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夜舞

    漆黑的房间里亮起了灯，林振英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中。经过刚才一番激烈地争吵，让正处于怒气退潮期的他全身酸软无力。多久没有试过这样的感觉了？就算工作再忙再累，哪怕不吃不睡，也都会精力充沛地过好每一天。可是今天，他感觉到已经将自己毕生的气力全部灌注到我身上了，现在就连呼吸都会觉得吃力。懒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客厅，将钥匙放在餐桌上。林振英忽然瞥见手边摆放着刚刚烧好不久的一碟菜，上面还用另一只碟子细心地盖好，像是怕菜很快冷掉一样。慢慢揭开上面盖着的碟子，温热和香气迅速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本来已经疲软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为什么我现在会猜不透阿猫？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也猜不到她要做什么。有时候就温顺可人，对我生活上体贴照顾，可有时候又会无理取闹，明知道我会生气的事她却偏要去做。虽然刚才我狠心地将她扔在家里，没有带她去坟茔，可是她好像并不真的生气，否则她不会再烧菜给我。但她瞒着我元神出窍，却像是故意要惹火我。她这么做究竟为什么呢？脑子里像是有东西堵住了一样，怎么想也想不通，林振英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这一餐，然后等待我回来。

    深夜的郊外，木屋里烛光跳动。黑影第一次冲出了昏暗的墙角，气愤不已地伏在安培明面前，也终于看清了它的轮廓。但可惜的是，他始终是个黑影，看不到脸，看不到穿着，更看不到表情。虫

    “安培明——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你想杀了那女人让我不得解脱吗？而且我警告过你，现在计划正在进行，要你别搞那么多事出来引起别人的注意。难道也忘了吗？”黑影一拳一拳地砸向桌子，震得茶杯跳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怒吼道。

    “真是好心没好报啊！我这可是在帮你，竟然让你说得我好像个笨蛋一样。”安培明不屑地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回答。已经料到会被黑影发现，所以他早就未雨绸缪做好了准备，现在只不过是按照他预先的计划让黑影相信罢了。

    “什么？帮我？”黑影突然一愣，安静下来，好像很期盼似的侧头看着安培明，等着他给自己一个满意又合理的答案。

    “是呀，是在帮你。搞点事出来是为了分散其他人的注意力，让他们有事可做，不会为了一点风吹草动就紧盯着你不放。还有，那女人天天和林振英在一起，如果不给他们制造出点矛盾的话，你怎么有机会接近她？”安培明不紧不慢地回答，这些说辞在他心里已经想过千遍万遍，说起来自然流畅自如。虽然看不到黑影表情的变化，但从渐渐平缓的呼吸声中已然听出他真的相信了。

    “矛盾？你说过她不是普通的女人，会这么容易上当？”虽然暂时按捺住了怒火，可黑影仍是将信将疑。奇怪安培明总是深居简出，又怎么能对外界的事了如指掌。

    正在黑影出神之时，木屋外突然传来了几声鸟鸣。寻声望去，只见赤鸠低飞滑翔进木屋，转而提升高度掠过了黑影的头顶，停落在房梁上，继续不停地鸣叫，像是有话对安培明说。

    “不用再怀疑了，有多容易就要看你能不能击中她的要害。该是你表现的时候了，我想那个女人现在一定很需要你的安慰。”当赤鸠止住啼鸣后，安培明翘起了嘴角，对黑影淡淡地说道。

    “姑且信你一次。不过我告诉你，别得意得太早，我们要做的事还多的很呢。”看到赤鸠和安培明之间非比寻常的交流，黑影忽然明白他为何可以掌控全局又能隐藏行迹，所以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多疑去相信他，因为在这座城市里，再没有第二个人可让他信任。

    慢慢地，黑影满意地退回到墙角，逐渐消失，安培明也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虽然他从未离开过木屋半步，但自从慈善晚宴上我的灵气引起他莫大的兴趣之后，赤鸠便成为他忠实的密探，时常会带回外界的消息给他。不过对于细手的失败，安培明仍旧心有不甘，那样的突发情况是他完全没有料到了，没料到林振英会突然出现，搅乱了他的计划。

    凄冷的夜晚，我一个人独自漫步在街头，寒风不时吹过，扬起了纷飞的树叶从半空飘落。没去想过自己有多伤心，也不想抱怨自己有多难过，更没想过现在的心情其实就像落叶一样失落。不过既然已经选择了就要坚持走下去，即使再累再痛，也要义无反顾地不许回头。

