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

    福晋回了院子，靠着大红色迎枕斜歪在榻上，精心描画的妆容掩盖不住苍白的脸色，低垂着脸。丽嬷嬷上前替福晋披上大红锦被，出声安慰道“福晋，李氏的话不要太放在心上，她始终只是个侧福晋，越不过您去，这次还不是让她吃个暗亏，宋氏已没有作用了，福晋不要太内疚”

    乌喇那拉氏神色落寞，眼神却精光闪烁，轻笑道“奶娘，你放心，李氏我要慢慢收拾她，弘辉的死我时时刻刻都不会忘记”翻身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眼神流连着琉璃宫灯望着又说道 “宋氏那边就多赐一点赏赐，她也是厉害的为了孩子，大雪天也敢摔那么重，纽钴禄氏身子调养的怎么样了”

    丽嬷嬷肃着一张脸，额头布满褶皱，却不显老态龙钟，整个人精神奕奕“宋氏也是个精明的，她本来无宠，这一摔以后就有福晋护着她们母女，自是划算的，主子你放心，清芷苑的一切奴婢都安排好了，苏太医也说纽钴禄格格身子健康，那药也每天都在服用，估计不久就会有喜讯传来的。主子安心的等候消息就行了”

    乌喇那拉氏眼里透着遗憾，如果她有孩子，也不会这般汲汲经营，谋划别人的孩子。想起爷清冷的眼神，突然红了眼眶，心里一阵酸涩。努力敛住眼眸里的哀怨，恢复了端庄大方的模样，好像刚才只是错觉。

    “福晋，爷来了”小丫鬟打着珠帘进来，瑟瑟发抖，轻声道“爷好像很生气”

    乌喇那拉氏迅速起身，对着镜子抿了下鬓发，插了一支掐丝金步摇，无论何时她都要保持嫡福晋的尊荣和体面。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眉角没由的一跳。

    那拉氏迎着进门的四阿哥，屈膝行礼“妾身见过爷”半响，没有听见声音，微弓的腰慢慢僵曲，也不见眼前的人伸出手来扶着，感到胤禛身上透着的冰冷气息，心慢慢冷了下去。那拉氏忍着酸痛，不敢吭声。

    胤禛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粘杆处的密保已经送过来了，他敬她宠她，想抱养别人的孩子也同意，换来的却是一次次得寸进尺，没有一丝嫡福晋的风范。

    “起身吧，你们都退下”丽嬷嬷担忧的看着福晋，最后还是福晋自信满满的眼神安抚了丽嬷嬷。

    乌喇那拉氏起身，走近胤禛的身边温柔的帮他解下披风，温言道“爷，用晚膳了吗？妾身这就吩咐厨房的人给爷准备膳食，太子妃前几日送了个江南厨子过来，妾身尝过，做的菜色香味俱全，爷为皇阿玛办差，还是要好好保重身子”

    “不必了”胤禛端坐在暖炕上，右手摩挲着温热的茶盏，低垂眼睑“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福晋心里一紧，夫妻多年，她如何不明白胤禛话里警告之意，咬牙跪下来，低声请罪道“妾身无能，没有管好府里是事物，没有好好照顾宋格格，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危害了爷的子嗣，妾身知罪”倔强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胤禛看着一向端庄有礼的福晋哭了倒是一怔，杯盖被他无意识的滑过茶盏，一阵阵刺耳的精锐声，嘴角露出丝丝缕缕的苦笑，随即又回复到面无表情，沉声到“爷难道给你的体面宠爱不够吗？不是让人钻了空子，是你给了别人可趁之机，李氏下手你为何不拦，是打量爷不知道，还是以为爷对一个格格和一个庶女漠不关心，所以不会查，你作为嫡福晋，管理内宅不尽心，御下不严，偏要在爷的子嗣上斤斤计较，你还要不要嫡福晋的体面了，爷敬着你，就是让你为非作歹吗？”

