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2 小镇血灾 修

    男孩脸上全是脏东西，不过头上那对灰色的小耳朵倒是引起了里德的注意。    ………………………………………………………………………………………………………………    转眼间，琅越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三年了。    整整三年，琅仲都在家里充当着教师的角色，琅越从父亲这里学到了不少东西，他在魔药上也算是比较有天赋，这点让琅仲和琅宣都很欣慰。其实，他们已经计划好了，过段时间就搬家，家里毕竟条件太有限，琅越要是走“药师”这条路还是得去正规的学校，家里是不可能给儿子提供平台的。    琅家曾经也是一个大家庭，但因为战争的原因落魄了，杰克在琅仲很小的时候就担任他家的管家，他的家人们在“长甲之战”中全部死亡，岳国被灭后他跟着琅家一起逃亡到了链国。    即使是到了链国，他们仍然没有摆脱战争的骚扰，经常在搬家。能在“堰”这里呆上五年，已经算是奇迹了。    “咳咳……”年纪大了，又加上这些年各种各样的折腾，杰克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了，这半年来他经常生病，今天琅越从药店回来又看见他咳血了。    琅越忙冲上去扶着杰克坐下来，慌慌忙忙倒水。    杰克轻轻拭掉嘴边的血，勉强喝了一口琅越递过来的水。    琅越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很是着急，和他比划了两下，准备去喊琅宣回来看看，不过被老人拉住了。    “不要告诉主人他们，我这状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不要再让他们担心了……”抬手摸了摸琅越的脸，杰克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小越，你都这么大了。”    琅越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有点酸酸的，前生他连爷爷奶奶的面都没看过，现在他完全把杰克当成了他的爷爷，上个星期晚上偶然听到了父母的谈话，听他们的意思杰克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这些年来，除了父亲，就是这个老爷爷对他最好，别的族人压根把他当成异类。    琅越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同样是猫族的，就因为他不会说话这点其他人就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他。    他曾经没文凭没钱没本事，也不见得周围人歧视他，来这里后他算是尝到了被人用异样眼光看待的感觉，每次被人上下打量时，他都会在心里腹诽：看什么看，没见过残疾人啊？    琅越下意识又碰了碰头上的耳朵，连这个也和一般族人的不太一样，其他人是白色的，而他的是灰色，这也是一直被当“怪物”的原因之一。    …………    “小越，我们再过两个星期就要搬家了，爸爸妈妈打算把你送去专门培养魔药师的学校学习。最近周围也不太平静，因为温草的问题，链国和冥凛发生了严重的摩擦，我们现在呆的这里又属于温草的盛产地，比较偏僻，根本不怎么安全，这里的保卫措施也不怎么样，听说前段时间链国另一处产地就遭到了冥军的袭击，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尽快搬家。”吃饭时琅仲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琅越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经常从父母口中得知锋炎大陆哪里哪里又打仗的消息，但真正威胁到他们的他还是第一回听到，看来，要准备做好开始流浪的生活了。    杰克今天面前的食物就没怎么动过，琅宣关切地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杰克摇头，但桌子上的两个大人明显不会相信，因为他的脸色很难看。    饭后琅仲请了琼斯医师来家里，医师检查后和琅仲夫妇说了很久。    琅越被安排在房间陪杰克，不过从医师走后父亲的神色上看，情况肯定不容乐观。    大家都没说什么，杰克倒是心态很好，还在不停安慰旁边的三人，叫他们不用担心。    这个晚上下起了暴雨，风也很大，琅仲家外面搭的棚子都被吹翻了。    外面的声音让琅越睡不着觉，这里好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店里不会进水？    …………    “长官，时间差不多了。”穿着盔甲的人对着面前一身黑衣的男人说道。    黑衣男人轻轻点了点头，“叫里德法师控制着力度，雨太大了也影响我们前进。再等十分钟开始行动，记住：不要留一个活口。”男人的嘴角泛起了嗜血的微笑。    “遵命。”    凌晨两点，琅仲打着伞从店里出来，雨太大了，他害怕店里被淹了，里面还放着很多珍贵的药物。