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我的私人劳家卓 正文 (四五)

正文 (四五)

目录:我的私人劳家卓| 作者:乔维安| 类别:都市言情

    《谈论》在清艺公演了一个星期,每场平均上座率大约有百分之六十,相对于如今戏剧大环境和演员名气来说,已算是不错的成绩。

    演出的最后一场,我提早离席,走出剧院外,张彼德对着我按喇叭。

    我惊讶地说:“你怎会在此地?”

    他跳下来替我拉开车门:“我过来开会,刚好在这附近,就过来看看你。”

    我坐入张彼德的车子,他问:“送你回家还是要宵夜?”

    我本来就是因为觉得累才提早走,所以对他说:“回家。”

    他点点头,发动引擎,打转方向盘,车子顺利地汇入的夜晚的闪烁车流。

    张彼德车内放Suede,他手指随着旋律轻敲,侧过头看了看我:“你又同他吵架?”

    我抬抬眼:“他又怎么了?”

    张彼德浓眉阔眼的脸上泛起一丝戏谑笑意:“小映映,不要这么铁石心肠嘛,以前你多么关心他,咳嗽两声都要嘘寒问暖半天,看得我们羡慕得要死。”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有些生硬的表情。

    张彼德无奈地说:“我都见过好几次了,开会应酬到半夜,他回去冲个凉还硬要开车过来你这里,君王夜夜临幸竟然都没能融化你?”

    我冷冷地说:“我消受不起如此深重恩宠。”

    张彼德想了想,回答我说:“以前我觉得你太不经世事,尤其看不惯他这么无法无天地宠着你,现在你长大了,我倒有点想念以前的你。”

    张彼德忽然低声,带了略微恳求的语气:“你就当帮帮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吧,他这段时间身体情况一直反复,昨晚上背痛得站都站不起来。今早他撑着身体开会,年度财报发布,总资本充足率是11.34%,整个亚洲区的不良贷款率低至0.2%,每股盈利4.06美元——”

    张彼德撇撇嘴:“对他又有什么用,会议室大门打开时人人喜笑颜开,只有他一个人郁郁寡欢地坐在上位,没见过营运收入超过上百亿仍然这么不高兴的老板。”

    我一动不动地听着,忽然开口问他:“彼德,你有钱吗?”

    我话题转移得太快,他挑眉答:“干嘛?”

    我说:“借我一点。”

    他很自然地接话:“为何不问家卓?”

    我转过脸:“不借算了。”

    “借,”张彼德一手拉开车前柜子掏出支票本:“你要多少?”

    我想了想,说:“两万?”

    他说:“这么一点钱?”

    劳家卓周末过来时,也许如张彼德所说,他身体一直没有恢复,我抬眸看了一下他的脸庞,脸色白中带着淡淡的青,气色的确是不好。

    我正在窝在沙发里看书,侧开了身体挪开点儿位置给他:“要不要喝水?”

    他点点头。

    我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他伸手过来拿杯子时,我看到他手背上数个细小针孔,一片青紫在白皙皮肤上显得有些怵目。

    我略微皱着眉头问他:“要不要敷一下?”

    “什么?”他有些疑惑地问,然后看到我的目光盯着他的手,略有些不自然地放下杯子:“不要紧。”

    我冷淡地说:“还是敷一下吧,免得人家以为你夜夜过来受我虐待。”

    劳家卓愣了一下,已经明白我意有所指。

    他抬眸望我:“你需要用钱,为什么不同我说?”

    我站在他的身前,有些别扭地说:“我会还给他的。”

    劳家卓忽然问:“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再画设计?”

    我实在不愿谈论这个话题:“我画不出了。”

    我转身欲往房间走。

    劳家卓站起来,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有些冷然的口气:“用我的钱,让你觉得丢人?”

    我瞥了他一眼:“我有什么资格身份用你的钱?”

    他低咳一声,有些为难地说:“映映,你对我可不可以稍微放下一点点自尊?”

    我淡淡地说:“劳先生,我所剩的就是这么一点点自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他微微蹙着眉头,苦涩无比的口气:“可是要我看着你这样……看着你这么受苦,我每次想起来,都……”

    我打断他:“我过得很好了,承蒙你的照顾,我已经半年多没有付你房租。”

    他闻言,怔怔望了我几秒,然后松开了我的手,身子却骤然一晃。

    我怕他摔倒,直觉地动手扶住他。

    他抬手按住了眉头,压抑着的微薄怒气:“你少说两句惹我生气的话行不行?”

