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绯色倾城(GL) 第十章 旧梦

第十章 旧梦

目录:绯色倾城(GL)| 作者:晓梦霜天| 类别:都市言情

    月如霜雪,帝都玉京,皇宫深深。

    高墙环抱下的宫殿在夜幕安睡,只余点点灯火笼罩在霭霭雪雾中,若隐若现...女皇的龙辇正被人簇拥着行过宫道,宫墙下的积雪在月色下泛着一层青蓝色的光,随着笔直的宫道一路延伸,融入更深更暗的前方。

    须臾之后,龙辇靠着一处荒僻的宫墙缓缓停落,女皇东方端华大红色的宫装直抚过地面的残雪。那般耀眼刺目,宛如一团染指江山的炽焰!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冷宫旧园,她步步沉稳在心,顺着寒风中那微弱却清悦的吟唱,很快就寻到了那一束荡漾在颓墙外,紫藤秋千上的影子...

    ——她十岁的女儿东方若情,正赤足坐在秋千上唱着不知名的歌儿,纤细的双腿散着莹玉般的微光。这小公主生得极美,浅红罗裙,五官仿似循着母亲的姿容一道道精刻而成,天生丽质,凝然璀璨。深如暗夜的瞳,清冷动听的歌声,在见到女皇的霎那终于停止了那份自娱自乐...

    “母后,你来看我了?”她眉梢微扬,却让坐在秋千上不下来行礼。

    东方端华正欲开口,她身边最受宠的大太监赵总管已深深作揖,修正道:“公主殿下,该改口称母皇了。”

    东方若情怔了怔,樱唇微张,却仍觉得那两个字是难以抗拒的陌生。难道她的母亲真如传言中那样...

    “自家人何必拘泥这些,情儿想叫什么便是什么。”东方端华的唇勾起浅笑,容貌被月光割成了棱角分明的阴暗两半。她只有二十八岁,昔年的风华未曾衰减,却全都磨砺成了超越年龄的深沉与孤傲。连亲生女儿眼里,都觉得她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亲情寡淡不似人母。

    “情儿...”她走进自己的独女,脸上微有愠色:“这都什么时辰了,不在西宫好好就寝,又跑到这旧园子来胡闹!”

    东方若情低垂着眼眸不知所想,忽而又抬起头,答非所问地喃喃了一句:“母后,长公主有好些日子不曾来过了...”

    东方端华神色一凛,本就深沉似海的眸子里又结出一层冰霜:“什么长公主,你就是长公主!”

    东方若情仍坐在秋千上,将母亲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抿了抿唇,毫不畏惧女皇眼中的压力继续道:“我说的是沈慕绯与太子弟弟,我许久没见到他们了...”

    “她...过去常来看你?”

    “不。自从六岁起发现了我的存在,她每年想起我的次数,与母后差不多。”

    东方若情说着,也不在意她如此直白的话会触怒这令天下人都悚然的女皇。她眉睫间漾着一层薄雾,形影相吊中带着一丝无奈的酸涩孤单。

    东方端华看着与自己容貌极为相似的女儿,她如今向自己询问这些,是因为想念那个再也回不来的玩伴么?

    “情儿。”东方端华低唤着,深敛在眸底的冷光让人难以臆测女皇心中真实的情绪变化。“他们都死了,只有你活着!你是我朝唯一的公主,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东方若情娇躯一颤,女皇却已拂袖转身,一如这些年里母女间的相处,永远都是短暂得让人心寒!

    “母后!”东方若情跳下秋千,出乎意料地喊住她,几欲抓住那抹翩飞而去的华袍...“我,我还能有别的兄弟姐妹么?”

    她这是在恳求还是在追问答案?母后如此年轻,为何不能再为她添几个弟弟妹妹,将来皇位也有个继承。

    不料这看似天经地义合乎伦常的疑问,却像是戳中东方端华内心的一根锥刺,掀起了那些她一直抗拒被触摸的神秘过往...东方端华眉尖紧蹙,冷定苍白的脸色愈加让人捉摸不透。她背对着女儿,字字凄冷,毫不留情地拒绝道:“你的出生已是意外,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东方若情失魂落魄地目送龙辇离去,任凭从西宫追来的小宫女为她披上了御寒裘袍,都浑然无觉。

    意外?究竟是怎样的一场意外,让她自出生就被生母囚于冷宫不见天日,直到母亲篡位登基,她已赫然取代了沈慕绯的长公主之位...而她不可告人的生父,又是谁?!

    母后不爱她,甚至是疏远她,十年如一日...东方若情孑然一身站在寒风里,从此心事重重,再也不复当年在月下荡秋千吟唱的天真无邪...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朝拜声如潮涌般侵入了她的梦境,那噩梦又来了...

