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目录:[HP]地狱,没有天使| 作者:侃侃千湄| 类别:玄幻奇幻

    萨卡拉地宫(二)

    拐进右方岔道,引她往左的声音不再响起,Silber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在蜿蜒的石道里徐徐穿行,每走一段便停下来朝前方扔出一块碎石,侧耳细听片刻,直到确定了碎石落下的地方没有异常的动静之后,方继续往前走。

    越往后,空间越发窄小,狭长的隧道至多只容一人行走,杖尖的荧光投在两侧的石壁上,将墙上文字晃得忽明忽暗。这些字最小的也有巴掌大,笔锋遒劲有力,刻得极深,字槽里填着金漆,也不知是甚么材质制成,成色经久不褪。

    刚才她掉进地宫的时候心思都放到了圣印上,墙面的文字不曾细看,现在离近了,不带留意地多看了几眼,视线便再也没有办法挪开,就像被粘住了一样,注意一下就被牢牢地吸了上去。

    过去在奥塞西,Silber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专攻法阵,对大部分古文或多或少都有些涉猎,不说全部认识,至少大抵印象还是有的。这地宫里的文字她可以断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然而,看着这些完全陌生的笔画,她心底偏生出了怪异的熟悉感,似乎在很久以前就见过它们,不仅见过,她甚至应当知道它们的内容。

    红杖撑出的荧光猛地颤动几下,熄灭了,视线所及立时变成漆黑的一片。挥杖再点,依然没有光,她心下暗叫不好,就在这时,两扇耀眼的金芒从墙面骤然绽了出来,像一对透明的巨大翅膀,顷刻即将她整个人重重包裹了起来。

    金芒收拢的那一瞬间,Silber杖子掉到了地上,心神俱失。

    身体不受控制,就连眼睛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她痴痴灼灼地望着金色的一笔一划,“砰砰”,“砰砰”,心脏越跳越快,带出了几丝痛楚,几分苦涩,纤指缓缓抚上墙面,她启唇轻问,“你,你在说甚么啊?你是想告诉我甚么么?”

    耳边响起似有若无的低叹,恍惚间,有零碎的片段在眼前断续闪现,渐渐拼凑成一幅模糊的画面。

    一条黑色的大河,在脚下静静流淌而过,河面弥漫着空濛的雾气,将天地氤氲成朦胧的灰色。隔岸远望,一个颀长的身影在河那一边寂寥孤立,雾气浓稠,隐约只见得火红长发,灿金双翼,别的,再看不清,

    耳畔有低沉的呼唤在反复回响,“安吉拉……安吉拉……”

    她被那声音深深吸引,不自觉往前踏出了一步,喃喃问,“你是谁?”

    有风苍凉,吹落了遥远的尘埃,在空气里轻轻地打转,微微河风拂开雾纱,她看见一双紫色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琉璃一般璀璨生辉,只一刹那,天地万物黯然失色,“曼陀罗开了……安吉拉……回来吧……”

    锥心的酸痛在体内悄然蔓延,心底有一个哀伤的声音在低声哭问,为甚么还要等我?为甚么你还是一个人?……

    河水冰冷刺骨,她却似毫无所觉般再踏出一步,有一个名字明明就在嘴边,涩涩吞吐着,却无论如何也唤不出口,“是谁?你到底是谁?”

    黑河对岸,金翅大展,火红发丝在风中颓然摇曳,紫眸深远,遥遥凝望着她,“我从未在乎过,你为甚么不懂?安吉拉,你为甚么不懂?”

    低沉的声线挟着无奈叹息在耳畔辗转萦绕,脚下的河水不知何时已经打破了平静,几番蓄力一般的涌动之后,忽然翻滚沸腾了起来,Silber的膝盖很快就被浸没了,她却还在没有意识地往河里迈。

    一步,两步……

    就在她迈出第三步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刺痛自脑中猛然迸发了出来,Silber被痛得身形一震脚下一踉跄,直接就跪了下去。

    “啊------!”她两手紧抱着头,大叫,“别说了!别说了!……”这痛感比钻心刮骨还要甚,就好像有千万根钢针扎在脑子里死命地搅,她再能忍此刻也忍不了了,直想马上找面墙撞上去,撞烂了才好!

