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独行

    重林密树，枝叶纵横仿佛一张大网，日光洒下，被这大网筛得斑斑点点，淤积的霉烂树叶诉说着人迹罕至的事实，由远及近，声声“扑哧扑哧”传来，一个瘦小的身影自林中行来。

    漫无目的的在林中穿行，一种绝望的情绪充斥着祝寒的内心，无论之前这个孩子表现的多么出人意表，多么镇定，但是他毕竟是个孩子，一个刚刚在家里和亲人撒过娇然后准备回学院和小伙伴一起惬意修行的孩子，忽然之间一切都变了，只用了一个晚上，或者说短短的十几分钟，他就从舒适奢华的船舱来到了古塔帝国出名的险地，这还不算，现下这个孩子只有简陋的装备，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和鞋子，身上多处受伤，断了几根肋骨和手指，最最糟糕的是自己正在被一队正规军追杀。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祝寒走的疲惫不堪，照例爬上一棵大树，吃了些压缩饼干喝了点水，然后开始梳理自己的思绪。昨天他阴差阳错险险骗过了那几个士兵，然后脱身出来。祝寒自然不会傻到去闸口冒充试练者，对于内场试练他一无所知，更重要的是，无论如何要冒充，总得有名有姓吧，就算不知道内场试练是怎么样的，但至少从那几个当兵的话，祝寒还能猜出几分，内场试练不是寻常人能参加的。这参加试练的人，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又对内场试练一无所知，若是冒充还不是漏洞百出？或者自己可以实话实说，但是自从看到了郭胖子居然也在军队之中，貌似还是军官的样子。祝寒对于军方的信任还不及相信野兽可以和自己友好相处。

    一想到军队，几乎是要把祝寒的世界观颠覆了，郭胖子是军人？还是军官？在祝寒的印象中，起初郭胖子是个江湖骗子，随后郭胖子是个劫船强盗。这样的人转瞬就披上了军官的外衣，如何能让祝寒这个尚属单纯的孩子接受。而且用自己简单的逻辑，祝寒始终无法想明白郭胖子的目的何在？他们或者说军队的人上了自己搭乘的客船，然后演了一出戏，劫了船，故意撞了，隔天又来杀人。那艘是什么船的残骸就躺在那，这些人理都不理。他们要劫财？那客船上能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动心？（祝寒还不知道，客船已经让郭胖子几个放火烧了。）他们要杀人？杀人需要这么麻烦吗？抛开这些，还有……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心中郁愤难当，祝寒忍不住仰天一声长啸“啊！！！！为什么！！！”惊起林中一群飞鸟，哗啦啦扑扇着四散飞开。续而不远处一声兽吼似与他呼应，祝寒赶紧住了口，乖乖隐蔽。

    想不通便不想了，摇了摇脑袋，头有点痛，这几天想的事情太多了，对于他这个还没接触过什么风浪又没太多心机的人来说，实在是为难了。叹了口气，祝寒收敛了一下心神，想明白了又有什么用，现下最关键的是想出个出路。想到哪了，嗯，对，自己昨天摆脱了那几个士兵，紧接着自己也杀了个回马枪，闸口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去的，换个方向逃跑，如果敌人来追的话，人家乘着遁梭，自己一双手脚，四肢并用也迟早会被追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回头去，正好祝寒也想看看客船那边的情况，一开始祝寒只能根据郭胖子离开的方向走，但是没走出多远，就又碰到了士兵，心惊之下，仔细看去，这人自己居然认得。就是刚刚差点把自己俘虏的人里面，那个个被叫做“赵队”的。几次险些死掉，祝寒已经有如惊弓之鸟，加上忘长老教给他的，现下谨慎多疑得有些神经质了，这家伙干什么去？不会是把发现自己的事告给那个死胖子吧，不知不觉祝寒已经把郭胖子的称呼变了一变。如果真的事那样，那……祝寒被自己吓了一跳，想到这个“赵队”可能对自己不利，祝寒一时之间竟然动了杀心。其实也不怪他，铲除威胁乃是一切生灵的本能，那些野兽伤人未必不是怕人来伤害自己。

    杀人嘛，祝寒也就是想想，他也没有经验，到时候下不下得去手还是个问题，总之先跟着，谨慎得观察了一阵，确认只有一人，祝寒才心中自己心慌意乱的跟上去。

    走了没多远，祝寒就发现一个问题，这个家伙难道不是第一次去寻客船残骸的？怎么走的如此轻车熟路？又观察了一阵子，祝寒就明白了，原来他是有地图和指南针的，这倒提醒祝寒了，这密林之中不便方向，若是没有地图和指南针，自己岂不是要在里没头苍蝇一样乱窜，那便死的快了，祝寒马上有了决断，无论如何要想个办法，非弄到地图和指南针不可，这指南针要到哪去弄？应该只有士兵身上才有这东西吧，是偷还是抢？都很难办，而且转念一想，哪里找得到士兵，自己能想到的无非三处，不知名飞船残骸那里三人，郭胖子那里怕有十几人，眼前一人！结论不言而喻了，一想到要袭击一个活人，祝寒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从一个士兵身上把他贴身的东西拿走，只能有两种情况，一种他死了，一种他晕了，显然祝寒不具备制造第二种状况的条件。所以……

