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家庭版

    不是没人打过强取豪夺的主意，不过俩楞头青小伙拼出来的小场面，意思意思给点“投资”不就拿下了？聪明点的，在打探到三当家的字号后，不但偃旗息鼓端正了态度，还大力撒金捧场。开玩笑，这混水怎么能趟，没看那绿眼睛的大鳄在水里张着一嘴獠牙呢？档次低点的见闻不广的，放出豪言要拿下星航这金娃娃之后，很快就没了声响……

    机械厂的老程厂长一时对这呈几何级猛增的需求没有做好心理上和物质上的充分准备，急得直薅头发，雷打似的嚷嚷：加班加点！增产增效！

    一声令下，全厂上下连轴转，下班回家个个眼珠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机械厂成兔子窝了呢！

    累啊，但这生理上累点，心理上可舒坦，多做一台机子可就多出一份奖金！机械厂今年可不用愁发工资了，没准年底还能来个双薪三薪呢！怀着美好的愿望，机械厂众们在这一时期体现了难以想象的凝聚力，发挥了百分之二百的战斗力。连季爹这种科室小干部都顶上了一线，苦干一把，可把季妈心疼坏了，一连半个月都熬了洋参汤给老头子补气壮力，补得季爹一边流鼻血一边练日立，苦不堪言。

    老董师傅红着俩老兔子眼和程厂长叹古，哎呀，这多少年没见着这样红火的生产场面了？！

    机械厂这边生产任务急得要跳脚，季航这边负责配套生产过滤膜也让催得直叫唤，炼油机都快改叫拉膜机了，四分之一的产能都让过滤膜给挤占了。虽说这东西事实上跟无本生意没啥大区别，就俩玉米芯子掺和点废塑料就敢卖人机械厂160元一米（机械厂也不老实，转手就卖客户200元一米）。

    可季董老觉得搞这玩意似乎不太务正业，毕竟这当初只是为了迎接区领导视察，搞搞环境卫生才搞出来的“小玩意”，很是嘀咕了几句。风声传到许领导耳朵里，老许郑重指示：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完成滤膜的生产任务！这就是政治任务，懂不？！别说你这滤膜还能赚些钱（几乎为零的恐怖成本，季董没好意思对外公开。），就是一分不赚也得把东西生产出来！

    季董立马没二话了，做！要多少就做多少，大不了让业务经理沈全利改行去当玉米贩子！——在沈马屁诱导暗示之下，星航企业上上下下不知不觉地就默认了此獠自号的职务，只差季董发红头文件正式任命了。

    到月底一结算，季董又被震撼了，一个月来应机械厂需求生产了2500米的滤膜，净入大洋四十万！大侠痴痴地摸着刚生产出来的滤膜，深情地说：“这哪是生产滤膜啊？这简直就是印人民币！”

    有了票子、车子，接下来的自然是就是房子、妻子……大侠神情复杂地望着被金钱魔力腐蚀得一脸白痴状的季董，小宇宙熊熊燃烧，一股保护铁哥们季小白，让他不被男女蜘蛛精们吞了的强大使命感、责任心油然而生，坚定无比！

    喜获意外之财，惊喜之下，人人有赏，季董大方地给厂子上下都包了个大大的红包。号召：再接再厉，乘热打铁，推出家庭型简约版微滤机，争取让洛州市今年之内家家户户都用上咱的膜！

    广告词都想好了：今年过节不送礼，送礼就送滤滤膜!

    星航厂众在董事长雷人的激励下，奋发精神做好准备，为户户都有“星航膜”而努力奋斗！具体措施——全利啊，去多收点玉米芯！实在收不到芯，就连玉米一块收！大不了咱厂子上下今年福利都发老玉米，逢年过节论车发！

    与此同时市政府上下也是喜气洋洋，柳闻涛副市长非常欣喜地见到自己“主导”的环保推介活动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卓越成效，不仅借此机会润滑了与尉书记的关系，这一篇《环保技改，关爱民生》的大文章更是写得相当出彩，连省报的记者都闻讯赶来采访，不出意外，登上省报头条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就在这当口，可爱的机械厂老程捧来了季航新设计的家庭型简约版微滤机。柳副市长当即拍板，环保推介活动第二波大力发出！

    这一次推介的对象是洛州市广大居民群众，所采取的措施也极为传统而有效，利用共和国特有的深入到每个社区的基层组织——居委会来开展推广活动。市领导大笔一挥，抽拨一笔专项资金专用于补贴生产厂家，将产品售价降到最低，更推出了免费整改下水管的便民措施，以期最大幅度地让民众尽快接受新技术新产品，尽快能申报创建节水型城市。

