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老夫人见努达海走远，转身接过雁姬手中的热茶，低头抿了口方道，“雁姬啊，我约莫记着，望月小筑上次似乎是革了个看门的婆子，哎，这人年纪大了就不中用了，也没记着给她把缺补上。我看她那院子里人手也不是很够的样子，一会儿你到我这里领四个结实的婆子，给那边门房上送去吧。她可是努达海心尖尖上的人，咱们可不能马虎对待了，一定要把望月小筑的院门给守好了。”

    雁姬乖巧的应下，老夫人用杯盖撇了撇杯中的茶水，似乎不经意的问道，“这些日子，府里似乎流传着些什么冤魂索命的流言啊，雁姬，你可听说了？”

    雁姬赶忙跪下请罪道，“都是媳妇儿没用，没管住府里下人们的嘴，才让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扰了额娘的清静。”

    “快起来吧，你这孩子，就是谨慎过了头，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不过，这无风不起浪的，若不是有什么苗头，那些小丫头们怎么会没口子胡说？

    这种事，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我看那，这新月三天两头生病的，恐怕就是冲撞了什么东西了吧。

    我这些日子夜里也睡得十分不踏实，心口总是闷的紧。这当口，努达海又得了皇命要上战场，我总觉着十分不妥，以往他出征我可从没这么心慌过，想来不是什么好兆头。若是真的是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

    老夫人说道这里，手中不由得一停，把盖子往茶杯上一盖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战场上本就是危机四伏的，一不小心就能送了性命，努达海若是再被什么阴晦的东西缠上了，此次出兵岂不是更加凶险？雁姬，明儿你一早就去明觉寺请个大师来，咱们先在府里做场法事驱驱邪，再请大师给努达海赐下福祉，保佑他此次能平安归来。”

    雁姬忙一脸慎重的点头答应，老夫人把茶盅往桌上一放，又道，“我看新月的院子里也空泛的很，不如把她北厢那个房间布置成佛堂吧，一来她也该好好为端亲王一家吃斋守孝一段时日才是，二来也让她诚心向佛祖祈福，保佑努达海此次一路平安、马到功成。

    等大军开拔了，就把望月小筑对外的门给封了吧。新月身子不好，也不用来给我请安了，让她在里面吃斋念佛养养身子才是正经。男人不在，我们这些妇孺原也该避讳着些，出门走动之类的能免就免了吧。”

    老夫人又交代了几句，句句都指着提防新月私逃的话，雁姬自是心领神会，顺着老夫人的话，提醒了些容易疏忽的细节。2人合计了半天才勉强觉得布置周全了，老夫人松了口气，打发了雁姬下去安排。

    努达海一进望月小筑就直奔新月的卧房，一把推开门，只见新月一身素衣，身上钗环首饰一应全无，只玉颈上单挂着串新月项链，一脸淡妆显得一张巴掌大小脸楚楚可怜，正半靠着窗台噙着泪欲语还休的怯怯看着他。努达海的心早就柔成一滩水一样，一把搂住新月连声道歉，责怪自己刚才不该大声吼了她，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应允了新月一大堆条件；若不是他脑子里还留有一丝清明，记着些老夫人和雁姬的叮咛，只怕不论新月说什么，他都会一口应下。

    新月见努达海对自己十分言听计从，心下欢喜，只是但凡提到相伴去巫山一事，努达海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直不肯松口，新月已明白事不可为，遂放下心中执念，对努达海越发温柔小意起来。新月先是委屈再是自责，说起自己一时莽撞气坏了老夫人，又作势起身向外走，说要去亲自给老夫人磕头认错，直等努达海说了老夫人已经歇下才作罢，这一番做派到让努达海十分受用，搂着新月赞了她半天的纯孝贤良。

    2人亲亲热热的腻在一起，耳鬓厮磨了好一会才停下，努达海平复下呼吸，低头看着新月绯红的脸色，似乎想起来什么，温声道，“月牙儿，雁姬她对你一片赤忱，这次瞒着你的事，都是我的主意，真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以前一时糊涂，对你做了些不仁慈的事，那也是因为我伤她太深，她一时接受不了才会失了理智。

    如今她已经幡然醒悟，做回以往那个端庄大度的雁姬了。你也不要老针对她，动不动就把错误归结到她身上。雁姬毕竟是将军府的管家夫人，你以后在外人面前也需给她留些颜面才是，说到底，还是我们对不起她啊。”

    新月靠在努达海怀里，垂下眼帘掩住眼里的寒光，柔声道，“努达海，我都听你的。是我不好，我一时激动错怪了雁姬，她那么善良大度，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其实，我真的好嫉妒她，她不但独占了你二十年最美好的时光，还给你生了一双好儿女，这些都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替代不了的。她那样端丽贤惠，我在她面前已经一败涂地了，一想到你可能抛下我回到她的身边，我就慌乱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今天，我自己都不知道胡言乱语的说了些什么，是我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才看不清雁姬对我的一片真心。努达海，我对她真是一千个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我后悔的心都快爆炸了，你说我该怎么取得她的原谅，不如让她骂我一顿出气吧？”

    努达海欣慰的看着新月道，“我的好新月，你这样纯净美好，我就知道刚才那些话不是出自你的本心的。雁姬不是爱计较的人，她不会放在心上的，有空我和雁姬提下就行了。她若是骂你，我可是会心疼的。”

