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初升卷 六 青衣

    十青衣

    这日，易子饮起个大早，正自于河边舀些清水，忽然只听宁玉若娇呼一声。心中一紧，忙前去查看。只见宁玉若对着地面上一支金簪怔怔而立，默然不语。易子饮走过去拉住她温香软玉一般的小手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宁玉若这才缓过神来，叹道：“我师父找到我啦。”

    易子饮不明她话中意思，神色迷茫的望着她。宁玉若见了易子饮的表情，不由得拉住他的手道：“子饮，你身上负伤我才一直没有给你说我师门的事情，这下瞒也瞒不住啦，你便听我慢慢于你道来。”说着，宁玉若顿了顿叹道：“子饮，你可知‘灵虚一渺，虚渡飞霄’么？”易子饮听这到这个词，不由得皱眉说道：“我曾听师父提过，只说这是一位不世出的大高手的名号，只说他的功法除了由‘惊天地泣鬼神’形容以外，委实已经找不到其他任何的形容法。但师父也曾提过，说这位大高手修道而不信道，可赏善而罚恶，更可赏恶而罚善。行事一途全凭喜好。端的让人无法理解。”

    宁玉若仔细听易子饮说完，过了半晌方才叹道：“是了，师父行事最是神鬼莫测，若是他喜欢的便宁愿覆天下而护一人。若是让他不喜欢，哪怕你好话说尽，捧着天下无双的神功秘籍，他也不正眼瞧上一眼。”易子饮听了，心中七上八下已经猜到了几分。却听宁玉若又说道：“若是仅仅这样还算不差，但偏偏这次师父心中定然怒极。”易子饮不禁问道：“为何怒极？”宁玉若白了易子饮一眼道：“还不是为你。我这次偷跑出来，本是算准了师父闭关的时间，想下山玩上一玩就回去。谁知道碰上五龙门做的那些腌臜之事，我起了不平才决定管上一管。但我自幼只和师父学了些微末的逃命技巧，他们派人大举来捉我我打不过就只好逃啦。”她又顿了顿接道：“本来如此也就算了，谁知道正好让我看到你那师妹用正宗道家功夫打伤那谢老三。我本想看你们上演一出好戏，谁知道你这人呆头呆脑的，竟然还要给他们救治，我不禁生气，使出师父教我的‘小灵幻手’夺了你的药就跑啦。”

    说着，宁玉若面色一红道：“接下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若不是为了照顾你这笨蛋，谁又会在这里留这么久。以至于师父出关见我不在身边，现在定然大发雷霆。他平日疼我的紧，就算生气也不会怎样。但坏就坏在你还在我身旁，师父一定会寻你出气。”

    易子饮听了这话，不禁苦笑道：“原来天底下的师父都差不多。”宁玉若不明他话中的意思，但料想应该也没多少特殊含义，就对他道：“现在趁我师父还没来，你快快走吧。免得被我师父捉到杀了你。”易子饮听了摇头道：“我不走。”宁玉若急道：“若你不走，我师父真把你杀了该怎么办？”易子饮握住宁玉若的手道：“我又没有错，我为何要走？更何况，我若走了，我再去哪里寻你？”

    宁玉若听了这话，本想好的所有劝诫之言都眨眼间付诸东流，她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她玉手紧紧握住易子饮嗔道：“师父找来了我可不管你。”易子饮体会到宁玉若手上的重量，胸中豪气顿生朗声道：“大不了一死！”宁玉若叹气，将头靠在易子饮的肩上道：“大不了陪你这冤家一起死便是了。”话虽如此，但易子饮心中计较倒并未停。他寻思道：“这金簪想来便是玉若师父的信物，既然信物在想来她师父应当也在才对。那他怎的不现身相见？”易子饮如此百般思量后，倒是都不明所以，猜不透宁玉若师父的想法。但他天生便是聪明之人，一旦想法开动断无停歇的道理，是以就算在与宁玉若温存片刻之时，胸中的计较倒也没停。

    如此过了半日，倒也无甚风吹草动，宁玉若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倒是放下了。想没准是过路人不小心落了钗子也未尝可知。于是又满心欢喜的洗衣烧饭，俨然一副小妇人的模样。易子饮看了，胸中不禁倍感温馨。