    刚刚和林振英大吵了一架逃出来，被新鲜的冷风吹醒了发热的头脑，逐渐平静下来。我又何尝不是跟他一样？为了伪装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一时气愤也会口不择言。可我不能给他被原谅的感觉，那样会传递给他错误的讯号。因为我们说好的，要看着我找到幸福，而我也正在为这个所谓的幸福不惜一切代价。就算他百般阻挠，我也会坚定不移。

    深夜的街上清冷萧条，行人更是寥寥无几，我漫无目的地踱着步，想把时间耗得更晚些，这样回去就不必与林振英碰面了。而正在这时，一束淡蓝色的灯光从我身后射了过来，接着一辆白色的车子应声停在我身边。我好奇地停下了脚步，望着如墨一般黑漆的车窗，难道有人和我一样，因为心事重重而游荡在街头吗？

    “是你？”当车上的人走来下时，我诧异地脱口而出，随即又有些兴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竟然让我在最失意的时候见到他。

    “怎么？心情不好？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还是那一身纯白色的西装，还是那一脸看似温和的微笑，酒井龙川像是看透了我的心事一样，适时地出现在我面前。

    “没有。谁心情不好了？我不知道有多好呢。”轻易被他看穿一切让我不知所措，于是我倔强地将头扭到一边，假装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回答。

    “你看你，你的表情已经把你出卖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谁会惹得你不开心？让我来猜猜看啊！”酒井龙川走到我面前，目光一刻不离地盯着我的脸，然后又绕到了我身后，像是我脸上写着答案一样。接着他停了下来，从背后将头贴近我耳边，轻声说道。“林—振—英？”

    我猛然转过头，刚刚绷住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来，惊诧不已地盯着他。究竟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何我想什么他都知道？难道他又在跟踪我吗？可是他的笑容这么坦然，目光深邃到不需要再用那些龌龊的手段就可以洞悉一切。不过我为什么会觉得心慌？是因为他拆穿了我的谎言？还是为我的怦然心动感到恐惧？

    “你是怎么知道的？”放下了所有的疑惑和不解，我坦白直言。

    “不止是我，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林警官似乎很在乎你，还警告过我不要打你的主意。不过我想他做这些都是徒劳，因为他根本就阻止不了我。好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家。”酒井龙川一边说着一边绕回到车边，不顾我迷惑的眼神拉开了车门，然后将呆若木鸡的我推进了车里。

    而我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就那么顺从地坐上了他的车。林振英警告过他？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我会不知道？现在搞出事端的好像不是酒井龙川，而是林振英。可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是因为他真的在乎吗？还是因为突然有人出现在我身边，破坏了我们本来和谐的气氛？

    林振英靠在窗边，静静地注视着大厦的入口，手里还拿着一罐啤酒。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违背誓言了，虽然曾经发过誓不再喝酒，可自己一直没有信守诺言。就像对待阿猫一样，说过不爱了，但对她的牵挂从未停止过。也说过等她可以展翅高飞后就会放开手，可现在情况刚好相反，我却越抓越紧，总是担心她一步走不好就会受到更严重的伤害。或许她就是那个让我拿起来放不下的人，又或许是我给了自己太多的借口，可是阿猫的安危对我来说太重要了，重要到胜过自己的生命。因为只有看到她平安，我才能够安心对付黑暗天使。不过现在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又何谈舍身卫道？

    将罐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林振英低下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也吐出来压抑在心里的无奈。当余光微微瞥向楼下时，忽然看到车头灯射出的亮光，一辆白色的车子停在了楼下，紧接着从里面走出了两个人。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要上去了，你也早点休息。”车子停在大厦门口，我报以谢意地对酒井龙川笑了笑说道。如果不是他，我不知道我还会在街上走多久？也不知道何时才有勇气回来。虽然他没有给我过多的安慰，可那一脸亲切地微笑已经打消了我所有的不安。

    “Cat——”看着我自顾自地走下了车，酒井龙川急忙叫住我，像是有话还没说完。而我也站在大厦门口纳闷地看着他，不知道还会再说些什么。“听说运动可以舒缓情绪，也会让你睡个好觉。想不想试一试？”

    “啊？运动？”我讶异地自言自语，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现在已经是半夜三更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运动可以做？我想他一定是太无聊了，所以才会在深夜兜风，又会在别人都入睡后才想到做运动。