    只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却感觉仿佛过了好几年,剧烈的头痛如来时一般突然退散,与此同时眼前的画面也裂成了碎片,旋即化成点点细小的黑芒,消失不见了。

    Silber堪堪一愣,抬头,怔忪地望向身周。四下里漆黑一片,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神识终于归位,黑着两眼在身旁摸了一圈,拣起红杖将荧光重新点亮,再看,当即便是一口凉气倒抽上去:骗人!哪里有甚么大河,她分明还在地宫当中!

    背上全是冷汗,她靠着墙根大口大口地喘气,先前那幅诡秘的画面在脑子里留下了极深的烙印,此刻回想起来心中仍是不免后怕。她暗骂自己太不谨慎,甚么地方不好看,偏偏去看墙上的字,要不是脑子莫明刺痛了一阵,她几乎就着了道,彻底迷进去!

    坐在地上又愣了半晌,撑着墙面爬起来,脸上有阵阵凉意,抬手一摸,湿漉漉的,全是泪。拿手背胡乱擦了几把,恨声骂,“滚你娘的仙人蛋!鬼地方果真邪门!”

    继续往里走,视线则聚在了身前再不敢往两边看。身心戒备地又走了一段,手里扔出的碎石砸出“嗒”的脆响,Silber紧走几步,一道黑色石门挡在了面前。

    “Alobomora”

    咒出,Silber愣了一愣,无效?

    再射几道,那门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信邪,接着又试了几次四分五裂,石门依旧纹丝不动。她脑门发热,红杖一扬,“Katastrofio!”

    足以炸毁一栋房子的魔咒打上去,一丁点火星都没生出,便悄无声息地没了进去。

    Silber傻眼了,走过去,抬手在那门上摸了两摸,喃喃道,“不是吧……假的?!”

    指尖触到一块浅浅的凸起,将荧光凑近了细看,似乎是液体溅上去凝成的,Silber抠下一些,搓散后凑到鼻尖闻了一闻,眉头随即皱了起来,“血?”

    前后细细查看了几遍,发现地面也有大片类似的暗渍。

    看情形,这地方死过人,并且不止一个,想必是前日来探路的圣徒在这里中了埋伏。Silber心里犯疑,这堵黑门做成这样,定是为了诱人开启,一旦被触动,必然会有未知的东西跑出来,或机关,或恶咒,足以致命。不过,她先后作了数次手脚,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沉吟片刻,此路既然不通,她自然不愿多做停留,当即揣着那份疑虑沿来路返回。

    到了方才的三岔口,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往左。”

    她自己选的路不通,无奈道,“好吧,算我听你一回。”在地上找了找,捡起做记号的纱巾,团成一团放到墙根,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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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lber这厢前脚刚走,盖勒特三人便到了同一个路口。马斯菲特在墙面施了咒,辨过纹路后,道,“去法阵应该走左边那条路。”

    阿尔斯对照着地图颔首道,“不错,这里离法阵不远了。”没想到那埃及人一个自爆,不仅炸得深,而且还炸得巧,恰恰避开了上层迷宫将Silber送进正道,省去了一半的路程。

    阿尔斯口中连连称奇,又看了几眼地图,脸色突然大变,“不好!右边是死路,尽头有扇黑门,一碰就有腐气放出来,上次我们就在那里损了几个人!”

    他担心Silber选了右边,说罢便拐进右方的岔道赶着去拦人。

    “不用去了,那条路她已经走过了。”一直默声盯着地面的盖勒特突然开口。

    阿尔斯愣愣转身,却见盖勒特往墙角指了一指,一团白纱躺在右方的岔路口。

    马斯菲特“咦”了一声,奇道,“这不是L小姐留的么,怎么和刚才那个不一样?”

