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生活2

    12、生活2    这一天下工时间比较早，大刚买了橡子面和大白菜带回家，邓宏帮着抬好，一路和大刚走到大刚家里，相比文叔家，大刚家里显得破旧了许多，家里院落小得多，木制门窗因为多年没有整修而显出破败的黑旧颜色。    大刚母亲一个人在门口搓玉米棒，见到邓宏来了，忙不迭的打招呼，把邓宏让进家里。邓宏在大刚家也不算生人，邓宏也蛮随意的和大刚母亲打着招呼    屋里，小刚、娟儿、娟儿的小弟在炕头上玩耍，邓宏走到他们身边，才知道他们在玩一种叫“抓嘎拉哈”的游戏，就是一种用小块羊骨和小沙包一起玩的像“抓子儿”游戏，小家伙们玩得不亦乐乎。    邓宏在一边看了会，游戏中，心灵手巧的娟儿明显占了上风，小刚落了下，娟儿的小弟则只算是个酱油众。    在游戏的又一局结束后，邓宏问小刚：“小刚，你怎么没去上学？”    小刚仰起脸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没学上喽，没学上喽。”    一边在堂层里忙活的大刚母亲插句话：“开年以后，学堂里的老师停课了，说是有日本人来，要等一阵才能上学。我们小刚马上得上高小二年级了，唉，这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上学呢，这日本人一来，学也上不成，叫什么事嘛。”    这会大刚道：“还上学呢，我听喜旺说，日本人来了以后，乡里的高小校长就撩了，学校都空了城，还被日本人帖了封条，还怎么个上学，这不，只好在家玩着，看着真是着急。”    小丫头娟儿放下手里的一串羊骨块，嘟噜起小嘴说道：“哼，日本人，不让咱上学，迟早瘟大灾。”    小丫头气呼呼的语气，惹得大家都笑了,“咱的娟儿呀，这嘴巴真叫厉害呢。”大刚母亲摸着娟儿的头也笑个不停气。    一说到小刚上学的事，大刚和大刚母亲言语中就透出无奈来，看来大家都想不到的是，看似遥远的战争居然把小孩子们的生活也打乱了。    邓宏无意中看到墙上挂着的小刚的小书包，随手打开一看，书包里有《高小国语》、《高小算术》、《高小常识》、《高小地理》等课本，稍稍翻了翻课本，这些书虽说是几十年前的小学课本，可内容算得上和现代是一脉相承，只是课本的印刷粗了些，内容单薄生硬了些。    小刚杨着头看着邓宏好奇的问道：“宏哥，你也上过学吗？”    听到小刚的话，大刚在一边说道：“我看啊，宏哥至少上过国中以上的学校，是个学问人。”    邓宏听了笑起来，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大刚道：“这表面上可以看出来嘛，这说话，作事儿，一看你就是条条道道的，倍儿清楚明白，不像我们，糊里糊涂的，整点事，话都说不明白。宏哥，我说得对不对？”    邓宏道：“我上过······怎么说呢？上过中学，一直到，到沈阳读完了大学。”一边说，邓宏心里一边嘀咕，一切还是按邓炜风的套路来吧，好歹咱现在应该说是东北讲武堂毕业，也算个大专水平吧，至于说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的研究生嘛，变未来式吧。    不过，这话也足以引得房里老少一片惊叹声：“哇，上过大学堂呀，还是在奉天（沈阳旧时也称奉天）上的学哟，我们长这么大不要说大学，连奉天城都没去过呀。”    大刚凑过来，按着邓宏的肩膀说道：“宏哥，我早说了，你就不是寻常人，怪不得文叔说了几次，要我平日里，多多照顾你，原来你是作大学问的秀才呀！”    说话间，连小刚和娟儿都热情的看着邓宏，满脸崇敬之情。    这下，搞得邓宏有些意外，没想到大家反应这么强烈，邓宏感觉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唐突了，他马上说道：“也没啥的，这样吧，以后每天我来你们家里，教小刚和娟儿学习课本。”    从这天起，邓宏每天下工以后，就来到大刚家，辅导小刚和娟儿的学习，这对邓宏来说，当然算不上什么难事，小刚和娟儿都是那种很单纯乖巧的孩子，邓宏教什么，他俩就睁着大眼睛认认真真的学，到是朴实的大刚父母每每看到邓宏，总是很不好意思像是给邓宏填了很大麻烦一样。    后来，大刚父母和娟儿家父母约在一起，带了两袋儿白面、几只老母鸡、几包点心跑到文叔家，好说歹说的硬是要塞到邓宏手里。邓宏推脱了半天，后来文叔站出来从中带和，劝邓宏收下礼物：“乡亲们一片心意嘛，你还是收下吧。”    于是乎，关于文叔家那个远房亲戚的种种说法开始在霍家屯里四处流传，有大学问、人又和气好说话、从省城大城市里来的、肯吃苦干活儿、人长得帅气，种种光环立即都套在邓宏头顶上。这样一来，邓宏在霍家屯里一下开始变得引人注目起来，不管走在那里，屯里的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都会主动和他打声招呼，问个话语。    从一个屯里的陌生人，仿佛一夜间就大大提升了社会地位，这多少让邓宏有些不安，他隐隐间感觉到，这样好像也不算是好事。每天天黑以后，他一个人呆在厢房的炕头，会在油灯下找出他藏好的手表和手枪，劳力士手表一直不知疲惫的在嘀嘀达达的走，告诉邓宏历史的紧迫。    