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风雨法兰西 第四十九章 错与错

    没有刀光剑影，实际上，在黑暗的丛林中，能分辨出敌我就已经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别指望从林木透下的星星点点的月光能反射出什么剑影刀光

    不过，火把的光亮倒是能把人影照射的层层叠叠，猛然看去，分不清哪里是敌人，哪里是敌人的影子

    拜占庭的将领虽然面对突然的袭击，不可避免的慌乱了一阵，但毕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军官，知道这个时候自己需要做的，首先是确保自己的安全，而不是大喊大叫，呼喊士兵组织反攻

    因为，那样只会让他成为彻头彻尾的靶子，万箭穿心的滋味是谁都不愿意尝试的

    只见他第一时间翻身下马，同时命令他身边的亲卫抛掉所有火把

    然后，组织亲卫们举起盾牌，围在两侧，没有盾牌的，用军马代替，总而言之，要让对方的箭矢对他们造成的杀伤力降至最低

    第二时间，他才开始命令他附近的士兵，向两侧丘陵密林处发动反攻

    不得不说，这个将领的战术造诣已经不低了，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将领，也不可能比他做的好了，毕竟，其他大多数将领，面对这种突发*况，不手忙脚乱直至全军覆没那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即便有些冷静些的，也考虑不到这么周全，他们会做的，是直接大吼几声，呼喊士兵发动反攻，看起来是在搏命一击，险中求胜，但往往，他们是最先死的，而没有将领的部队，哪怕再精锐，也只能沦为鱼肉

    也是这个时候，拜占庭将领在默默盘算着，黑暗中的敌人到底有多少，无论是听弓弦声，还是看这造成的杀伤力，最起码得有三四百名弓箭手，那也就是说，对手少说会有两千人的伏兵

    这个时代，一般情况下，一支部队会有十分之一左右的数目为弓弩手，这是正常情况，所以也导致将领估算的错误，毕竟，谁会知道，柏舟总共不到一千人的部队，竟然带着六百名弓弩手当然，也只有西秦军敢这么做，人手一刀一弩的弩手营，自然不比其他，作为可近可远的作战部队，拿起手弩为矢，拿起横刀为刃

    拜占庭将领不知道西秦的作战风格如果这次西秦的对手是沃尔夫冈之流，可能会有精准的判断，而就是这个两千之数，让将领心头一凉要知道，他手下也只有这三千兵士，其中还有五百名弓箭手，弓箭手这种单位，近战时的攻击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毕竟，中世纪欧罗巴大陆上的武装，似乎喜欢“专”而非“博”，弓箭手就是远程打击力量，近战时他们只有一个匕首，根本不可能是大刀阔剑的对手，而现在这个环境下，指望弓箭手发挥远程威力，那是痴人说梦，何况将领自问自己已经联系不到他的那五百人的弓箭手部队了

    而至于剩下的步兵，虽说人数比对方可能还略多些，但他们遭遇偷袭，阵脚已乱，已经阵亡或者负伤的士兵暂且不提，即便那些腿脚尚保持完整的士兵，现在几乎人人胆怯，士气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指望他们能发挥多少战力，显然是妄想，将领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还活着，那些士兵们还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想必他们之中所有人都会尊从本能的选择——逃命

    事实上也是这样，别看拜占庭将领在重重保护之下，竭力地指挥着自己的部队，可他毕竟不敢离开这个保护圈，所以只能用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可在周遭嘈杂的环境中——吵闹声，厮杀声，咆哮声，哭喊声——他的声音只能传达到不远的地方，而听从他的命令、敢在不知道对方实力深浅的前提下、不顾自己性命、拼死在黑暗之中反攻的兵士，并没有多少

    尽管这个将领遇事冷静，指挥也算得当，虽说算不得什么一流统帅，但作为一个将领，他完全合格了，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孙武重生，也逆不了天，改不了命

    带着的这群士兵，在塞浦路斯岛上也算是精锐了，可这是科穆宁公爵的武装，而非他自己的，可想而知，这群士兵们对他的命令，会有多么服从？特别又是在现在这么个攸关性命的情况下，令行禁止只是个笑话

    其实，真正奋死前冲的，大多都是这个将领以前统领的老部下

    也幸亏如此，才使得西秦方的实力在拜占庭将领的眼中变的深不可测，也加坐实了他之前的猜想——这是一支数目最少为两千人的部队因为在将领看来，自己手下的士兵已经接连冲锋了好几次，根本就是无果而返

    其实他是看不到，远处的己方士兵，压根没有听从他的命令，发起进攻可能是听到了将领的命令，因为胆怯而没有执行，也可能是因为从始至终，就不知道将领到底发布了什么命令

    如果这三千兵士，真的奋勇向前，不顾伤亡，那说不得西秦的防线会被活生生地撕开一道裂口，就如果饺子一般，用一斤的面粉，硬要包上三斤的肉馅，结果只能是入锅即烂

    也是因为担心这个问题，所以柏舟特意没有把这个狭窄的伏击圈完全包围住，实际上，这支部队，如果前冲，或者果断后退，都是没有西秦兵士阻拦的，他们即便不能毫发无损的离开这里，但最起码还能保存至少一半的部队

    如果拜占庭的将领知道对方只有一千人，那他现在就会从容的多——即便知道自己在这种环境下反攻不了，但也会选择撤退出或者从正面冲出这个包围圈，因为他明白，对手只有一千人，离开这个包围圈后，是不敢冲出来追击的，就算敢，但在自己的指挥下，将领也有信心让对方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这个将领认为西秦方至少有两千人，这就意味着，如果自己这边强行从前或者从后突围而出，那么面对的，就是对手无尽的追击，一口一口，直到把自己这些部队完全蚕食掉，所以，他不敢冒险强行突围，只能先尝试着，看看能不能击破对手的侧面，然后来个中心开花，彻底击溃一面，然后再且战且退

    这是拜占庭将领的真实想法，也是为什么他至今也没有下命令让全军突围，而是近似于在这里耗着的原因

    但同样，柏舟是人，而不是神，他不知道这个将领是这种想法

    在看到场上是这种形势后，柏舟发现，照这种势头发展下去，别说尽快结束战斗了，哪怕是拖到天明，可能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可西秦，没有拖下去的资本

    “传令，蒙止、汪小宝、温克里德、退尔，发动总攻，务必打溃这支部队，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着了”

    柏舟闭起了双眼，他明白，这个命令一旦下达，就意味着西秦兵士将要出现大规模的伤亡，可如果不这样，柏舟担心，西秦将要面临的，或许就是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