    赵锦，当兵十多年的老兵油子了，和郭胖子几个人都是一起参军的，资格老又是兵痞，什么事情都做过，打闷棍啦，强奸啦，帮人收账啦，打黑拳啦，可以说是个全能选手，像他这样亦兵亦匪的人部队里也不是没有，但是命长的却没几个，像他这样无灾无难，现在又能在军队里混个小官，全凭两个字——谨慎。比如这一次，发现祝寒时，起初他一直不现身，就是怕祝寒有同伴偷袭。后来十分之六七认定了祝寒不是内场试练的，但是他偏偏自己不动手，即便多跑个半个小时的路，也要郭胖子来拿这个主意，在他的意识里，开玩笑，杀对了人有奖吗？但是杀错了人肯定要重罚的，既然你郭胖子是长官器重的人，这风险也由你郭胖子担着吧。赵锦不是没想过让人跟着祝寒，但是还是出于谨慎，虽然他不认为祝寒是参加内场试练，但是他也不认为祝寒就是那个他们要抓的高手，所以如果自己来报信，再派一个人跟着祝寒，那蹲点的人就只剩两个了，两个人对付一个高手？嗯，若是任务完不成这责任还不算在自己头上，至于为什么赵锦自己不在那蹲着，因为，他怕死！至于祝寒，不过是个孩子，闸口那里有人守着，是杀是放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若是不走闸口，内场里头，一个小孩，要不了几天就自己死了。只要现在自己及时把这事情告诉给郭胖子，职责就尽到了，到时谁也说不出什么

    嗯，应该就是前面不远了吧，赵锦拿起地图来，校准自己的方位。忽然他心生警兆，赶紧攒身向前一个翻滚，叮叮叮，三枚弩箭订在他前面不远的一棵树上，赵锦只觉得右肩和大腿一阵钻心的疼痛，但是他也顾不得这些了，赶紧再一滚躲到身旁的一棵树后，赵锦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妈的，老子真倒霉，自己遇到那个高手了！

    一击不中，祝寒有点颓丧，看来当兵的果然不简单，这个家伙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居然提前做了翻滚动作，自己已经是抓住他看地图分神的时机了啊，他哪里知道，赵锦的先觉可不是当兵练出来的，他虽然当兵的时间长，但是这些年一直处于和平状态，所以真正上战场你死我活的拼杀赵锦是没经历过的，他充其量参加过几场演习，早上大家还打的不亦乐乎，晚上就坐在一块吃饭了，能练出什么先觉来，赵锦的先觉都是打黑架练出来的，那些街头的混混，暗地里的黑帮才不讲究什么仁义，章法，人多打人少，背后捅黑刀才是他们擅长的，赵锦黑架打了不少，所以这警觉才高，当然他那一个干净利落的前滚翻，也能体现点他是训练有素的。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踌躇了再三祝寒才决定动手，而且一上来就动了杀机，虽然一击不中，但是事情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了，祝寒赶紧换了地方，盘算着怎么能弄死赵锦。一方惊疑不定，一方胡思乱想，一时间林子居然又静了下来。

    首先沉不住气的是赵锦，他右肩和右大腿根部接近屁股的地方中了两箭，疼得冷汗直流，这是正规的弩箭，上面开了血槽，还有倒钩，拔是拔不得的，而且放血的速度很快，最让他心惊的是显然这弩箭上面还涂了麻药，自己的右臂和右腿已经开始麻木了，现在已经是晚上，再过一会儿天整个黑下来就麻烦了，那个时候野兽出没，这些野兽的鼻子灵的很，若是让他们循着血腥味过来，自己就真得撂挂在这儿了。现在自己处于劣势，如果对方故意耗着，放血也放死了。咬了咬牙，赵锦捡了块石头向旁边的树一扔，然后自己从另一侧闪身出来端起手弩来瞄了瞄，嗯？人呢？

    祝寒本来是被这招唬住，但是由于他身手实在有些笨，现在树爬到一半，没有多余的手去攻击，祝寒的想法很简单，战术自己是没有的，那不如就拼命好了，近身自己也是拼不过的，那就对射吧，对射自己箭法又没有对方准，想赢的话，总应该总该占点什么优势吧，那就占点地利的优势吧，爬到树上去起码居高林下的，于是祝寒就开始爬树了……实在可惜了赵锦的心思，都白使了，祝寒根本没有紧盯着他。等到赵锦出来瞄了又瞄，左右走了两步，祝寒才完全爬上一个比较隐蔽的高树，这时候谨慎的赵锦又缩回树后去了，他还以为敌人有什么圈套，过了一会他又从树的另一端露出头来，依然没有敌情，难道那人一击不成已经远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