    慕绯用力地捂住双耳甚至蹲在地上不能站起,震耳欲聋的高呼声像是一个永生永世的诅咒,绵延不绝地渗入她的梦里。她常常梦见母亲死前抓向虚空的那双手,梦见满地的尸体,梦见弟弟被乌衣砍得支离破碎的身子...就像是有无数的冤魂在她的梦里叫嚣,把她自以为尘封的脆弱、疼痛、仇恨全都连根拔起,折磨得慕绯再也不得安睡...

    “别喊了,你们都别喊了——”她终于忍不住失声尖叫,跪在了太极殿前的三十六阶高台上。身后全都是身着大红祥云暗纹朝服的官员。他们匍匐在地如失去灵魂的木偶,慕绯踉跄着站起身,狠狠推开那些人,不料被推倒的官员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四肢僵直不动,嘴里仍是高呼万岁,画面极为诡异惊悚!

    紧接着,慕绯终于看到了那一双身着金丝鸾鸟朝凤宫装,凤冠霞帔傲然出世的母女,东方端华牵着自己的独生女儿款款走下,她的脸却像隔着一层浓雾似的怎么看都看不清...慕绯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就迎了上去,然后她看到了东方若情,那个与她同龄的小公主,那个常常在月下荡着秋千唱歌的女孩...

    梦里的东方若情不是原来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东方端华。她高挑着眉头,眼神里尽是饱含深意的嘲讽,薄而优美的唇露出笑意,却是那般不合乎年龄的诡谲妖娆!

    “还我父皇,还我父皇!”

    恨意如灼烧在胸口的烈火逼得慕绯无处可逃,她突然冲上前,用尽全力地推打东方端华的胸口:“把我父皇还给我!妖后,你这妖后!”

    下一瞬,慕绯就看清了东方端华面如雕塑的脸,那妖后的手不紧不慢地伸向自己的后脑勺,猝不及防地一撩...那支金凤簪子溢着寒光,就朝慕绯的胸口刺来!

    “啊!”慕绯尖叫着惊醒,棉被的重量压在胸口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掀开被子蓦地坐起身来,用手去摸自己的胸口,那里除了剧烈的心跳和濡湿的汗水意外,并没有像噩梦里那样被东方端华的簪子刺中,鲜血淋淋...

    慕绯稍稍舒缓了一口气,刚从梦魇里回到现实的小人儿根本没注意到床旁一脸焦急的小丫鬟,和已然大亮的天色。她用手抚了抚钝痛的额角,竟又要钻回被窝继续睡...

    “哎呦小祖宗!”胭红丫鬟一把将她从被窝里拽起,另一个丫鬟翠柳眼疾手快地把一块冰凉凉的毛巾贴上了慕绯的脸蛋助她清醒。“时辰到了,不能再睡了,乖乖起来哦!”胭红哄着她,而慕绯则甩开了翠柳递来的毛巾,一脸懵懂地问道:“什么时辰啊?”

    胭红真是拿她没办法了,自从谨遵少庄主的吩咐照顾这个小祖宗,每天叫她起床简直比登天还难!前几日少庄主给她布置了功课,她睡到日上三竿再熬夜读书倒也没什么,可今天少庄主要面见她检查课业,她要是再这么日夜颠倒下去可如何是好!胭红秀眉紧蹙从书案上抱过三本大书,一一甩在了慕绯床上让她认清形势:

    “你忘了呀,你师父让你用七天时间把这三本书看熟,今早辰时三刻到铸剑工坊去找她,逾时不候,好自为之!”

    《刀剑录》、《考工记》、《相剑》这三本书终于在慕绯睡眼朦胧的视线里清晰起来,而这三本又臭又长又晦涩难懂的书仿佛一一变身成了一张张狰狞丑陋的脸,咧着大嘴嘲笑道:

    “绯儿,绯儿,你迟到啦!”

    慕绯颤抖着双手把那三本书捧在怀里,小脸儿涨的通红,可怜兮兮地问道:“胭红姐姐,那现在...什么时辰了?”

    胭红狠狠白了她一眼:“巳时都快到了,少庄主估计等你很久了!”

    慕绯怀里捧着三本大书,早餐也来不及吃就朝着铸剑工坊的方向跑。轻盈的健步掠过流音水榭的重重回廊栈道,水榭的清池在晨雾中映着淡淡辉光,迷离氤氲,黛色朦胧。

    铸剑山庄的晨曦总是雾蒙蒙的,丝丝凉凉的水汽濡湿了她的衣裳与肌肤。方才的噩梦还心有余悸地徘徊不去,下一刻她已经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寻觅南雪衣的身影。一时间真有些恍如隔世,不知身在何方去向何处。

    一路朝北又跑过了几处花园亭台,巨大的铸剑工坊仿佛是碧云山的青峦叠嶂延伸而成,终于映入了眼帘。这巨大的人工窑洞像一头伏在青山园林中的神兽张开厉齿,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奇花异草沿着洞口的巨大石门攀援生长...慕绯放慢了步子走近,隐约看见了那洞口里喷散的红光,感受到了一层奇妙的热浪。