    新月见努达海已不再计较雁姬的事，心中稍安，对着努达海说了些绵绵情话，又说要给他个惊喜，遂把努达海一路引到望月亭。

    此时天色已晚，亭子的四个角上已经点起灯笼，可能丫鬟们怕光线刺眼，又在上面罩了层薄纱，朦胧的灯光映着湖光山色，一时间亭内气氛十分旖旎。

    新月对努达海回眸一笑道，“努达海，你还记不记得，那次，就在这个亭子里，在苍天明月的见证下，我们冲破了世俗的阻碍，终于互诉心声走到了一起。而后，我们经历了重重磨难才缔结出如今这份真挚的感情。

    上天给了我此生最大的幸福，我已经发誓，无论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所以，答应我，努达海，这次攻打十三军，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你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努达海看着新月泪光盈盈的目光，郑重的点了点头。

    新月打发了亭子里伺候的人下去，亲自给努达海布了菜，又到了杯酒道，“努达海，这一杯我祝你旗开得胜、所向披靡。我虽然不能时刻伴你左右，可我的心将一直追随着你，它会陪着你一路前行，跋山涉水，攻营拔寨；就如同今晚的明月一般，无论你到哪里，它都会静静的守着你，望着你。”说完就要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努达海忙拦住她，把酒杯从新月手中拿出来道，“你怎么这么不仔细自己的身子呢？这段时间你还吃着药呢，大夫说要戒酒戒荤腥的，你都不记得了？这一杯我替你喝了吧，你的心意我最是明白的，你的心在我这里，我的心何尝又不在你身上呢，只有你平安，我才有勇气和力量去征服一切未知的困难。有句话你说的很对，你是我的定心丸，所以，为了让我安心，你就在京里乖乖的等我回来好么？”

    新月望着努达海深情的眼睛，像被蛊惑了似地点了点头，怒大海露出笑容，仰头把杯中酒一干二净。

    凌霜远远地站在湖的另一边，隔着花枝淡淡的盯着凉亭上端坐的2人，她静静的看着新月劝着努达海喝了一杯又一杯，轻吐口气，又站了一会才轻手轻脚没惊动任何人退了下去。

    回到厨房，一个婆子媚笑着过来道，“凌霜姑娘，主子们对今儿的酒菜可还满意？”

    凌霜微微一笑道，“谁不知道张大妈的手艺是咱们府上一绝，想来主子是满意的。不过你问我也是白问，云娃守在亭子下呢，并不让我们进去伺候，我不过是去转了圈就被挡了回来。”

    张嬷嬷讪笑了2声，搓搓手走开了。另有一个小丫头蹭过来抱怨道，“又是那个云娃，仗着是二夫人从亲王府带出来的，成天对我们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凌霜姐姐你明明是二等丫鬟，今儿却不让你在跟前伺候，打发你到厨房里看火，这都是粗使丫头才干的活，哼，还不是欺负你好性儿。”

    凌霜也不接话，径自忙完自己的事回院子歇下。

    雁姬正对着镜子卸着耳钉，见甘珠一脸忐忑的进来，贴近身道，“回夫人，那边传来了消息，药已经下了，她亲眼看着将军大人服下的。”

    雁姬转过脸看着甘珠的眼睛道，“甘珠，你相信我么？”甘珠不假思索的点点头，雁姬微微一笑道，“这府里我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这次给老爷下药，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夫人，您别说了，我都懂，自打夫人救下我那一刻开始，我的命就是夫人的，您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您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和我解释，只要是您的吩咐，甘珠一定会尽心去做的。”甘珠一脸坚定的打断雁姬道。

    雁姬本想好了一肚子话来劝甘珠，如今却全无用武之地了，看着甘珠一副好似入党宣誓的严肃表情，雁姬不由得扑哧一笑道，“好，你的忠心我自是明白的，你也安心，我让你做的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也是为着将军府好的，只是这一时半会看不大出来罢了。”

    甘珠吁了口气，故作献媚道，“夫人做事自然是大有深意的。”

    雁姬白了甘珠一眼道，“眼下又活泛了？刚才不知道谁紧张的一直在屋里转圈，把我的头都转晕了，好，好，我不说了，我哥哥那边的消息如何了？”

    “舅老爷说，少爷新交的那个大哥，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也老实本分，并不是只会一味耍功夫的蛮人，不过是家境不好，人又不会逢迎拍马，所以一直不得升迁，连着做了好几年的蓝翎卫。不过他的同僚倒是好运，得了贵人青眼，已经做到了二等侍卫，最近他这位同僚正四处活动，想把他调到军中去，让他的一身武艺能有些用武之地。舅老爷说少爷和他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叫夫人尽管放心。

    又说荆州来的那些人已经安排着开始和少爷接触了，只等时日久了有了交情事情就算成了。

    上次您叫我交给舅老爷的条子，他看过就烧了，舅老爷叫我和您说一声，他知道该怎么做。您在条子上写了些什么啊？我看舅老爷很是头疼的样子呢。”

    “不过是舍大保小四个字罢了。”看甘珠一脸莫名的样子，雁姬笑笑道，“别想了，快去休息吧，明天可有一场硬仗等着我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加班，回来晚了……困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