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06夺舍

    终于来到一处静僻的邻里公园，紧邻着一栋小区活动中心似的地方，耳边响起遮尼斯的交待：「你先出初焉并且随时准备再度进去，在这里等我把我接进去。我去了喔！」    『祝你顺利！』「这次好险，我看他再支持不了五、六分钟了……」声音渐渐远去。    离开初焉之后，男孩并未马上开始盘坐入定，而是先举目四顾。    那无形外星人会从哪里挑选将死之人呢？沈末旌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病院，而且是越大型的、地区医学中心类型的，机会一定最多。正好男孩住的地方附近正好有一触这样的大型医学中心。    然而一出校门沈末旌就发现自己被带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这附近虽然完全陌生，但横看竖看也不像附近有医院或疗养病栋的样子。    不过他倒是看出来一件事：其实今早出门的时候空中就阴霾甚重，此时却没来由的又暗下了一层，空气中也多了浓重水味。『惨了！该不会要下雨了吧！』男孩单薄的小身板不由得颤了颤，这晚秋的天气本就乍暖还寒，如果保持在初焉中的潜形模式那是不受外界影响，可是现在却得坐在这公园板凳上等夺舍的外星人回来，要是淋了雨那可难捱。    不过才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气喘吁吁的直线朝自己奔来，两眼瞪得死鱼般圆大，还不时回头望望有没人追来－－当然是空无一人，话说，如果真有人追近了，以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还不是只能任由大人折腾，什么也做不了。    更扯的是那干瘦的小孩身上还穿着寿衣……不是应该穿着病患的白衣或睡衣吗……沈末旌把这些胡思乱想排出脑海外，伸出双手握紧那瘦小孩童，专心想着要进初焉里头去。    因为刚才已经盘坐一段时间了，这次进得比平常快得多。两人落脚在小礁岛上的下一瞬间，干寿的小孩－－也就应该是遮尼斯夺舍的对象，三步并两步地冲到椰树下，颤抖而无力的小手开始拼命挖起椰子来。    沈末旌助他挖出椰子又凿了个洞插入吸管，瘦孩子猛吸了几口椰子汁，徐徐咽下，好一会儿，苍白如纸的脸蛋儿上才恢复些许血色。    横竖无事男孩便闭上眼睛进入「驾驶」模式，以比来时轻松得多的步伐向家和学校方向走去。虽然眼前的街景陌生得狠，幸好他不是个路痴，大致的方向还记得。    「哈～喝了这个，总算是活过来了。这次真是多谢你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男孩耳边响起，差点吓得他跳起来。    也幸亏他这几天已经有些习惯耳边突然有人讲话，虽然声调变了，听了这话也仍能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前「走」，还能在心里回话：『哪里哪里，别客气。但是话说回来……』    「嗯？」    『为什么穿着寿衣？我还以为你会去病院找将死之人的合适身躯。』    「千万别这么说，你们人类的医术在某个层面来讲是很厉害的。」    『怎么说？』    「我观察了好久好久，还是抓不准你们文化的医生到底可以把明明死定了的人的魂魄还拘在那儿多久。要是我可以在旁边一直等还好说，我要靠你帮忙，没这个条件啊。」    对方话里边的意思，细细想来，挺令人毛骨悚然的。『这样啊，我还有一个问题……』    「这第二个了耶。好吧，俺今天夺舍成功，心情很好，多回答你一个问题。」    『……为什么选女生？』    「……蛤？我本来就是女生啊？」    唔，殭尸……不，外星人的性别真难从外表判断。『原来你应该叫遮妮丝才对。』    「……我听起来都一样啊？」    『的确是一模一样。』    终于下起雨来了，不过藏身在初焉当中潜行，温暖舒适得很，一如夏天的爱琴海。虽然回程走的远比去程慢得多，但回到学校时已经过了十二点，这一趟去了足足超过两小时，可以想见路程对小一的学生来说有多远。    顺利的下午课程，放学，写作业，吃饭，晚餐后终于又有修练的时间。不过在初焉里，气色已几乎完全恢复正常的女孩儿，一脸专注的盘腿端坐，身边还摆着剖开吃剩一半的椰子壳。沈末旌猜测这大概像是某些修真小说中所说的、服用仙丹之类的东西后需要一段时间「巩固修为」或是「炼化药力」之类，也就不去打扰她默默地退了出来。    次日星期三，半天课。第一堂刚开始也就是早上九点钟左右，男孩的耳边又响起了小外星人的声音……或者该说她的新的身体的声音：「好了，好了，快进来接我出去吧！闷得慌。」    『等我下课。』众目睽睽下突然从教室里消失会把人吓死的。    「等什么，不等！我会帮你掩护的了，快来接我出去。」    虽然有点想说：这初焉原本是你的，虽然你送我了，但你若没留点让你自己至少还能出入的后门，打死我也不信。不过，想也知道这种后门不会被轻易的暴露在自己眼前，这话不说也罢。