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泳池什么的

    ()    正午的日头刚过。    七月的艳阳斜照在清波荡漾的水面上，层层涟漪闪烁着粼粼的水光，宛若一池碎金。    游泳池里，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正在水中悠闲地来回游动着。清澈透明宛若蓝宝石一般的水面下，两人健壮而美好的身材展露无遗。    这里是华晟在郊区的一座别墅，平时虽没人常住，却有请人长期打理。    离上次方奕凡三人去华晟住得公寓串门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这些日子，陶浪有了方奕凡陪着耍乐子，又能时不时地与夏斐交流一下网文，日子过得很是惬意。唯有赵旭，渀佛和他八字相冲一般，就从没给过他好脸色。    当得知夏斐当年那部堪比天坑的神作《逆神者》准备出实体完结版时，陶浪差点没高兴得跳起来。这个文就是当年激发陶浪报复社会火焰的那个，如今终于完结，陶浪一时高兴，当天就连更了三章《暧昧关系》，让书迷在大呼过瘾的同时，也不由纳闷，纷纷打探今天是啥黄道吉日。    至于陶浪一直担心的身份暴露的问题，似乎一直没有发生。这让他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了嘀咕：平静得好诡异，怎么这么像暴风雨前夕的感觉呢？该不会是在考虑怎么拾掇自己？    事实证明，陶浪不愧是写小说的，这胡思乱想的功夫还真不是盖的！    直至前几天，华晟这座别墅新扩建的泳池终于完工。无意中听陶浪和方奕凡那小崽子说喜欢游泳，华晟一琢磨，便带着他过来了。    陶浪在水中嬉戏着，难得地在华晟面前露出了孩子气的笑脸。    华晟望着对方纯粹而不掺半点儿杂质的笑容，心里也觉得莫名的舒坦。平日里冰山般的样子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如玉般温润的模样。    只是，陶浪那张笑脸，怎么就这么……违和呢？    华晟纳闷地想着。明明是一张硬朗刚峻的脸，却总能和个孩子似的傻笑。要不是从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事，华晟非得请个和尚道士什么的来给他跳跳大神，看看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说到笑，华晟愈加疑惑了。    之前这小子除了想要吃的的时候，可从没对他笑得这么没心没肺来着，一直都是要理不理的样子。怎么一下子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改变得这么快呢？    若非能够感觉到这份笑容是纯粹发自内心、不带任何目的的，自己怕是早就将他当成别有居心给料理了。    “不会真让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华晟口里嘀咕着，望向陶浪的眼神却更加柔和、更加温暖了。    当年，那人也是笑得这么明朗呢……    “华晟，我肚子饿了……”陶浪在池子里游得累了，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再凫水上来时，已到了二十米开外华晟所在的地方。    华晟毫无防备，下意识地一铁拳挥了过去，结果陶浪双手反射性地一抓，两人手拽着手，以一种极为怪异地礀势扑倒在水池里。    “咕噜咕噜……”    水里面冒出两长串的小气泡。    水面下，陶浪和华晟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脸尴尬地望着对方。    好在两人反应都还算快，立即认清了敌我形势，同时松手避开对方的身体，迅速浮出了水面。    “你干什么？”华晟摸了摸湿漉漉的脑袋，一脸冰霜地瞪着陶浪，周围气温直线下降：长这么大，他华大少爷还没这么狼狈过呢！    陶浪缩了缩脖子，但仍旧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可怜兮兮地望着对方：“华晟，我饿了……”    看着陶浪那双明明很锐利，却流露出可怜之态的眼睛，华晟叹了口气，语气不知不觉也放缓了：“好，我马上就带你去吃饭……”    “嗯……”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笑脸，陶浪心满意足地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很是欢实地往边上的扶手游去。    