    入了夜，宁玉若早早睡下了，易子饮俯在她的房门前仔细倾听，听到宁玉若呼吸匀畅，显然已经睡熟。这才放下心，镊了脚步走出茅屋。

    易子饮行了不远，便见一青衣人负手而立，背对着他正自欣赏月光，于他的到来似若无睹。易子饮抱拳道：“可是‘灵虚一渺，虚渡飞霄’前辈么？”那人也不回头，哑着嗓子哼道：“你居然能猜到我来的时候，想来你也不笨。”易子饮道：“并非是我不笨，而是前辈太过疼爱玉若。想前辈定然是知道你若白天出手将我杀了，玉若断无于你回去的道理，闹不好还要以我一同共赴黄泉。是以前辈白日寻到了我们也故意隐忍不发，只待玉若深夜睡熟，再将我引出。这样一来，我是圆是方都任由前辈揉捏了。而再捱到白天只待玉若一醒，你大可以说我忘恩负义，深夜自己逃走。那样玉若虽然心中伤痛，但也绝无寻死的道理了。”

    那人听易子饮拆穿他的心思，不但没生气反而拍掌笑道：“正是如此，想不到你这小子当真聪明得紧。若不是你花言巧语骗了玉若罪该万死，否则我还真想留你一条小命。”易子饮听了摇头苦笑道：“但前辈总归是前辈，这没有来由的欺负一个晚辈后生，前辈不知羞么？”那青衣人怒道：“嘿，没来由？怎的会没来由？你这小子体内奇经八脉断了一半，能活下来都是上天的恩赐。你这副模样连村里的农家野汉都尚且不如，一辈子也只能甘做一个废人。玉若跟了你，岂不是要受一辈子窝囊气？你说你该不该杀？”

    易子饮听了，只觉霎时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他虽心底猜到这次走火入魔受伤极重，但也万万没料到居然成了废物一个。这让他不由得呆了，心中好似被掏空一般。方才所想的许多话语都随风飘散，只觉得天地之间空落落的，只有他自己一般。

    那青衣人见了易子饮这副模样，知道自己言语奏效心中颇为得意道：“既然你明白了，那就受死罢！”说着，他的袖口陡然间青光一炽，便向易子饮头颅拂去。这一下若是中了，易子饮非被扫一个脑浆崩裂而死不可。

    但青气一盛，陡然间将易子饮面孔映得无比清晰，那人见了不禁胸中一惊，忙收住手，仔细想易子饮瞧去。不禁觉得易子饮生得与那人有几分相似，直是越看越像。那青衣人忽然问道：“你姓什么？”易子饮正觉得心头灰暗暗一片，生无可恋，那青衣人问什么也就答什么。易子饮道：“我姓易。”那人眉头一皱：“你不姓...”那青衣人收住话头又问道：“你父母是谁？”易子饮又答道：“我没有父母，自小被师门收养，师父说我是捡来的。”那青衣人听了此话不禁哈哈直笑：“捡来的？哈哈哈！好一个捡来的。”

    易子饮听了青衣人的话，心中满是疑问道：“你笑什么？”那青衣人望了望易子饮，忽然叹气道：“罢了罢了！从此以后不要再见玉若。否则我定然不饶。”说着，将易子饮在手中一提，青衣人好似乘风蹈海一般在空中御风而行。易子饮见了青衣人这门神通，不由得冷汗涔涔。其他修道之人虽然可以御空，但总需要借些事物，似他这般纯靠真元御空而行之人，莫不是神仙么？当真如师父所说，这人的实力只可用神鬼莫测形容了。

    不多时，青衣人便将易子饮放到了天青山山门口，他望望易子饮道：“你去罢！从此以后玉若与你再无瓜葛！你便在天青山终老一生，以你现在这身体若是勤加修养，没准还能活个几十年。”言罢，他刚要走，忽然又回头望了易子饮一眼。长叹一声，身形一晃失了踪迹。

    易子饮如同身坠雾中，半晌才反应过来。知道那青衣人定然回去带走宁玉若，自己又成了废物一个，此生定然与宁玉若天各一方再无相见的道理。念及此处，易子饮只觉得生无可恋只想一死了之，呆呆的坐立在那里木然不动。

    没多久，天已经转亮，天青山的弟子便出来巡视。陡然间见一人呆坐在山门前，以为是敌人来攻，忙拔剑喝到：“是谁！”想不到那人却只是呆呆的坐着望地不语。那巡视弟子心中疑问，擎了宝剑上前查看。这一看不要紧，竟然发现是已经失踪了半年之久的易子饮。这易子饮本是天青山上韩霄的弟子，韩霄平日最是疼爱这名弟子。这次易子饮失踪之后，韩霄嘴上不说，实则最是着急，任旁人谁都能看的出来。加上易子饮平日里在天青山甚是受到师兄师弟欢迎，是以这易子饮失踪可以说是这半年来天青山上第一大事。

    那人见易子饮这副模样，心中无比惊讶，忙过去伸手相扶易子饮。刚将易子饮扶起，易子饮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喷了那名弟子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