    “她摆成这个样子,说明这里已经试过了,走不通。如果再绕回来,这条路便不用走了。”盖勒特沉声道。然而前途凶险,又岂是一句“试过了”就能轻描淡写揭过的。他强忍着心底翻涌的担忧走进左侧的甬道,“走吧,她方向是对的。”

    另两人连忙跟上。然而没走出几步,便听到马斯菲特脚下踩出了细微的“喀嚓”一声,紧接着,整条甬道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

    不待三人作出反应,地动山摇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走在中间的马斯菲特身子一矮,整个人陡地就往下面落。在他身下霍然开出了一道两米见长的裂缝,其下是深深的陷坑,里面插满了锋利刀刃,正闪动着森然的噬人冷芒。跟在他后面的阿尔斯左脚已经踏进了裂缝,眼看就要跟着掉下去。

    电光石火间,盖勒特挥杖大喝“Ruekfallio”,一道速退咒将阿尔斯打得倒飞数米撞到了后面的墙上,与此同时盖勒特身影一掠,人已扑到了裂缝边缘,马斯菲特的后领被他单手稳稳地拎住了。

    他左手握着法杖,此刻拎人的却是右手,大力之下草草包扎的肩伤猛地裂了开,鲜血顿时如泉涌一般顺着他手臂往马斯菲特的后颈流。盖勒特未吭一声,一道漂浮咒减了马斯菲特的重量,随即右臂用力一扬,马斯菲特被他甩到了裂缝的对面。

    又是“轰隆”一声,裂缝瞬间合拢没留一点痕迹。盖勒特翻身跃起,沉声道,“快过来。”

    对面没有动静,他抬眼,阿尔斯和马斯菲特已然没了踪影。浓眉一皱,朝那两人刚才所在的位置掷过去两道原形立现探了一探,仍是不见人影。

    他心知事情不妙,正要上前查看,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他身后的甬道里传了出来。

    这地宫除了他三人还会有谁?盖勒特心都揪紧了。

    转身,将荧光撑到最大,长长的甬道里,一身狼狈的Silber正跌跌撞撞地朝这方跑,看见他,怔了怔,旋即“哇”一声大哭着就往他怀里扑,“盖勒特救我!”

    相识至今,面前这女人就算在命悬一线的关头也不曾掉过半滴眼泪,又甚么时候显露过这等软弱的形状?!盖勒特心下剧痛,哪里还顾得上生这混人的气,满腹担忧按捺不住,铁石心肠也乱成了一团麻,俯下|身抱着她迭声问,“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Silber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子埋在他胸口颤个不停。盖勒特终于慌了,把人扯了开上下察看,急道,“Sisi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小脸布满泪痕,不顾男人就要暴走的模样又抽泣了许久,才结巴道,“有,有东西追我。”呜呜呜的,两手抱着他的腰不放,小声道,“我怕……”

    盖勒特愣了愣,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又问了一遍有没有受伤。怀里的人摇了摇头,他揪紧的心略略一松,轻轻拍着她的背,放柔声音安抚道,“别怕,有我在。”他自己肩伤未愈,创口仍在流血,大脑因失血过多而眩晕不止,他却丝毫也不在意,只想着这人安然就好,只要她安然就好。

    Silber抬头把他望着,切切道,“你,你不要离开我。”

    眉轻蹙,盖勒特愈发觉得不对劲,然而视线对上她眼睛,便再也无法挪开。

    Silber湿润的眼睛里此时有诡异而妖冶的红芒在闪动,眼波如水流转,魅惑着,如同黑洞一般将他心神一寸一寸地吞噬了进去。

    心神失守,不由自主的,像是被甚么驱使着,他身体渐渐地倾了下去,下一秒,双唇终于吻上那张满是泪痕的面颊,从眉梢,到眼,到玲珑的鼻尖,轻移着,将滴滴泪珠子一一吻了去,“我一直都在的,只要你不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神思飘忽间,他竟将所思所想说了出来。

    Silber抬手环住他脖颈,红唇贴上他的,厮磨着他轻声软语,“你对我这么好,我为甚么要走呀?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柔软的唇瓣散发着诱人的甜香,熟悉而陌生的味道,盖勒特身形晃了晃,险些站不住脚,

    硬把沦陷的心神拉扯回一分,仰头,哑声问,“你说甚么?”

    Silber媚然一笑,攀着他脖子踮起脚,小巧的舌尖沿着他唇形轻轻舔舐,幽幽道,“我说,我不走了,我想和你在一起,盖勒特,我爱你。”

    听闻此话盖勒特胸内蓦地一震,脸色瞬间就变了。这时Silber凑上来还想深吻,却被他毫不怜惜地揪住了长发,“滚!”

    长发被揪着猛力向后一扯,胸口同时挨了一掌,Silber摔到了地上,眼大睁,不肯相信地望着他,“为甚么?!”

