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嫡福晋 正文 雨潇潇

正文 雨潇潇

目录:嫡福晋| 作者:纳兰晗羽| 类别:历史军事

    我没心思去谈论别的,他的话也很少,一路无话急奔至西郊。八贝勒、九阿哥和十阿哥的小厮远远见我和胤祯同乘一骑赶来,微微一诧异,俱赶过来请安。

    胤祯翻身下马,转身来扶我,我已从马背上滑了下来。他伸出的手僵硬地回转了下,对那些人道:“都起来吧,八哥他们现下在哪儿?”

    当先一人想必是八贝勒手下的,忙回道:“几位爷刚才都骑马骑累了,眼下亭子里刚刚摆了些酒菜,十四爷来得正巧,奴才引您过去?”

    胤祯的架子向来摆得大,只哼了一声,抬步向前走,那人小跑几步弓着腰在前面领路。我站在原地迟疑了下,胤祯回过头看我,“杵在那儿做什么?不缺你这一个马栓。”

    我暗暗瞪了他的背影一眼,跟在他的后面,一路走向倚松亭。

    四月,西郊的杏花满枝,绚烂如云,微风一过,沁入心脾的花香令人神情愉悦。影影绰绰间,倚松亭已近了,果然那兄弟三人正坐在亭中,把酒言欢。

    “十四弟?前日听闻你感染风寒,连书房都告假未去,今日怎么出宫了?”八贝勒见胤祯走向他们,笑如春风道。

    “还不是听说哥哥们今日出来赛马,独独把弟弟我抛下,这不,两条腿儿抗议了,不听话地就往这儿奔。”

    胤祯说着已然走入亭中,大大方方地在空位子上坐了,有眼力价儿的小厮们忙又为他添了一副碗筷。

    “给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请安。”

    我从胤祯的身后冒出来,八贝勒显然没料到我也来了,只道:“快起,给玉格格看座。”

    “不用,奴才只是有几句话想对九阿哥说,说完了奴才就走,不打扰几位爷的雅兴。”

    闻言,九阿哥握杯的手一顿,抬眸看我一眼,冷冷地道:“玉格格要说什么?”

    我不逃不躲地直视着他,上前一步郑重地说:“请九阿哥放过宛澜,她天生命薄,担不得九阿哥如此厚爱。”

    八贝勒和十阿哥没料到我开门见山说出这句话,俱是一愣,胤祯也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九阿哥冷笑一声:“你又不是她,你怎就知道她担不得?她虽是你的奴才,这天下可还是我爱新觉罗家的的。爷看上的人,又怎会因你的一句话,轻易就放手?”

    我垂头,也学着他的模样冷笑道:“奴才早知九阿哥会如此说,只是奴才此次是真心相求,只要九阿哥能对宛澜放手,奴才愿意为九阿哥做一件事,除了杀人放火,有违法纪之外,奴才悉听尊便。”

    说完,我缓缓屈膝,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哈,有意思。”九阿哥放下了杯子,随意地执起旁边一把折扇,并未打开,只是牢牢握在手里,起身走到我面前。扇尖一挑,我被迫抬起头,直视着那张俊美异常的脸,脸的主人笑得妖娆妩媚,眼神却是冰冷肃杀。

    “悉听尊便?”他眯了眯眼,露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如果我要你做我的妾呢?”

    抑扬顿挫的声音很好听,却似一把刀,猛地一下刺进胸口。

    惊疑地看向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听不懂他那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缓缓神,我却笑道:“奴才自是说话算话之人,承蒙九阿哥看得起奴才。”

    他忽而收回手,背过身,仿佛很扫兴地坐回位子上,朗声道:“天尚未黑,格格这梦做得还早了些,格格请起吧,地上跪久了,我可就是天下罪人了。”

    他的风凉话刚落,我便起身,胤祯身形未动,却伸了一只手来扶我,我侧过头朝他一笑。笑意尚来不及收回,九阿哥的一句话让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又置若冰潭。

    “刚刚我只不过是同格格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只要格格饮了三杯酒,我自然答应你的条件。”

    只见他招了招手,身后的一个小厮忙附耳去听,随即领命而去。

    胤祯暗暗攥了拳,倏地站起身,“九哥,你——”

    “九阿哥可是言而守信之人?”我偷偷拽了下胤祯的袖口,上前一步挡住九阿哥的视线“如果奴才喝完三杯酒,九阿哥不会反悔吧?”