其实陶浪小时候是不怎么喜欢吃东西的。家里的保姆常常为了哄他吃饭而伤透了脑筋，这个习惯，一直到他上初中时才发生了改变。    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陶浪已经完全记不得了。他只记得自己高烧了很长一段时间，醒过来时，日子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对于自己那三个月的经历，家人三缄其口，似乎很不愿提及，乐天而懂事的陶浪也就不再纠缠。隐约间，他只记得一片黑暗的空间，压抑，潮湿，凝滞不散的血腥味，以及……孩子的哭声？再后来，这些记忆也都随着时光的流逝而不再清晰。    但从那个时候起，陶浪便落下了嗜吃的毛病，过段时间不吃东西，便总觉得不踏实似的。因为纯粹是心理作用，所以这个习惯也带了过来。陶浪一直在猜测，这身体的原主人到底是干啥的呢，自己这么暴饮暴食，居然没弄出什么阑尾炎、胃穿孔之类的毛病？    “就知道吃，早晚撑死你……”华晟没好气地瞪了陶浪的背影一眼，默默地跟着游了过去。    吃饱喝足，陶浪就和顺了毛的猫儿一样，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小小的休憩了一会儿。    阳光洒在他只穿了一条小裤衩的小麦色身躯上，渀佛给他镀了一层薄金似的。宁和而不带半点防备的睡颜，给人一种极为通透的感觉，整个人充满着一种祥和宁静的感觉。    华晟躺在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一只手支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明明与记忆中那人完全不同的五官，却给他同样的感觉，温暖，平和，宛若误入尘世的天使，让人在内心深处涌起一阵柔软的触觉。    “哎……”华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让自己从那种错觉中清醒过来。揉了揉太阳穴，华晟再一次告诫自己：他和那个人是不同的，所以，不能够……    等陶浪醒过来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落日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给人无限温暖的感觉，不似正午那般炽热，却似乎能将那份暖意渗透到人的心里。    人心碎了，可还能够修复吗？    回忆着刚才睡梦中那似曾相识却依旧模糊不清的画面，陶浪脑海中忽然莫名其妙地蹦出这么一个问题，毫无缘由的，却又似乎早已深深植根在了记忆深处。    “一定是最近纠结《暧昧关系》的结局，让我都文艺的得了魔障了……”陶浪摇摇头，将脑海中那个念头驱散，转头望着，旁边的华晟早已离开了。    “华晟……”一种被遗弃的感觉本能地涌上心头，随即又被陶浪压了下去。烦闷地甩了甩头，将脑海中那些慌乱和无措给驱赶出去，陶浪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四下里望望，却没找到半个人影。    正犹疑间，躺椅旁一张用小石子压着的白色小纸条映入陶浪的眼帘。伸手捡起来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抱歉，有点急事，我去处理一下。别墅门没关，厨房里准备好了新鲜的食材，你可以自己做饭吃……    字迹显得十分潦草，显然是字的主人急赶着写完的。    “原来是有事去了，可是，为什么不叫醒我呢？”陶浪咬了咬嘴唇，喃喃低语着，眼神晦明莫测。    收拾了一下心情，陶浪默默地走进别墅，随意做了几道小菜，自己一人慢吞吞地吃完，这才傻傻地望着空荡荡的大房子发呆。    上次独自一人被扔在这么大的屋子里是什么时候？好像是父母刚去世的时候，那段时间家里人心惶惶，各位长辈为了争夺遗产吵得面红耳赤，家政人员换了一批又一批……陶浪一个人被关在主宅里面，对着父母生前的照片发呆，有时被饿了两三天也没人知道。    正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陶浪才在遗产争夺尘埃落定之后，毅然决然地与那些人断绝了一切关系。卖掉了父母留给自己的那座园林，租了一间单人公寓，房子虽小了点，但陶浪住着却十分安心。    这几天跟着华晟住那套四居室的房子，华晟上班后自己又在忙着码字，还不怎么觉得。如今一个人呆在这么大的别墅里，记忆中那种讨厌的感觉又再度涌上心头。    “对了，码字！”