    “呵呵——”酒井龙川淡淡地笑了笑，微微转过身对坐在驾驶室的森田打了个响指，随后车内响起了轻松浪漫的旋律。

    酒井龙川毕恭毕敬地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后绅士般地对我伸出了右手。见我愣在那里一脸茫然，他便主动牵住了我的左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在音乐的伴随下带着我轻轻地摇曳。而他那深得看不到底的双眼，也紧紧抓住我的眼眸，不给我逃避的机会。

    从迈出第一步的时刻开始，我终于明白了他所说的运动是什么。就这样被他揽在怀里，被他挽住，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始终带着微笑的脸。从不解变成惊讶，又从惊讶慢慢变得平静，却安抚不了正在澎湃的心脏。完全没想到他会选择这样的时间和这样的地点与我浪漫地跳舞，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太新鲜了，新鲜到胜过千万句安慰的话，也填补了我的孤寂。

    虽然距离地面有二十多米高，可林振英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我和酒井龙川的脸，也看到我们正在翩翩起舞。看着楼下的画面，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眉头也慢慢地蹙在一起，不自觉地将啤酒罐越攥越紧，直至完全变型。

    靠在窗边这么久，他一直在等着我回来，等着看到我气消了以后轻松的样子，等着对我说句“对不起”。因为他知道刚才那句话说得很过分，也知道伤了我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更不想因为矛盾越来越深之后将我推向另一个男人，一个他并不看好的男人。可是他的坐以待毙却换来了更严重的后果，他看到我不再抗拒，看到我正逐渐接纳，也看到了酒井龙川猛烈的攻势。

    气急败坏地将已经皱在一起的啤酒罐扔在地上，林振英匆匆跑出了家门。他想要去制止，想要趁我还未弥足深陷之前将我拉回来。酒井龙川已经彻彻底底激怒了他，也唤醒了他。与其我和一个在他眼中被视为危险的人物在一起，倒不如敞开自己的心扉，就算到头来我会伤心、会难过，可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感觉到酒井龙川的目光越来越炙热，我害羞地垂下了头，仿佛被强光刺到双眼一样本能地躲开。音乐还未停止，可他却停住了舞步，将我的另一只手也轻轻地放到了自己的肩上，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去寻找可以让感情升华的入口。

    我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反应，只是不知所措地闪动着目光，用力地感受着他的心跳。我知道这一吻如果真的落下来会意味着什么，那表示我已经接受，用极短的时间接受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而这样做也似乎太不合情理了。此刻的我忽然开始胆怯，忽然想要退缩，因为这样的幸福来得实在容易，不仅让我不敢相信，也会让酒井龙川有所怀疑。

    心口怦怦乱跳，酒井龙川的脸已经贴近到我面前，紧紧地逼向了我的唇。我心慌意乱，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怎么想也想不出为自己开脱的借口。可他的动作却要比我的思想快得多，眼见他就要吻住我，我只能紧紧地闭上双眼，如同即将被人刀俎的鱼肉一样。

    “你们干什么？”突然，就在我已经感触到酒井龙川的鼻息之时，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咆哮声在我耳边响起。林振英抓住我搭在酒井龙川肩上的手腕用力扯了回来，气愤至极地盯着他，就像见到了杀身仇人一般。

    我愣愣地看着林振英，感受到他心中燃烧的火焰，还有呼之欲出的愤怒。没想到他会如此适时地出现，解救了正徘徊于水火之间的我，也给了我更多的时间去想清楚到底该如何才能把握好自己的幸福。

    “我们干什么你应该看得很清楚，还要明知故问吗？”被林振英打搅了好事，酒井龙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略带挑衅地说道。

    “我不管你干什么，但是我请你现在马上离开，否则就会告你扰民。”无视酒井龙川阴沉的脸，林振英火冒三丈地下了逐客令。不过酒井龙川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客人，而是个来抢夺被他视为珍宝的强盗。

    “OK！你是警察，你想做什么都行。不过我还是要奉劝林警官一句，如果你不爱Cat，又无法给她幸福，那么就请你放了她。她是个人，不是你的附属品，她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严肃的脸转而烟消云散，酒井龙川又恢复到了他平时的模样，只是语气中带着那么点无奈，煞有介事地劝说林振英。

    “不用你多管闲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记住了，

    在这里千万不要做违法的事，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林振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没有了往常的大度和宽容，毫不客气地警告道，然后拉起我便向大厦里走去。因为不想再看到酒井龙川那张脸，他走得很快，甚至不顾及我能否跟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