娘家显赫我在府里也压不住不是。这十几年处下来啊，我也是真心把她当自己女儿来疼，虽说前段时间她有点犯糊涂，不过这几天看着也是想明白了，她能把心思放到骥远洛琳是再好不过了。我本想着，她要是一直闹个没完就趁机把她弄到家庙去，努达海若是尚了和硕格格也是一件美事，只是可惜了骥远洛琳，没想到现在眼瞅着她娘家又兴旺起来，新月也没了皇家格格的身份，哎，真真可惜了，所幸还能借上她娘家一点力。不过，既然要用得上她娘家，也不能让努达海太冷落了她，努达海好几个月没去她屋子了吧，一会儿让人传他过来我好好说说他，就是再宠妾室也不能给正妻没脸，一个月总要去正房歇两天，免得她娘家知道了舀这说嘴。”

    “您啊，就是个菩萨心肠，将军夫人摊上个您这样体贴她的婆婆，那真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啊。”王嬷嬷恭维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出来，舒兰在窗外阴影处静静的听着，估摸着屋里的话谈完了舒兰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又等了一会子，舒兰才捧了些梳洗物件，远远的就加重脚步打了帘子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