    他身子晕眩不支,连站都站不太稳,只好坐回沙发里,抬手按在胸前,呼吸有些微弱的低喘。

    我探手触摸他的胸口,心跳非常的疲弱,我转头拨电话找医生。

    他阻止了我,喘了一会儿气,挣扎着勉强说出一句话:“不用……只是有点累。”

    他躺在沙发上,闭着眼靠进抱枕里再也说不出话。

    他一直握着我的手躺了十几分钟,气息才逐渐平稳下来,他睁开眼看到我守在沙发边,手抬起抚上我的脸。

    我静静地说:“家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真的没有必要再管我。”

    他喃喃地说:“我怎么舍得,映映,你让我怎么舍得看着你这么辛苦……”

    我说:“劳先生素来果敢坚毅,何时变得这般儿女情长。”

    他睁着幽深的双眸,默默地看着我。

    我心平气和地说:“我们那一段终究是过去了,各人命数不同,你如今是什么身份地位你自己最清楚,重责在身你为谁都好都不能这样作践自己身体,我不想再卷入你的生活,你也知道,我们之间,整个世界都完全不一样了。”

    劳家卓听着听着眼底几乎要流出泪来。

    他说:“你当彼德是朋友,有难处愿意问他都不愿找我,可是,映映,你明知道我多么想好好照顾你……”

    他又轻声咳嗽起来,脸色愈发的黯淡下去,我真怕他在我面前昏过去。

    我停止了这个话题:“好了。”

    我伸出手:“你脸色很糟,进房间里躺一下。”

    他撑着扶手有些艰难地站起来,背部有明显的僵硬感。

    待到他躺入床褥间,我替他松开了衬衣上的两颗扣子,他今天穿一件黑色的衬衣,略微敞开的领口越发地显得骨瘦嶙峋,英俊的脸庞白得几乎透明。

    我总是要对他心软,禁不住放低了声音说:“好好睡一会。”

    我半夜起来,悄悄推门进去,劳家卓睡得很沉,他睡前服过止痛药,没有发烧,只是昏睡,大约太累。

    第二天是周日,我破天荒没有睡懒觉,早早起来在厨房煮早餐。

    劳家卓醒过来,和我一起吃了早餐,我从他的包里翻出了他的药片,倒了水服侍他吃了。

    早上我在沙发上加班做数据,劳家卓坐在一旁问:“要不要帮忙?”

    我一手按错键差点把几份文件全删了,要命,问天借胆我也不敢屈尊劳家卓先生做这种几千块钱一单的小账目,我替他泡了一杯维生素泡腾片,他坐着坐着,又倚靠在我身上睡了过去。

    傍晚他醒过来,精神好了许多,提议要带我出去吃饭。

    我问:“你不回香港去?”

    他迟疑了一下说:“我想住几天。”

    我问:“不用工作?”

    他答:“这个礼拜稍微有空一些。”

    劳家卓在家里住了四天,我早晨起来去上班,他跟着醒过来,替我收拾钥匙手机塞进包里,送我出门。六点我下班走出公司的大楼,就看到他从驾驶座上下来。

    我每天洗手做羹汤。

    他吃得不多,但看得出情绪很好。

    其间苏见和梁丰年各来过一次,带了呈签文件过来请他批示。

    我们在家里其实也并无多大乐趣,我已经习惯了多年的独居生活,也不太爱说话,他有时候也有公事要处理,我们至多就静静坐在一起各忙各的事情,他唯一坚持不懈做的一件事情,是会走过来在灯下熄掉我手上的烟。

    我有时候晚上去咖啡馆,他亦耐心陪伴。

    也许旁人看来,我们也是一对平凡相恋的烟火男女。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种感觉有多么的不真实。

    偷情一般的感觉。

    周五的夜晚,我在厨房做色拉,听到他在屋里接电话,有些模糊的音调,简单几句应对,应该是他的妻子。

    似乎说的是假日,要他回家来。

    他次日返回香港。

    周末Fredy给我打电话。

    因为我之前曾致电询问他有没有合适工作可做,他告知我说之前就有香港一家店找过我,可是他觉得不合适我的风格,而且风格偏商业也怕我不答应所以一直没有应承对方,现在他问我要不要考虑。

    我在Fredy办公看到的商业广告合同上的名字时,有点受宠若惊。

    那个品牌在尖沙咀新太阳广场的一大爿店铺,囊括了时尚珠宝,奢侈时装和女饰周边产品,在名媛和贵妇的交际圈内销售口碑都的非常好。

    Fredy说春款的新装风格华贵,跟我的气质其实不是最契合,但据说对方设计师钦点了我的名字,并且开出的酬劳数字足以令人心动。

    现在这样的时境下,我还有什么可挑剔。

    两日之后我和一班同事正式进驻位于港龙的沙龙工作室。

    拍摄工作进行到第三天,我趁着补妆的空隙,低声问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助理:“那个女孩子是谁?”