虽然妻子说天气太坏不准他出门，但他还是执意去了。    所幸水进去得不是很多，他冲冲忙忙把一些贵重物品装进拿来的袋子里。    走了一半路就发现雨开始小了下来，按道理现在这么晚，外面天气这么差就不应该有人，但他却发现后面隐隐约约有火光亮。    琅仲突然觉得心里很不安，于是他倒回去确认了一下……    他看见写着“冥”字的大旗时整个人都蒙了，就在他愣神之际一支箭朝着他的方向射了过来，琅仲没有避开，箭直直射进了他的肩膀，为了回去通知家人，他不得不扔下手上的袋子，变成猫的形态。    记不得自己用了多快的速度冲回家，他知道如果他不快点回家通知，他们一家人今晚都跑不了。到家门前他变成了人形，使劲敲打着房门。    琅宣因为担心他一直没睡觉，开门就发现一身是血的丈夫，琅宣忙把人搀进屋里。    琅越和杰克听见动静也起来看情况，看见琅仲的样子时，两人也是一脸震惊。    琅宣准备给丈夫做简单的包扎，但被对方推开了，琅仲伤口的地方已经开始变黑了。    琅仲断断续续地说：“……冥，冥军要过来了，我……我是回来的路上中的箭，上面有蜍菱草的毒，没有……没有温草解不了……温草在……在拿去的袋子里，不过袋子……已经丢了……我撑不了多久了……你们三个快……快走，他们很快就过来了，宣，快点……快点带他们离开……”    琅仲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琅宣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对于此刻发生的变故琅越还没有缓过神，他望着琅仲的方向，张着嘴喊“爸爸”，无奈发不出声音。    琅仲仿佛知道儿子在说什么，艰难地扯起一个笑容，“小……小越，走……好……”说完眼睛慢慢合上了。    琅宣和杰克随便拿了几样东西拖着琅越就出了门，后面的琅仲已经咽气了。    镇子的平静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被彻底打破。    一些人甚至在睡梦中就被结束了生命，冥凛的军队在很短的时间内控制了整个小镇。    漆黑的夜空被火光划破，哭声叫喊声此起彼伏。    琅宣，杰克，琅越三人此时正藏在一个垃圾堆里，现在他们已经顾不得脏了。    他们的前方，一个冥兵正举着刀对着一个孕妇。    冥兵抢过女人手中的袋子抖了抖，“才这么点货就想打发我，你想得太简单了。”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刀就毫不留情朝女人的肚子刺去……    冥兵杀了人后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后面走来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显然面前的死尸阻止了他前进的道路，男人微微皱眉，向旁边跟着的人说了句什么，那人随手抓着尸体扔进了旁边的垃圾堆。    琅越三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尸体恰好被扔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活了这么多年琅越还从来没亲眼见过死人，面前的女人死状很惨，肚子上被划了几刀，琅越还看见有东西从里面流出来，刚才男人扔过来时，一些血液飞溅到他们几人的身上，琅越鼻子里全是浓浓的血腥味，他头一阵眩晕，肠胃里开始犯恶心，好想吐。    等冥兵走远后，琅宣连忙把琅越和杰克拉起来，他们得赶紧逃走。    琅越走出垃圾堆还是呕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他冲击实在太大。    到处都是逃窜的人群，琅宣不知道现在镇子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会不会出不去。    杰克身体很虚弱，琅宣和琅越不得不一起扶着他走，这让他们的速度变慢了很多。    四面八方的哭喊声是那样的清晰，在行进的过程中无数次被跑过来的族人撞到，他们只有在混乱中继续摸索出去的路线。这一切都在告诉琅越：现在发生的都不是在做梦。    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想走哪去？”前方穿着黑衣的男人冷冷地开口。    琅宣和杰克看见男人手臂上的“紫金香”时，脸刷地白了。紫金香，冥军中的高级统帅才可以佩戴的标识。    琅宣下意识地把儿子和杰克往自己身后推，她很清楚他们几人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今天，看来必须有人得在这里做出牺牲。    她哀求男人，“大人，我求您放他们两个走，杰克他年纪很大了，我儿子还小，求您……”    男人没说话，仍然死死地盯着这三人。    琅越拽着妈妈的袖子，朝她摇头，嘴里一张一合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讨厌自己不会说话。    “我掩护你们，杰克，你带着小越快离开。”说完琅宣使劲把儿子往后推去。    