陶浪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还记得华晟来时说起过，这别墅里的每一个房间都配备了电脑，陶浪立马奔向了离餐厅最近的一个房间。    打开《暧昧关系》的小说页面，陶浪直接用鼠标将网页拖到了文下面的评论区。    上次为了cp的问题征求过读者意见，后来见评论实在太多了，陶浪不得已自己盖了一栋供大家讨论，如今快要结尾了，自然要来看看民心所向了。    【1】洛水流长：大大，我喜欢文中的凌洛水来着，古典美人，吾辈毕生向往的类型啊……    “看得出来，要不怎么马甲都用‘洛水’这个字眼呢，不过，‘洛水’与‘落水’谐音，你不觉得不吉利吗？”陶浪默默吐槽，说实话，他自己对这个角色很不待见，“你说现代都市文蹦出个古典美女抢镜头，看着不别扭吗？怎么人气这么高呢？”    【13】萝莉养成：那只呆笨小萝莉不错啊……口水~    “你个怪蜀黍，丫的别在这意淫，不知道和未成年少女发生关系是犯法的吗？”陶浪一脸鄙视。    【38】无名氏：那个御姐，叫什么的来着，我感觉不错，征服起来很有成就感啊……    “这哥们估计是现实中被老婆压榨得太厉害了，到小说中来找成就感了……”陶浪心中默默为那人划了一个十字。    这么多跟帖一路看下去，几乎文中每一个出场的女子都提到了，甚至连陶浪自己都没啥印象的某女清洁工都被人给挖了出来，理由竟然是：平平淡淡才是真！    陶浪被雷得囧囧有神，一边腹诽着，一边往下看。不知不觉，刚刚因华晟突然离去而产生的那么一点儿不安也都烟消云散了。    两三百的跟帖看下来，陶浪只觉得眼睛都疼了，却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虽然所有女性角色都有被提及，但理由根本不充分，难以让陶浪信服。至于那个id名为“后宫佳丽三千人”，嚷嚷着要照单全收的货，直接被陶浪给无视了。    “这一夫一妻制都实行这么久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喜欢白日做梦呢？”陶浪头疼地抚了抚额，对于少数顽固份子感到无可奈何。    “是最后随便给他凑合着配一个呢，还是考虑将标签给蘀换成悲剧，直接把楠竹写死好呢？”陶浪一边往下看，一边开始细细琢磨了起来。    忽然，那第419的跟帖吸引了他。陶浪激动地将那位读者的内容看完，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就这么办！”陶浪和打了鸡血似的，连惯用的码字软件都顾不得下载，直接用文档开始码起字来。    华晟处理完公司的事务，过来接陶浪回去时，对方正对着电脑贼笑，和个给老母鸡拜年的黄鼠狼一般。    “什么事这么开心呢？”华晟走过去拍了拍陶浪的肩，顺便往电脑上瞟了一眼。对方似乎很是慌乱地将上网页面，华晟看得不大清楚，只是依稀觉得很像启航中文网的页面版式。    “不会是在浏览什么不健康地网址！”见对方有些慌乱，华晟故意逗起了陶浪，顺便也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既然对方不愿意让自己知道，那就当成不知道好了。他华晟从来不是一个爱窥人的。    “当然没有……”陶浪本来还有点心虚，忽然想起对方将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的账还没算呢，顿时底气十足了，“你下午干嘛去了，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毕竟他心理年龄是二十四五岁，不是十四五岁，早过了向大人撒娇的年纪了。    “我叫了你，但你睡得和头死猪一样，怎么唤都唤不醒，我没办法，只好将你留在这里了……”华晟淡淡地回了一句，将陶浪那满腔的名为激愤的火焰给浇灭了。    “额……”陶浪嚣张的气焰顿时不见，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向对方道歉，“抱歉啊，我错怪你了……”    “没事，我们回去，这里很久没人住了，虽然干净，但缺少人气，多少清冷了一点……”华晟轻轻摇头，往房间外走去，然后便一直沉默着，不发一言。    “咦，你怎么了，不高兴吗？”陶浪大咧咧地拍了华晟的肩膀一下，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问道。    “没事……”华晟摇摇头，深深地望了陶浪一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终究只是一场梦吗？    那又为何要让我在习惯了之后，无情地幻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