    她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神色非常的诧异:“你不认识她?”

    助理小澄指了指我身上的价格过万的纱裙:“这件——”

    她手指点向摄影棚旁边挂着的一整排奢侈女装:“这些——还有那些皮包,都是她的。”

    我惊奇了一下:“她是老板?这么年轻,看起来二十岁吧,居然拥有二十四间名店。”

    助理小澄羡慕地笑了笑:“钱小姐夫家财厚,这么几间店铺不过是开来供她消遣。”

    我心头忽然升起不祥预感,“她是……”

    小澄继续说:“就凭她嫁了劳家卓这份本事,一半香港人都得对她肃敬三分。”

    我脑中的血液倏地往下落。

    有一瞬间我眼前是黑的。

    化妆师在我眼睑上方补眼影。

    我顺势闭起了双眼。

    其实拍摄的第一天我就在棚内见过她,当时我总感觉有人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投在我身上,但我看到的是一个乖巧平静的女孩子,所以也并没有多加留心。

    原来我已在明处已供人打量三百回合尚不自知。

    这么措手不及的狭路相逢,我惊慌得好似做贼。

    接下来的半天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拍摄的姿势僵硬,耳边一直嗡嗡作响,有好几次甚至撞到了挡光板。

    摄影师不断皱眉头,最后只好挥手放工。

    钱小姐被创意总监请上楼去看样片,收工时她下来同摄影师和几位模特招呼,轻声细语的样子,态度非常的客气。

    经过我身边时,我仔细看了看,那个女孩子非常年轻,仿佛是大学生的打扮,齐眉黑色刘海,长长的直发,穿白色毛衣粉色裙子,娇俏可人。

    完全看不出有经商的精明气质。

    我转眸又看了一下,心底咯噔一声惊跳,仿佛坚冰碎裂的一声刺痛的脆响。

    从我的眼角余光望过去的侧影,是我四年前在镜子里面看见的影子。

    电光火石的一霎那,我顿时明白了。

    怪不得我有一次造型师给我梳刘海,麻花辫子在耳边盘成发髻,他们店里送衣服过来的女孩子笑着对我说:“江小姐这样,年轻许多,有点像劳太太。”

    语气似乎是莫大的恭维。

    我当时觉得荒唐,轻轻一笑带过。

    原来竟是真的。

    原来她们不是开玩笑。

    我如坠冰窟,牙齿打起寒颤,成身仿佛被冰镇过。

    原来竟还会痛。

    原来我经过那样的岁月,竟还会觉得灭顶一般的痛楚难当。

    他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江意映。

    劳家卓真是一世都爱这类芭比,打碎了一个不要紧,转身又娶了一个更漂亮更精致的替代品。

    我眼前一阵黑雾,仓促地扶住了一把椅子。

    阿卡走过来问:“映映,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我躲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又抽了两根烟,镜子里的人失魂落魄,好像个女鬼。

    我甩手用力抽了两下自己脸颊,勉强聚集起了一点点精力,方慢慢地走了出去。

    我提着包走出大楼,看到钱婧站在台阶前,她丝毫没有架子,主动同我打招呼:“江小姐,辛苦了。”

    我慌忙堆起客气假笑:“不会。”

    她笑着说:“江小姐现在是要回去?”

    我对着她点点头,喉咙好像有火在烧。

    她露出一丝甜蜜笑意:“我先生过来接我,要不要顺路送你一程?”

    我已经看到车道上的一辆豪华轿车正在缓缓驶入。

    司机下来打开车门,我看到了端坐在后座的清俊男人。

    劳家卓穿了件的灰色羊绒毛衫,外套搁在座椅旁边,略微侧了头正在专心讲电话。

    仿佛心有感应,他忽然抬头一望。

    那一瞬间他历来泰然不动的神情,登时变化了颜色。

    他第一个反应是抬手扶住了车门要下车。

    只是下一刻,钱婧已经坐入车内,伸手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他骤然回神,目光一直望着站在台阶上的我。