    那拉氏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胤禛，心里似在滴血，随后又喜极而泣，爷还是看重她的，她终究和府里任何一个女人不同，不然他不会亲自来训斥她，满心感动的道“爷，妾身知错了，妾身当时已经醒悟了，派嬷嬷去花园堵李氏的人了，可惜妾身的人去时宋格格已经被人推倒了，妾身心里也不好过啊，”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目光微闪“李氏一向得爷宠爱，妾身管教的严了，又怕没有人伺候爷，弘昀弘时也离不开李氏，妾身也非常难做啊”

    “难做？是真的难做还是你故意骄纵的，爷量你心知肚明，爷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让爷失望”冰冷的眼光审视着跪下的女子，忽然发现烦躁不安，再呆下去他怕控制不住情绪，他还不想伤害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胤禛起身，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爷…….”那拉氏泪眼朦胧，眼看着胤禛起身就要离开，心里一慌顾不得胤禛话里的失望和冰冷，一把上前抱住胤禛的双腿，欲言又止，最后鼓起勇气，盈盈目光对上胤禛泛着寒光的眼眸，声音颤抖着，“爷，妾身最近几年一直在调养身子，我们还会有嫡子的，一个像弘辉一样聪明可爱的嫡子的，爷……”说完，感觉到胤禛全身僵硬的停顿了一下，再也顾忌不了体面，弯腰失声痛哭。

    胤禛满面复杂，难忍，果然没有人真心真意为他，即使是夫妻十几年的那拉氏，一心所求的也只是子嗣和权势地位，闭着双目，紧紧的捏着拳头，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重新坐了下来，声音清冷疲惫“上晚膳吧”

    “是，爷”那拉氏面上泪痕依然清晰，眼角却透着浓浓的喜悦。

    清芷苑暖阁内温暖如春

    玉黎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听着听云绘声绘色的描述外面的事情，就好像身临其境了一样，旁边的听雪温柔的坐下，静静的做着针线。她们姐妹感情倒真深厚，听雪进了四阿哥府越发的老练深沉，常常提点听云，不让她行差一步。

    粘杆处的厉害，玉黎前生就听说过，想必事实不会相差太多，宋氏确实受人指使午后去了花园，被人从背后推倒在地，只是冬天大雪飘扬，百花凋零的花园又怎么会有人在呢，就算有人也会被刻意清场吧。

    “格格，你猜是谁做的？“听云笑的花枝乱颤，开朗的眉目更是飞扬。

    玉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继续翻着手里的书，不理会此时得意洋洋的小丫头，这些年惯着她，倒是越来越不怕她这个主子了。

    听云讲道精彩处，看主子又不理她，嘟着个嘴巴闷闷不乐。转而又高兴起来，主子一定是想知道，不过脸皮薄不想问她罢了。瞥见听雪不赞成的目光，想着自己不好好禀报事情，反而逗趣主子，又不好意思起来，噪红了脸。

    听云清了清嗓子，恭恭敬敬的说道“侧福晋被禁足了，爷还没有说禁足的期限，而且，侧福晋身边伺候的嬷嬷被打了四十板子，花园几个婆子都被爷打发到庄子上了”随后又神神秘秘的凑近玉黎耳朵悄声，道“其中两个是福晋的人，爷在书房呆了一下午，晚间就去直接福晋院里了，而且还挥退了所有下人呢”

    玉黎这会似是有动静了，停下翻书的手，从头到尾的仔细打量着听云，明亮的眼珠带着点小小得意和兴奋，郑重的说“这话，只能在我身边说说就成了，切不可以到外面胡乱瞎扯，即使兴头上，也不可乱说”

    听云神色一僵，随即屈膝行礼，清脆的答应了“主子又小瞧人了，奴婢嘴巴可牢了，就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来了，奴婢这嘴巴都撬不开，主子瞧瞧可不是？”龇牙咧嘴的直做鬼脸。

