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二天下班，李青先去车行提出她前天预定的厢式货车，送走帮她将车开回来的车行工作人员，又回家换身衣服，才驱车赶往谢靖宇家。

    本来孔凡素的意思是要狠宰两人一顿，要“让许宝然到结婚都忘不了这次惨痛的教训”，但尝过谢靖宇中午带的饭菜后，发现他的手艺和星级大厨相比一点也不逊色，又考虑到李青的饮食习惯，便于昨天下午宣布，放两人的荷包一马，改为转战谢靖宇家，由他亲自下厨，做一顿满汉全席给他们，还列下长长的菜单，让两人下班后采购原材料，绝不能因为别的事情耽误了饮食大事！她说这话时“别的事情”四个字咬的缠绵悱恻，余韵悠长，成功地将许宝然的圆润小脸憋得通红，煞是美丽。

    直到昨天李青才知道，谢靖宇住在和她只有十分钟车程的阳光佳园，这个小区比百花约早一年建成，价格却比百花高出两成，李青当时就为这两成所迫转而选择当时刚刚竣工的百花。

    在大门处等待许宝然的空当，李青把警卫室打量了一遍，和其他小区只是单独一间或是两间平房不同，这里警卫室是一排二层小楼，搂头的一间里面，五六个保安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透过暗色玻璃隐隐可见墙上大屏幕中光影闪动，看来是监控系统。听说这里的物业费尤其高，这样看来倒是物有所值。

    一会许宝然从绿树掩映的假山后转出来，客气地对保安道了谢，上车在副驾上坐了，李青在她的指引下，将车开到一处停好，两人将后座上的东西拿出锁上车。

    在电梯里，许宝然不停地问李青怎么酿酒，孩子气地抱着酒坛闻来闻去，李青看她幼稚的举动，回想她在工作上干练的表现，不禁猜测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样独特的女孩子。

    谢靖宇住在十六楼，两室两厅，整体装修简单大气，使本来就不小的房子显得面积很大，相对的厅也很大，客厅和饭厅中间隔出个小吧台，旁边酒架上摆着几瓶葡萄酒，红的白的都有，李青注意到吧台下有个小酒柜，暗色的原木外表毫不起眼，她猜测真正的好酒都在这里面，客厅里摆着浅色皮质沙发，玻璃茶几在灯光照耀下似有浅浅的水纹晃动，给人以种内敛的奢华感，墙上挂着薄薄的液晶电视，整体感觉像是普通的富裕家庭。

    这会儿，房子的主人一身浅色运动服，正手持锅铲从半开放式厨房转过身和她打招呼，身前的围裙上懒羊羊的独特发型赫然在目，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的品味。

    许宝然帮李青挂上外套，就跑去厨房，不知是去帮忙还是添乱，高盛在研究一瓶酒，他今天正常了一些，孔凡素和奈奈在沙发上嘀嘀咕咕不知在商量什么，见她进来，都跑过来接她手里的东西，问她们刚才在说什么也不回答，估计是计划着怎么捉弄宝然。

    李青将带来的水果拿出一部分去厨房洗，宝然凑到她身边，嘻嘻哈哈地帮忙拿出果盘，奈奈跑进来见水果已经洗好，当仁不让地端了出去，宝然只抢到两粒蓝莓，气得跳脚，厨房只听她在娇娇俏俏地抱怨，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近孔凡素者又贫又坏，李青带着微笑静静地听着，还有油烟机发出轻轻地嗡嗡声，锅盆勺铲磕磕碰碰，谢靖宇轻声纠正宝然要拿浅蓝色而不是深绿色碟子……

    谢靖宇手脚利索地做了六热四凉十个菜，最后还煲了虫草汤，几个人吃的尽兴之至，纷纷建议他开家餐厅，搞搞副业。

    等撤去碗碟，摆上水果，孔凡素还在大呼过瘾，同时不忘挤兑许宝然：“这样的绝世好男人配你，实在是暴殄天物！”

    许宝然将一瓣橘子塞进她的嘴里，狠狠地说：“吃东西也堵不住你这张嘴！跟青青这么多年，怎么连她一分半分都没学到！”

    “切，青青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我可受不了，许宝然你可别告诉我你能做到！”孔凡素咽下橘子，飞快的道，她对李青会遵循这种进餐礼仪很是不解，更无法赞同，在她看来人在共同享受美味的食物时最容易建立感情，进而增添美好的气氛，这个时候不能说话，岂不是对资源的无端浪费，而且是环保资源！

    许宝然看了李青一眼，嘻嘻笑道：“我也是，不过看你同样做不到，我心情很好罢了！”

    孔凡素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地承认，还反应迅速地把话扔回来，脑子一时回转不来，只得拿眼睛死死地瞪她，半晌才冷哼一声，对李青笑着说：“我们宝然跟着谢靖宇后果然变聪明了哦！”