刚才一直没出声音的男人吱声了，“真是感人啊，不过夫人，我想你没有弄清楚状况，你们三个，谁也别想走。”    “我就让你们死个痛苦快好了。”说话间男人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剑，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琅宣嘴里不知道在碎碎念些什么，突然，她身上开始出现了火光。    身体燃起来的瞬间，琅宣眼里噙慢了泪水，“小越，杰克，我……对不起……”    琅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全身都烧了起来，正奋力扑向男人的母亲。    男人显然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琅宣扑过来的时候他也被绊倒了，手上的短剑已经朝着琅宣掷了出去，剑身刺进了她的腹部。    杰克忍着心中的悲痛，拉着呆呆的琅越往前走，他知道夫人选择自燃是迫不得已，不这样他们三个一个也走不了。    他们跑到了岔路口的地方，杰克咬了咬牙，最终选择了走右边那条路。    此时的里德正好从这里路过。    杰克看见走过来的白袍男人手臂上绣着的橙色条纹，他不是冥凛国的人，而且应该是位高级魔法师，杰克决定赌一把，他拉着琅越走了过去，突然跪在了男人面前。    “求您，救……救他。”杰克扯着男子的白袍。    袍子被弄脏了，里德一脸厌恶地盯着杰克，“把你的脏手拿开。”    杰克没有松手，好像男子不救人他就不走似的。    里德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怕麻烦就是怕出名的，这老头疯了。抬头望着旁边的男孩，长什么样是看不清楚了，男孩脸上全是脏东西，不过头上那对灰色的小耳朵倒是引起了里德的注意。    “小鬼，你叫什么？”里德随口问道。    琅越没有答话，他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听见男子的问话，杰克松开了对方的袍子，接口道：“大人，他……他从小就不会说话，他叫琅越。”边说边用手在空中比划。    里德想了一会，突然点头，“好，我答应你救他，不过，只是救他，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这个回答让杰克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早死晚死都一样，幸好，还是保住了琅越这条命。    把琅越推到男子手上，说：“小越，以后跟着这位大人要听话，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琅越还是处在发呆中，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杰克的话。    里德看了琅越一眼，轻轻念了一句咒语，琅越晕了过去。    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琅越抱了起来，里德感叹：“真是只很轻的小猫咪啊。”    “谢谢您。”杰克跪了下来，对着面前的男子磕了三个头。    男子淡淡地望了老人一眼，“我们要走了。”    站起来，杰克最后一次看了一眼里德怀里的琅越。接着，他变成了猫的形态。    “砰……”的一声，杰克撞在了旁边的石墙上。    路过杰克尸体旁边时，里德突然停了下来。他挥手唤来了一只很大的鹰。    指了指地上已经死去的猫，说：“黑尔，这个是你今天的食物，可能肉老了点，不过在这种地方你将就点，等回国了我给你弄顿好的。”    “里德法师，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孩从这边路过。”追过来的士兵问道，他们的长官刚才被一个疯女人伤了。    “没有看见。”里德回答得很干脆。    “额，对不起，打扰您了。”士兵们陆陆续续地从里德旁边走过。    “堰”被冥军血洗，镇子上的猫族一夜之间化为乌有，链国在中途得知“堰”遭到袭击后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似乎放任这个结果的发生。大批量的药材被冥军劫走，整个镇子上的猫族被屠杀，到处都是尸体。琅越因为被里德所救而存活了下来，不过他的家人却没能在这场浩劫中幸免。    …………    雨已经停止了，里德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换衣，他是个有洁癖的人，刚才那个老头用那么脏的手碰他的白袍，自己没杀他已经是奇迹了。    往了眼被他随手放在床-上的男孩，没有要醒来的趋势。    里德把即将带走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对门口盘旋着的鹰道：“黑尔，看好里面的小猫咪，他要有什么闪失，你就等着被我做成皮袄。”    整理了下自己的袍子，里德往前走去，望着来来往往正搬运药材的冥军。    呵，闲事管完了，我们也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