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一）

    后来唐艾每每回忆初选时的情景，记忆都很模糊了，但无论隔了多久都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日的纷乱与压抑。

    衣服钗环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白底水红竹叶梅花图样印花对襟褙子，白色立领中衣，品红百褶裙。因未及笈，留下齐眉刘海，梳了双环垂髻，插了两支玲珑胭脂宝赤金钿，耳上带着羊脂玉丁香小耳塞，手腕上戴了羊脂和田玉镯，再无别样饰。简单喜庆、活泼可爱。

    唐艾梳妆完毕，安安静静坐在祖母王氏身边，等着三个姐姐。

    王氏那日话奇少，穿着家常豆绿纹样镶边墨色缎面对襟褂子，青灰色交领中衣，银白色马面裙。坐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水。

    王氏不出声，旁边的人都加紧了小心。屋里极静。

    春末夏初的傍晚，日头将落未落，屋里光线暗了下来，却也未到点灯的时候，唐艾惴惴不安的看着王氏，祖母面无表情，坐的端正挺拔，光线的关系，面目模糊了，却分明感觉得到强自镇定着，然而迅衰老了。

    外间丫鬟道：“姑娘们来了。”

    唐莞穿的的是浅金桃红二色撒花褙子，朱砂中衣，米色折枝海棠绣花马面裙。梳了个倭堕髻，簪上了翡翠吉祥流云纹玉簪，鬓边一只堆纱海棠宫花，耳上戴着翡翠坠子，摇曳生彩。

    唐蕴上身穿着藕合色五彩刺绣镶边粉红撒花对襟褙子，白色交领中衣，下身系一条牙黄长裙。梳着同心髻，簪着含珠缠丝三翅赤金偏凤并两个小赤金花钿，又别一支紫红色小宫花。

    唐莼穿着淡黄暗花缎面对襟比甲，白色圆领中衣，月白暗花缎子长裙。头上梳了盘桓髻，簪着嵌宝东珠钗，玉兰堆纱宫花，耳上是东珠耳?。

    王氏见四个孙女儿都到齐了，方露出笑容。

    屋里丫鬟们这时也将灯烛都点上了，王氏略嘱咐两句，拿出户部给的木牌头，上面写着众姑娘的姓名、年龄、出身，一一给孙女们挂在衣襟上。给唐蕴挂牌头的时候，看了一眼，不禁愣住了，过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刘氏掀帘子进来，道：“老太太，外间的骡车已经备好了，姑娘们该上路了。”

    王氏点点头，带着四个孙女儿出了门。

    众人上车前向王氏行礼，王氏笑着挥挥手，道：“去吧，好生着。”

    刘氏带着唐莞坐头辆车，佩瑶带着唐蕴、唐莼坐第二辆，陈氏带着唐艾上了第三辆。唐桐骑马跟在后面守护着，一行人上了路。

    先到户部报到，等着户部排车。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户部将今年候选女子清点整齐，按着年龄排序，几百上千辆车，又折腾了大半夜，方渐渐动身往皇宫方向去了。

    那年唐莞十六岁

    唐蕴、唐莼十五岁。

    唐艾刚满十三岁。

    秀女车队从地安门进了宫，在神武门依次停下，众秀女下车，等候神武门开启。此时刚刚寅卯之间。

    车外微凉，陈氏给唐艾披上了披风，又细细叮咛几句，唐艾笑着应下。

    这时，神武门开启，众秀女在户部官员指引下，按顺序进入神武门，在贞顺门外等候。

    此番初选，由宫内老监主持，先剔除秀女中身量不合者，太高、太矮、太胖、太瘦都不合格；其后细看诸人五官、头、肌肤、颈、腰、肩、背，有一项不合格就被淘汰；又使余下诸人自诵籍贯、年岁、姓名，听声音，声音大、浊、腻、口吃者淘汰；又使剩下诸人逐个走上几十步，看举止风度，形态不雅，举止轻佻的淘汰。

    初试过后，近千人的秀女中仅有二百余人可以等候进宫复试。

    唐氏四人都在复试行列。

    宫内老监取走了复试秀女的木牌头，就是外间俗称的“留牌子”，笑着对众秀女道：“恭喜各位姑娘。”

    众秀女向老监道了辛苦，在户部官员的指引下，出了神武门，上了外间等候的车辆，各自回家，等候朝廷下旨复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