而勃郎宁手枪则在提醒着邓宏周围暗藏的危险。    转眼二个多月过去了，邓宏感觉自己已经慢慢成为霍家屯中的一员，或者说是开始转变成为一个民国年间普通的乡下年青人，每天上工下工，文叔也对他的态度慢慢有所转变，有时在家，两人经常在一起聊得挺投机。    有一天下工后，在无意中，邓宏在文叔家里照着镜子，发现镜子中的他从当初第一次从文叔家炕头醒来时变了很多，皮肤变得黑了很多，脸上的颧骨更突出，脖子处还有几道作工时留下的伤痕，肩膀上虎头肌鼓起来。    一双手因为连续劳作，也变得黝黑粗糙，手掌上满是茧子和伤口。    邓宏不由得把笔记本中那张相片拿出来，对照着一看，当初那个奶油小生终于消失无影，镜子里的邓宏开始变得熟悉而信心十足的样子。    财叔家的工程已接近尾声，房梁上了，屋顶也盖了顶，余下就是一些扫尾工作。邓宏和大家已经混得比较熟悉了，不时还开点玩笑。这天下午，邓宏扶着手推车，推了一车从房里清出来的拉圾废料去倒掉，路上遇上从采石场回来的来顺。    因为财叔家的短工马上要结尾了，或许是担心以后难以找到工作作，这位煤矿上的好手——来顺好像有点不太高兴，打不起精神来，他匆匆和邓宏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邓宏在屯外倒掉独轮车上的拉圾废料，沿着无人的小路往回走，发现不远处来顺站在前面看着邓宏，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那个，邓宏吧，咋的啦，推车还顺手不。”来顺说话有点缩缩的。    邓宏转头道：“推得多了，现在还挺顺手的，也就省力多了。”    来顺低着头，眼睛没看邓宏，说道：“嗯，邓宏呀，我问你个事，这个，咋说呢。”    邓宏见他有话说，推车到路边放下手把里的车，转头对来顺说：“说吧，都在一起作工这么久，有什么事就直说，只要是我帮得上的，一定帮你。”    来顺仿佛被邓宏这番话鼓励了，他抬头望向邓宏说道：“是这样，大家都知道你住在文叔家，是文叔家的亲戚，你能不能，能不能问问文叔，这煤矿上的事。”    听到来顺提到煤矿上的事，邓宏马上明白过来，关于这事的前前后后，现在看起来来顺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不过，这话让邓宏怎么和文叔提起呢？    见邓宏没吭声，来顺咽了咽唾沫，好像鼓起勇气一样说道：“邓宏啊，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一家大小就指着那煤矿吃饭啊，文叔说矿上有日本人，就暂时不去，是啊，我们都听文叔的，可这一天是等，两天也是等，这都快3个月了，这什么时候是头啊？文叔也不给屯子里的人一个准话儿，这，这怎么回事嘛？”    听到这，邓宏道：“来顺，你知道的，我到霍家屯也是初来乍到，煤矿的事听说了一点，不过具体来龙去脉也不是蛮清楚，你刚刚说的话里，说到屯里的人要个准话儿，是不是还有别人也这么想？”    这个？来顺的目光马上变得游离起来，他停顿了一下说道：“这个，是啊，说实话，换我，我还想不到这个情儿上来，那天是长东他们几个人告诉我，鼓捣了半天，我才明白过来，后来回去一捉摸，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呀，文叔给我们许下话，可没头没尾的话，这，这让我们怎么以后咋整嘛？”    长东，这个名字从来顺嘴里跳出来，邓宏马上想到那个当面总是笑哈哈，可经常背后牢骚满腹，和一帮人天天嘀嘀咕咕的黑脸汉子。大刚当初说的话果然没错，这家伙确实一直在背后作用，这不，把这个老实巴交的来顺推出来作传话筒来了。    想到这，邓宏冲来顺点着头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嗯，这样吧，就今天，晚上文叔回家，我就把你的意思传到，把你的话说到，好吧？”    来顺有些激动，他赶忙点头哈腰的向邓宏表示感谢，嘴里不停的说：“那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邓宏，你真个爽快好人，其实呢，我也知道，文叔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不过，老婆娃娃要吃饭呀，我又没别的手艺。”    邓宏注视着来顺的眼睛，可能是因为长期见不到阳光在矿井里工作的缘故，这个老矿工的脸上的肤色有些苍白，但眼睛里还是充满感激，邓宏注意到，来顺这时说出来的是“我也知道”。    “没啥了，这两天文叔不在家，等他回来我一定转达。”    说着，邓宏推起车，往财叔家走去，来顺跟在后面，走了一会，来顺忽然走过来小声在邓宏背后说道：“邓宏呀，你是不是当过兵呀？”    这话让邓宏心里一惊，但他并没表露出来，只是转头轻松的问道：“怎么想起问这个啦？”    来顺小声说：“没事，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说也没啥。”    邓宏不紧不慢的说道：“嗯，我前些年是被拉进过军队，后来家里托人从里面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