    我相信我的表情应该非常的漠然克制。

    不然钱婧不会毫无察觉,只顾拉着劳家卓絮絮地说着什么。

    司机走回前座,然后发动了车子,载着那一对亲密的俊男俏女。

    从我眼前缓缓驶走。

    我去搭地铁回家,连步伐都打着飘,整个人浑浑噩噩。

    扭开门回到家里,沙发上还留着他的衬衣,他的平板电脑搁在茶几上,还有他收拾干净的厨房。

    房间里还闻得到蓊蔚洇润的淡淡清新气息。

    我疯了一般地逃了出去。

    在街头惶惶然转了一圈,无处可去,拦了一辆车去lonely。

    我回国之后已经节制许多,几乎不去酒吧,偶尔想喝酒,去的基本都是lonely。

    是相熟的朋友开的一间。

    我推门进去,一个男人站在吧台后面擦杯子,修长身形,一双勾魂眼眸未笑先流情:“映映美人,好久不见。”

    我坐到高脚椅子上:“斐斐,给我来一杯。”

    斐斐是我入行时的第一个化妆师,圈子内小有名气,据说是荤素冷热无忌,玩得很开的一个人。

    他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子。

    诚然我看得出他放荡表相下似乎是隐藏着极重心事,但我们彼此仍若无其事嬉戏笑闹,我们关系投缘如同兄弟姐妹。

    他将酒端给我:“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我一抬手将一杯液体系数倒进了喉中。

    又将杯子推给他。

    斐斐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惹得场内几个女客人纷纷回头看他。

    他又招摇地抛了几个媚眼,才回头一边给我调酒一边问:“阿卡呢?”

    我闷声说:“他还有事要做,明天才能回。”

    我捧了杯子缩在角落的丝绒沙发上,很快就半醉。

    斐斐过来推了推我:“你手机响了很久了。”

    我恍惚地看屏幕上的号码,然后伸手按掉。

    又继续埋头喝酒。

    斐斐上来抱住我:“好了,大小姐,你要把我的店喝跨了。”

    我喝到最后几乎已经人事不省。

    隐约记得斐斐将我扛起来,他在店后有一间小房子。

    他似乎是将我丢在了沙发上,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窗帘外的阳光已经透出微熹的光线,宿醉过后的剧烈头痛席卷而来。

    敲门声持续不断地响起。

    我闭着眼听到斐斐骂了一句脏话从房间里走出。

    我翻个身继续睡。

    斐斐有些轻佻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先生何事?”

    一会儿,斐斐绕回客厅,俯□对我说:“映映,找你的。”

    斐斐撩开我耳边的头发,低下头吻我的唇:“亲爱的,你还是清醒的时候比较美,清新得如同花园里沾着露水的百合。”

    我的视线绕过他的肩膀后,看到男人阴狠寒冽的一束目光。

    我慌乱地一把推开了他。

    斐斐挑了挑眉,转身回房间里去了。

    我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我这时才发现我身上裹着一张毯子,昨天穿着一件外套被脱掉了,里边只剩下一件雪纺吊带裙,还被扯得凌乱不整。

    我跳下沙发,一件内衣随着我动作掉落在地板上。

    上帝,我昨夜到底醉到了什么程度。

    我看了一圈,外套还不知在何处,我拉了拉肩带裹住胸口,赤着脚走到了门边。

    劳家卓站在门前,寒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走近。

    他仍穿着昨天下午的那身衣服,灰色羊绒衫外套了一件深灰大衣,眼底泛红,脸色透着青白,整个人非常憔悴。

    我脑袋混混沌沌:“找我?”

    他看我的眼神透出了一丝嫌恶:“你昨天晚上一夜在这做什么?”

    我犯着困懒懒地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他脸色阴沉得:“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目光在我的身体上下巡视,竟带了莫名其妙的痛恨:“一夜情?分隔不过几个小时,你若是要男人,就不能等我几个小时?”

    有时候一个人的话语真是比淬毒的刀子还让人痛。

    我心头恨意如一蓬蓬的血溅射,简直恨不得一刀杀了他。

    我咬着牙根冷冷地说:“劳先生,何出此言,难道就准你坐享妻妾之福,还不允许我偶尔一夜风流?”

    劳家卓浑身都散发着雷霆震怒一般的寒意,手在微微颤抖,忽然朝着我踏了一步。

    我害怕地退了一步。

    下一刻他的动作却忽然静止。

    他喘着粗气狠狠地盯着我,青白的一张脸,眸中一束寒焰带着怒火,胸膛剧烈起伏。

    我们像仇人一样对峙。

    过了半晌。

    终于他什么也没有说,径自转身,大步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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