    玉黎看着听云搞笑的表情，嫣然浅笑，心里却在思索这事情，为什么好好的福晋会突然放弃宋氏肚子里面的孩子，推波助澜给李氏提供机会呢？李氏自从进了四阿哥府，便一直风光得意到现在，连生三个阿哥，风头无两。心机手段和稳坐了十几年的嫡福晋相比未必差，怎么会轻易入了福晋的圈套呢？想不通的事情便不再想，事情也只能在这里打住。四大爷一心大位，哪里真会为一个格格闹的后宅不宁？

    玉黎起身推开了窗子，外面清冷的空气铺面而来，抄手游廊周围密密麻麻的厚棉帐，风雪乘着夹缝呼呼的灌进来。眯着眼睛出神的望着凛冽的寒风。

    听雪瞧见立马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过去把窗户给关了，紧张的摸着玉黎的手，试试温度，“主子，你也不注意身体，冬天染了风寒可不是开玩笑的，听云给主子换杯热茶，另外让丫鬟端盆热水进来”

    “哪里会有事情啊，”我身体好着呢……

    “主子，武格格来探望主子来了”小丫鬟的话才停，幔帐一动，武氏带着小丫鬟走了进来。

    武氏穿着枚红色立领旗袍，耳边戴着小巧精致的碧玺，火红的狐狸毛锦缎斗篷，衬的武氏娇媚可人，莹润的菱口，红艳艳，引人一亲芳泽。那斗篷是今年胤禛赏赐给武氏的，府里唯独她一个人有。天寒下来便经常的穿着。

    玉黎笑着迎上去，与武氏临的近了，能闻到武氏身上甜腻的香味，她平时不用熏香，更不喜欢身上有味道，永远是清清爽爽的，突然闻到这么腻人的香味，只感觉鼻子痒痒的，努力忍住，可惜还是没有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平日除了去给福晋请安，都见不到妹妹，妹妹平日做什么消遣，姐姐娘家今日送了一些脂粉膏子进来，特地给妹妹留了一些，妹妹可不要嫌弃”武氏待小丫鬟伺候下脱了斗篷，亲亲热热的扯着玉黎的胳膊往炕上走。眉角却肆意的打量着周围的摆设，瞧见没有自己的房间贵重，粉面笑的更加甜蜜。

    玉黎被武氏突如其来的亲密吓的一大跳，不著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自然的把胳膊拿出来“冬天寒冷，妹妹怕冷便不常出去走动，姐姐的脂粉定是很好”可惜她不用脂粉。“姐姐，今日来不知道所谓何事”

    “姐姐无事便不能来看望妹妹了嘛？妹妹屋子倒是布置的温暖精致，怪不得爷常常在姐姐面前夸妹妹温柔体贴呢”武氏一脸吃醋的娇嗔模样，转而又亲昵的笑着，透着关切的问道“刚才看见你打了几个喷嚏，可是身子不舒服？”

    玉黎轻笑了声，面色平静的说道“这几天估计冻着了，有些感冒，太医瞧着之说好好捂着便可以了”却没有兴趣回答前面的话。

    不说是一个男人，即使那个男人是胤禛又如何，爱上那个男人，注定一生痛苦。

    武氏努力分辨眼前这张脸的表情动作，悄悄观察了半天，就像是个白玉面人没有一丝的裂缝，武氏心里微微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打起劲来，找着话题寒暄，她就不相信纽钴禄氏是个没有心思的。

    玉黎心里很不耐烦应付胤禛的女人，可是身不由已，看着武氏一直不停的找着话题聊天，打着哑谜，却始终不肯说出来的目的，不耐烦的打断的了武氏的话，轻声道“姐姐用过晚膳了吗？这天快黑了，雪天路滑，宋姐姐不就是雪天滑一跤才难产的吗？”赶紧滚回去吧。

    武氏还想多说几句爷宠爱她的话，瞧见玉黎低垂着脸的模样，粉面簇起两朵红霞，果然是个嫉妒有心思的女人。武氏泪眼涟涟，娇声哭泣道“妹妹明日和我一起去探望李姐姐吧，李姐姐被人冤枉实在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