    柔情尽收,盖勒特与先前判若两人,他满面厌恶之色地将Silber看着,只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不想再看。目光投在漆黑的甬道深处,半晌,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断了线一般的笑声在空空的石道里回荡,被无限放大,闻着尽是沉甸甸的痛。

    地上的女人还不知自己已经死到临头,爬起来怨声质问他,“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盖勒特眉眼不抬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又自嘲地笑了一笑,低声地自语,“我真是蠢,她不会叫我盖勒特,也不会哭着说害怕,更不会……”

    不会甚么?

    双眼缓缓地闭上了。他闭得很紧,待再度睁开,目光已然锐利如刀。死亡法杖抬了起来,冷冷指向对方,同样冰冷的还有他的声音,“扮她,你没资格。”

    一道青光闪电般打上去,那人想跑却已来不及,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人的身体竟像陶瓷一样锵锵锵破碎了。下一秒,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里面窜了出来,看那扭曲的形状当是要遁进墙壁,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在了原地遁不掉。

    又是一道青光,黑影凄声尖叫着张缩挣扎了十数秒,最后终于散成虚无,不见了。

    盖勒特两眼定定地盯着那影子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半晌才回头。

    他身后,马斯菲特与阿尔斯已经现了身形,两人还在先前消失的位置待着,一个手抱膝盖坐在地上吃吃地傻笑,另一个则头抵着石墙痛哭流涕。

    一人一道清醒咒,马斯菲特率先恢复神智,他第一反应便是坐直了四下看,看见盖勒特之后,表情还有点愣愣的,盖勒特这厢抽了道清水如泉浇他头上,马斯菲特抹了一把脸,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主,主人……我们中了幻术。”

    盖勒特“恩”了一声。

    墙边,阿尔斯还陷在魔障里出不来,马斯菲特几下爬过去拽着他双肩狂摇,“醒醒!是幻术,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父亲------!”阿尔斯两眼圆睁,突然看清了眼前的是谁,又懵了一懵,渐渐回神。

    马斯菲特见他醒了,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全身脱力,紧绷的身体一松一软,一屁股就瘫到了地上。阿尔斯也失了精神,魂不守舍地倚着墙,半晌说不了话。

    短短十几分钟时间,他们竟在鬼门关来回走了两遭,先前那一口陷阱出现得极为突然叫人防不慎防,而其后的幻术更是迷人心智,若不能及时清醒,人就将永远堕入其中,再也无法自拔。想到这里两人都在后怕,一面喘粗气一面对视了一眼,身上冷汗嗖嗖嗖直冒。

    盖勒特等了一阵,沉声道,“歇够了就走吧。”

    两人惭愧地低下头,如果不是主人出手,他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这里,原本是下来带路的,现在反倒成了累赘,还要劳烦主人时时照看着,真是不应该。

    他两个熟知盖勒特脾气,感激的废话也不多讲,只将谢意揣在心里,从地上爬了起来。

    阿尔斯上前替盖勒特重新处理肩上的伤口,马斯菲特则守在一旁,他性子急藏不住话,一时没耐住,开腔问道,“主人,您没中幻术么?”

    “唔,中了。”盖勒特如是道,他肩上早先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和衣服凝结到了一起,稍稍一动便扯得伤口生疼,也不方便阿尔斯上药,他索性刺啦一声把右边的袖子齐肩撕了,抬眼又见马斯菲特面露疑惑地看着自己,默了一默,淡淡同他道,“我确实是中了,不过,只要心里清楚,眼前一切皆不可能,幻境自然就破了。”

    “哦……”马斯菲特点了点头,心里的疑问却未能打消。

    幻术惑人,这是一种失传已久极高深的咒术,依照古籍中的记载,它所幻化出来的均是人心底最深的渴望,而且无论甚么都能仿得一模一样,叫人根本无法辨清楚真伪,也正因为如此,世上才难得有人能在其中保持清醒,一旦遇上了,便十有会彻底地陷进去。比如他自己,比如阿尔斯。

    马斯菲特又悄悄看了眼盖勒特,心里忍不住嘀咕:主人见到的究竟是甚么,为何能一眼就看破?是甚么让他明明渴求至深,却又如此断定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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