    他一手拄着石桌,一手打开折扇,风流潇洒地扇着小风,说道:“爷向来一言九鼎,说出口的话当然作数。”

    话落,小厮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只托盘,上面放置着一只精巧的酒瓶和三只酒杯。小厮毕恭毕敬地将酒杯一字排开摆好,动作熟练地斟满了三杯,每一杯都有酒液沿着杯口溢出来。

    当八贝勒见到那瓶酒时,双眉便已蹙到一起,十阿哥看了看八贝勒,又看了看九阿哥,摇了摇头。

    我淡淡一笑,转头看向八贝勒和十阿哥,故意忽略胤祯焦急地神色,“奴才素来敬重两位爷,请您二人做个鉴证。”

    说罢,我执起第一杯酒,不及挨到唇边,浓烈辛辣的酒气已欲令我窒息,暗暗咬牙,我微仰头,闭目饮下。

    只觉滑进嘴里的不是什么琼浆玉酿,却似滚烫的火焰。

    “咳咳……”我忙低头捂住嘴,侧身咳嗽起来,酒液仿佛也流进了眼睛里,又化作眼泪润湿了眼眶。

    “九哥,剩下的两杯我替她喝!”胤祯忍无可忍地大声喝道。

    我伸手去拦,九阿哥一收折扇挡住了他的手,“十四弟如此急着怜香惜玉?待格格喝完剩下的两杯,哥哥我自然给你这个机会。倒是这酒难得,只这一壶,被你喝光可就没了。”

    九阿哥笑得不怀好意,我心中立时有些警觉,眨也不眨地盯着余下的那两杯酒。

    其中,不会加了什么“佐料”吧?

    他许是看出我的顾虑,又道:“格格可是现在要放弃了?”他失望地挠挠头,“真是遗憾,难得见格格同那丫头主仆情深的模样,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夸张地咂巴着嘴,一副惋惜不已的表情。

    我转过头看向胤祯,垂眸用仅他一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我虽不信他,但我信你。”

    “呕——”

    我一手扶着墙,蹲在地上止不住地呕吐。

    三杯特制的酒入肝肠,直搅得胃里似翻江倒海。不记得是如何从亭子里跑出来的,一路上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吐了半天,胃里、嘴里仍旧酸酸地,起身欲去河边洗洗,奈何蹲地久了,双腿已发麻。

    扶着墙默默站立了会儿,直到麻意渐渐退了,才缓缓走过去,弯下身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

    清凉的河水有如甘甜的雨露,我只觉喉咙火辣滚烫,迫不及待又掬了少许来喝。

    “玉儿!”

    身后响起胤祯的声音,我装作未听见,不断地舀水喝,紧接着胳膊一紧,他扳过我的身子,急道:“我已叫人煮了解酒汤,别喝这凉水,仔细作了病!”

    我拂开他的手,“谁要喝你的解酒汤,你们……都不是好人,都欺负我……”我用袖子胡乱擦着脸上的水珠,迈着有些不稳地步子往回走。

    “你去哪儿?我送你回去。”他从后面追上来,又一次挡在我前面。

    我有些烦,有些气,推开他,皱着眉叫道:“回去?你能送我回哪儿去?谁要回那个破笼子里,我要回家……回家……你能送我回家吗?”