沈末旌从善如流地凝神专念，入定，进了初焉，然后重复这个动作，以便从初焉出来。    但是遮妮丝却扯扯他的脸颊暂时阻止了这个动作：「我考虑了半天，这剩下半个椰子，你还是把它吃掉吧，不然可惜了。」    「已经摆了快一天，这椰子怕是坏了吧。」沈末旌反驳。    「不会不会，在初焉里细菌比较少。不过可能就是有点发酸，毕竟酵母菌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剩半个椰子（的果肉）给自己吃又有什么好考虑的呢？男孩心中嘀咕，还是把它吃下去了。吃完之后问：「离开初焉后你要去哪？跟我一起待在教室里听课吗？」    「听你妹。嗯……我大概会在你家附近找一户人家寄居吧，咱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男孩像是喉咙卡鱼刺般鲠了一下，才苦笑说：「顶着这样可爱的脸蛋，讲话就别这么粗俗。」    遮妮丝一怔：「咦？这脸蛋可爱吗？嗯……搞不懂地球人的审美观。」    「原来你不是看脸蛋选的，那么选中这副身体，却是因为－－对了，是修真资质不错吧？单系灵根什么的。」    「灵根，灵根……」遮妮丝一脸困惑地问：「我这就不懂了，你这么想要灵根干嘛。」    「不是有灵根的人才能修真吗？」沈末旌迟疑了一会儿，又说：「也有种说法是说，有灵根、尤其是单灵根或特殊灵根的人，修练的速度才快。」    女孩恍然，嫣然一笑：「原来你只是道听涂说，根本不知道灵根是什么。」    沈末旌又一次想问灵根是什么，不过转念一想外边老师还在上课，不知道女孩愿意为自己「抵挡」多久，而且刚刚的对话也不知算不算今天已经问过问题了，也就先作罢了。    离开初焉之后，男孩又目送遮妮丝旁若无人的离开教室，便又继续专心在自己的修炼上。只是中午放学以后，他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全身的力气彷彿被吸走般沉重，猛打呵欠。    本来还以为是昨天走了太远的路太累的关系，可是吃完午饭后躺在床上，却又觉得浑身不对劲睡不着。睡不着也起不来，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躺到了晚餐时间。    「刚刚下午时有个小女孩子来找过你，说是你学校同学，约了要来家里玩，我说你在睡觉，她就很有礼貌说那就不打扰了。你跟人约了吗？」晚餐桌上，老妈问道。    「唔？」沈末旌闻言一怔。    老妈多瞥了他一眼：「很可爱的女孩。」    那就不会错了，班上和自己较说得上话的女孩中没人当得上可爱两字：「对哦，我忘了。」    「她叫什么名字？几年级？」的确，别说不像小一，就算说是小二小三也很勉强，怎么看都像是高年级生。    「叫……叫什么妮丝。不知道是几年级。」虽然这答案很蠢，不过谅谁也不会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为难一个小学一年级生。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安顿」好了来找自己吗？或者有什么急事？有急事的话应该不会瞒着吧。    吃完晚饭后就继续修炼，不过虽然不至于像下午那样只倒着，却依然觉得浑身空荡荡的十分难受，简直没有办法……嗯？等等？空荡荡？    沈末旌突然想起第一次吸「初焉」的灵气的时候，那种全身差点胀破的感觉。自那之后，因为初焉就附着在男孩的额头上，自己吸收灵气的时候一直很小心，但或许－－或许到了大胆一些的时候？有了这个念头，男孩马上付诸行动：    「吸气的时候想像灵气通过全身肌肤进入自己体内……」    他突然停了一下。    想像……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如果就像表面上他理解的那样，不加想像两个字，句子也是完全通顺的吧？通过肌肤把灵气吸入体内。通过肌肤把灵气吸入体内和想像吸入体内，有什么差别。    换句话说自己为什么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之前真的透过这种方法把灵气吸入体内了。其实并没有吧，所以才有这想像两字。还有，自己为什么能这么清楚地记得遮妮丝说过是「想像」呢？    思考的方向是不是错误了？    既然这只是一种想像，是不是意味着实际上灵气并没有通过肌肤吸入自己体内。那么做这种想像有什么意义呢。    这时沈末旌还不知道自己幸运捡回了一条小命。他的身体经过椰子果肉的改造已今非昔比了，如果再狂吸初焉中的「灵气」，非立刻爆体而死不可，遮妮丝就算仍在身边也救不了他。    他只是把心思专注于眼前的难题上，不知不觉中就忘记了浑身乏力的异状，也不觉得时间流逝。突然灵机一动：「对了！还有一种情况下我们会用『想像』这个词，那就是──」    有可能会发生但还没发生、或当下没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