    南雪衣一袭浅红绸衫,外罩雪白狐裘大衣站在工坊门口张望,直到慕绯嗫嗫诺诺地跑到她的面前。她身边还站着三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少女,正是南少卿的三个徒儿:龙阳、宫凌与玄璎。

    “绯儿...”依然是低沉熟悉的喃喃,却不复往日的温柔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怒意。南雪衣看着她,黑眸沾着雾气的湿润,如宝石般清幽透亮。

    “师父...”慕绯低头不敢看她,迟到虽是小错,可她很怕南雪衣因此对她坏了印象,一脸悔恨地解释道:“徒儿昨夜看书看得太迟,睡...睡过了。”

    南雪衣见她满头都是虚汗,叹道:“怎么了,最近睡得不好么?”慕绯心头一紧,她最近的确越睡越糟,常常整夜噩梦连连不得安宁。不知是不是拜师后的心理压力,总想为什么事而急于求成...可她又不想南雪衣再为她操心,只得隐瞒道:“没事的师父,徒儿就是贪睡,请师父责罚!”

    南雪衣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她自己也不过十七岁而已,从未想过这么早就能收得一个小徒儿。颇有成就感的同时也忧心自己学识浅薄、道行不够。对这唯一的小徒儿自然是尽心尽力,宠爱又多于严苛...“为师看你就是好几夜没有睡好,要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或是有什么心事郁结就告诉我。你哪怕是对别人都拒之千里,也必须信任我!在我面前不许有事憋在心里,懂了么?”

    “是...”慕绯仍低着头,真诚的话语让她如沐春风,感动的泪水又在眼眶里兜兜转转,险些又哭了出来。

    南雪衣轻叹着摇摇头,忽的素手一抬为慕绯整理她凌乱的襟扣,慕绯耷拉着脑袋捧紧了胸前的书,皱紧了眉头似乎在努力回想那书里的内容,生怕南雪衣下一刻就要开口考验。南雪衣见她这副纠结的样子也就放弃了为难的念头,习惯性地揉了揉慕绯头顶的狐狸毛帽子,笑着抬起她的下巴:“过来,先见过你的师兄师姐吧。”

    慕绯终于抬起头来,一一走到那年纪稍长的三人面前,淡淡地唤了声:“师兄,师姐。”

    负剑而立的少年甚是尴尬,本想避开慕绯却又禁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上次与这小娃儿“不打不相识”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闹了一场出家风波之后竟被二师父带回来收入门下,大有精心栽培之势!于是龙阳再也不敢小看她,甚至连看都不敢看这身体渐渐恢复面色红润,愈加精致水灵的小丫头了!

    “师妹。”他弱弱地应了一声,僵硬的俊脸努力挤出了笑容。而另一个白衫少女,三师姐玄璎则一直面带亲切笑容。二师姐宫凌绷着一张冷脸,雪亮的眼神在龙阳和慕绯之间游离兜转,当她发现龙阳竟有些怕慕绯的时候,不禁替自己的师兄抱不平,对上次的事情有些难以释怀。

    瞧这对儿师徒啊,一个穿着狐裘大衣,一个戴着狐毛帽子,站在一起时有种说不出的默契。宫凌心中不解,素来对铸剑以外的事不闻不问、性子清冷淡漠的二师父怎么会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小鬼如此照应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里有缘”?宫凌冷冷瞥了慕绯一眼,打心眼里不喜欢她,却也忌惮着南雪衣的威势不能表现出来。

    “龙阳。”南雪衣的声音在这时打破师兄妹几人彼此打量的沉默,“我哥是铁了心不过来看看了?”

    “呃——”龙阳犹豫了半晌,还是一五一十地转述了南少卿的话:“师父说他一人顶着庄里大大小小的事分不开身,既然二师父执意收慕绯全权负责她的一切,他说...相信二师父自己能把慕绯教好,不用他插手教,也不用慕绯认他做大师父。还说什么两不相欠,生死由命之类的...”

    “呵...”南雪衣冷哼一声,她其实根本不需要南少卿插手与她一起教绯儿,只不过那好几本记载着“武当剑法”和南家自创剑法精髓所在的剑谱,自她学成之后就一直被南少卿保管藏匿着。如今她遣龙阳去试探哥哥是否愿意交出剑谱,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她教慕绯铸剑术自然是没有问题,可若是慕绯想学剑法,她就只能凭着记忆来教了...

    望着慕绯那懵懂纯澈、充满期盼的目光,南雪衣心中暗暗发誓,她就不信缺了那几本剑谱在手,她就当不了这个师父!

    “走吧绯儿!”南雪衣牵起她的手走入那红光泛泛的窑洞,眸光清冽流转,素衣翩跹似雪,竟有了一种浑然天成的美艳与执着:“为师这就带你进工坊学习铸剑,按照门规,待你有了作品呈上,为师就教你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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