    鼻尖涌上一股酸意,我蹲在地上枕着双膝,放声大哭,积攒了许久的泪水喷薄而出,止也止不住。

    哭得累了,从洇湿了的膝上抬头,却见他不知何时蹲在我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见我不哭了,才扯了扯嘴角欲笑,嘴角边的一抹淤青却让他的表情瞬间纠结。见我盯着他,忙低头用手捂住,起身道:“你若哭完了,咱们就走吧,喝了解酒汤,我送你回去。”

    我跳起身拦住他的去路,“怎么弄的?之前还好好地。”

    我边说边去掰他的手,他左右闪避,他越躲,我心里越生疑,试探着问道:“这伤肯定不是撞到的,你跟谁打架了?九阿哥?”

    他见躲不开,索性放开手,转身呲牙咧嘴地笑道:“你就不能再笨点吗?”

    我脱口而出道:“你就不能少对我好点吗?”

    话落,他尚在唇边的笑立时僵住,我不忍去看他的神情,低垂了头,“谢谢……”

    他冷笑了声,“我要的不是你这个‘谢’字。”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可是别的……我给不了……”

    他忽而伸手将我揽进怀里,叹气道:“谁说你给不了?你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

    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抬头望着他的眼,乌黑的眸子蓄着一丝淡淡的心痛和疼惜。刹那间,眼前恍惚了下,这样的眼神,从未在他的眼中看到过。

    他还是他吗?那个对什么都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十四皇子,会当着兄长的面向父母撒娇耍赖,开心的时候会笑得很得意,不开心的时候又是一副好像全天下都欠了他银子的霸道少年。

    我真的,不认识了。

    他又发出一声叹息,“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他松开手,避过我朝前走去。

    刚刚收回去的泪又一点一点慢慢升温,我转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比两年前我初见到的那个略显单薄的少年已成长了许多。

    我知道,你为我做了什么,而又放弃了什么。

    即使我再笨,也看得出,你是真心希望我好,希望我能开心、幸福,即使我最后选择的那个人仍然不是你。

    我一直都知道。

    “对了,”他突然停住脚步,侧过头对我道,“关于你的那个丫头,你不用担心她出了宫没去处,你可以去跟四哥求个情儿,让她去四哥府上做个丫头,等你……等你有朝一日不再住在宫里,自然可以再接她回来。她在四哥那儿你尽管放心,四哥虽然严厉了些,对下人还是很好的。”

    心底忍不住滑过一丝暖意,我小跑了几步上前,浅浅一笑,“这话可不像你说的,平时你见到四贝勒摆架子还来不及呢,这会儿怎地又为他说起好话来了?”

    他一偏头,不屑地道:“谁跟他摆架子?是他总摆出一副兄长的模样喜欢教训人。自小他就偏袒十三哥,我记得清楚着呢……”

    说到此,他突然住了声,低着头疾步往前走。我紧赶慢赶地仍跟不上他的步子,又急又气地喊道:“喂,你等——”

    话没说完,我突然被地上横陈的树根绊了个趔趄,险些跌倒,幸而扶住了树干。

    他听到我的声音,转身向我跑来,见我没事,脸上才浮现的焦急一扫而过,恢复了往日不可一世的调调,“走个路也能被绊倒。”

    我瞪了他一眼,抬头瞥见头上满树盛开至极的杏花,伸手一薅,薅了满手的花瓣向他砸去。

    他虽有防备躲开,仍有纷纷扬扬的花瓣落在他的头上、身上。他摇摇头,刚伸手欲拂开,我忙道:“不许动,就这样吧,挺好看的。”

    趁他愣神的功夫,我含笑着从他身边飞快跑过,突然一阵晕眩,我只得停住脚步,双手扶着头。

    看来那浓度极高的酒,后劲儿也蛮大的,我连洗带饮了这么多凉水,仍觉头晕。

    “八哥他们已经回了,咱们也走吧,”胤祯从后面赶上,看了看天色,“阴天了,似要下雨的样子。”

    仿佛是老天要印证他的话似的,自我们出了西郊的园子往宫里行去,未走多远便下起雨来。春雨绵绵,淋在他的坎肩上,花瓣已被雨水吹落,却留下一片馨香,我靠在他的怀里,嗅着淡淡的杏花香气,不知是酒醉人,还是花香迷人,我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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