    整改水管的技术工作经过协调，落在了市自来水公司的头上，这让自来水公司的班子领导心头都是说不出的古怪滋味。

    如果问起洛州市人民最向往就职的本地单位，除了一干机关事业单位外，在企业里市自来水公司绝对可以排得上前五名。自来水公司虽然是企业编制，本身却是公共事业性质的垄断行当，向来旱涝保收，小老百姓过日子没水能行吗？！一个低层的公司正式员工一年下来三五七万入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中高层领导们就更不用说了。

    多年以来，洛州市自来水公司的年终报表上总是会显示那么几行醒目的红字，亏损，还是亏损。老总们也总是满面油光地在喊苦，什么垄断企业啊？！这水价全是政府定的，多低啊！想稍稍调高点价格，还得这听证，那听证的。为了大家能用上水，用好水，咱公司这政策性亏损，实在是亏得厉害啊！

    这水价成本里有多少是用于企业运营、生产需要，有多少是为了滋养冗员、浇灌高层，谁也说不清楚。只是喊了多少年亏，这日子倒都是越过越滋润了，年年无数大学生削尖脑袋往这亏损大户里钻。

    今年的报表上，这数字相当的奇异，最后一季度生产成本直线下降，水费收入也直线下降，两者都几乎只有原本的一半。政府补贴倒还是那么八风不动的一块。与前两者相比，庞大的管理费用，尤其是业务招待费这一块就显得尤其令人瞩目。

    自来水公司的老总按着蹦蹦直跳着痛的脑仁，一阵郁闷，这全是机械厂那啥玩意的新型微滤机给闹的！

    在洛州市这几个月刮起的微滤机旋风中，自来水厂作为净水业务的大户，不可避免地也尝试了一把新环保技术。结果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第一批定购了二百台机器分配到各个水厂及取水管网站点，又紧接着与机械厂签订了第一批技术改造协议，利用新型微滤机上的膜过滤技术改造市区几大水厂的滤水净水装置，四家水厂改造协议的总金额达到了七千万元。

    自来水公司的算盘可打得精，只要这些改造一完成，净水程序可以缩减三分之二，成本节约更是可以达到60%以上。这省下来的费用，发发技改奖金，足够人人都拿双薪了。

    没曾想，这机械厂的老程为人太不厚道。你说你机械厂今年光做咱们这些企业的生意就已经足够喂得脑满肠肥，怎么还惦记上广大人民群众的口袋了呢？！弄出个家庭装的滤筒子，还让市府贴钱成本价销售，这不是和自来水公司抢生意嘛！

    三四个月时间里，随着那丑滤筒子在洛州小老百姓家里迅速扩散、安家落户，自来水公司的水费收入那是一泄千里，几个月下来就剩原来一半多丁点了。能不让自来水公司的大小头脑们恨得牙痒痒吗？！

    可偏偏市里的家庭节水过滤器推广新计划，还指定非得让有丰富水管改造经验的自来水厂技工们上去给家家户户免费改下水管。自来水公司的头头们嘴里就跟嚼了个怪味豆似的，不是滋味。出人出力改水管，就为了节水省水费？！这事干的，忒不地道！

    让某些人怨念丛生的罪魁祸首季航同志，最近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逍遥，这辈子头一回深刻体会到了人民群众对社会现象的朴素总结、精辟道理——“国/民/党税多，共/产/党会多！”

    自打洛州市“推广环保新举措取得实效”的新闻如众人所愿在省报头版露了脸之后，这总结会那推广会，介绍经验取经传经……上至市有关部门领导，下至机械厂程厂长及合作企业季董，那日程排得，上大号都得掐秒表！

    其实偶尔上次会，在人身自由安全的前提下，戴朵大红花当个小先进啥的，季董还是蛮乐意出出小风头地。但整天文山会海重复来重复去地叨叨同一件事，再光荣，季董也受不了了。大好青春浪费在“台上唾沫飞，台下瞌睡脸”之上，这简直是对自己的犯罪，是慢性自杀！

    季航不干了，这点小事请咱生产销售推广主力——机械厂的老程厂长出马不就行了嘛！星航企业只是提供点技术支持补充，主要生产推广功劳还是机械厂地，这个，还是要把握好主次嘛。咱作为技术流人才要是老把时间浪费在行政事务上，这技术生命又怎么能长远呢？！这上会报告念经的苦差，呃不，是优差，还是发扬谦让精神请老同志勇于担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