    李青看看她，再看看许宝然，赞同地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

    许宝然的圆润小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愤愤的道：“孔凡素你每次都来这招。”声音却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人也快缩到谢靖宇身后去了。

    这下连谢靖宇也笑出声，李青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她前两天便注意到谢靖宇进餐时也很少说话，因为头次和他一起吃饭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以为是自己的缘故，后来观察下来发现并非如此，如今看来，他本人举止有度，言谈有礼，待人疏离却不冷漠，住宅装修舒适中隐隐透出奢华，表明他品位不俗，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个普通财务工作者。那么，他进振华的目的何在，他这两天怪异举止的原因何在？

    孔凡素轻哼一声，表示对许宝然的示弱即满意又不屑，不过还是放过她，她笑着对谢靖宇说：“宝然这家伙又笨又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上她的，不过我又聪明又泼辣，你要是对不起她，我会帮她狠狠教训你！”

    李青愕然，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但谁也不会怀疑里面的真实性，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她将目光转向奈奈，果然见小丫头目光灼灼、无限崇拜地仰望（解释一下，她此刻趴在桌子上）着孔凡素，此刻她一点也不怀疑，数年后，奈奈会变成另一个孔凡素大神。

    谢靖宇波澜不惊，依然笑得温文有礼，他没有回答孔凡素，而是把身后的许宝然拉出来，对她说：“宝然你有句话说的很对，孔凡素这个损友，一但沾上就是一辈子，甩也甩不到，所以你认命吧！”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在座的各位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呃，除了……

    果然，许宝然激烈地反对：“我不要被她欺压一辈子！！”

    孔凡素毫不客气的翻个大白眼给她：“晚了，我已经和你的男人达成共识！”

    于是大家都笑眯眯地看着许宝然哀嚎。

    时光流逝，岁月却是如此静好……

    第二天一早，李青开着小货车去韩敏厂里，韩敏的同事很热心地带着她，先去厂领导那里领批条，再到财务科交钱，然后去仓库领货，又帮她搬上车，最后带着丝腼腆问她自己家里有些小孩子的衣服，能不能捐给孤儿院，还解释说自己也就这点能力，捐不了值钱的东西。李青看着这个四十岁左右，衣着朴实的厂房女工，心中充满了酸涩，她用力点了点头，笑着道：“什么都可以的，我代表孤儿院的所有孩子谢谢您。”

    车子驶出工厂大门很远，那女工还在后面高兴的向李青挥手，她帮了她的忙，又捐了东西，竟是如此开心，这世上有多少这样心存善念的人，因为他们，她才得以生存下来。

    快到孤儿院时，李青停下车，从空间里调出各种已经装包封箱的米粮、瓜果、蔬菜，在车厢里紧紧摞好，直到剩下的空隙刚好放置两盆茶梅树，才停止调运东西，回到驾驶室，又把两盆菊花分别在副驾座椅前和座椅上放好，这才重新发动车子，驶向孤儿院。

    孤儿院的大门一向都关着，留一侧的小门供人出入，她将车停在门外，一扇一扇打开大门，孤儿院的孩子都极其喜欢做这件事，因为大门打开意味着有人来，有人来就代表着可能会有捐助，可能是食物，也有可能是衣服，不管是什么，都是孤儿院需要的，在这里，生存下去是最真实也是最奢侈的愿望。有个大学同学曾问李青：是不是经常有人去孤儿院领养孩子？

    当时她看着同学年轻美好的脸庞，沉默的像一株冬眠的树。

    很多人，甚至成年人，包括成年很久的人，都会以为，无法生育的夫妇，或者有了儿子想要女儿的、有了女儿想要儿子的夫妇，都会到孤儿院挑选合适的孩子领回家抚养。然而并非如此。这些人第一选择往往是打听亲戚的、朋友的、邻居的、同事的身边，或者是这些身边的身边，有没有生下不养的健康婴儿，无果后的第二选择会是去医院抱养，再然后才是到孤儿院来碰碰运气。

    谁也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更不想他（或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无论这是出于爱或不爱。而孤儿院的孩子，并不拥有可以否定这些的条件，领养他们要办领养手续，不管这个孩子长到多大，和他们生活多久，户口本上的身份，永远都是：养子（或养女），另外，孤儿院不是保育院，这里的孩子都已记事，很难会想婴儿般对养父母完全的信赖，会有沟通上的问题，这种问题往往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严重。

    所以，孤儿院极少有需要领养孩子的人出现，会出现在这里的陌生人，对这里的孩童来说，仅仅代表用来果腹的食物和拿来御寒的衣物。

    李青推开大门，里面停着另一辆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