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生好色

    朕是个昏君：贪财好色、品行不端且知错不改。

    七八岁就敢调戏执教崇文馆的小帝师，十一二岁就敢罔顾法度跟宫里抢人，刚登基就敢娶四五个皇夫——渺风大陆五大国皇室最拔尖的男人，一个没跑儿，全收在朕的后宫里。

    谁跟朕抢银子朕就敢让他重入轮回，谁跟朕抢地盘朕就敢拼命，谁敢跟朕抢美人朕就敢代表佛祖超度之。

    大雍自开国到朕这一辈，历经帝君十二人。人还活跳跳，身后名就已经板上钉钉的，唯朕而已，也算是给我爹垫了底。

    朕面上无光，愧对列祖列宗。但朕闲来没事的时候，仔细琢磨了一番，嚼着这个事儿吧，究其根源，真不能怪朕。

    但凡是念过两天书的，都知道这帝王命格不同常人，出生之时，必有奇象。譬如赤雷落屋红光四射啦，譬如金光闪闪瑞气千条啦，再不济也有六月飞雪七月霜降。

    轮到朕这儿，就安安静静的，别说留下点什么牛x的超自然现象警示世人了，就连时时在我娘身边跟进跟出的狼兄都没叫一声。

    若真要计较的话，就是我娘亲手种在后院的一颗桃树，原本已经死了七八年了，那年的春天突然开了花。满枝头地摇曳，十分之荡漾。

    对于这个说法，朕表示怀疑。据我娘的官方说法，朕出生那会儿比较凶险。

    因为我娘那天中午比寻常时候多喝了一碗汤，结果撑得坐不住，就在后院的桃花树下练刀消食。结果她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灵敏度远逊平常，刺、砍、削、挑、旋之间运转不及，动了胎气，导致提前生产。

    由于是早产，胎位又有些不正，我娘生产的时候颇耗了些心神，险些儿将一条命给交代了。给我娘接生的产婆，自打进了产房就冷汗不断。那神情，我娘见了都忍不住替她紧张——能不紧张么？稍有差池你全家陪葬！

    这话挺混的，胜在既实在又实用，就是太流氓了。咱都是文明人，不兴这一套。

    从前日午后耗到第二日清晨，我愣是不冒头。产婆眼见我娘元气大伤，再这么拖着，母子俩都保不住。产婆也见多了，心一横，就抖着腿出门问当时守在门外的孟叔叔，是保夫人，还是保少主。

    孟叔叔在院子里焦急地转着圈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我爹。他都快把自个儿给绕晕了，突然听到产婆来这么一句，下意识就说：“夫人！”

    产婆大约是头回见到在这个问题上如此决断的人，有些佩服又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公子，夫人还年轻，身体底子也不错，孩子……会再有的。”

    孟叔叔一脸懵然，跟丢了魂儿似的。

    产婆进了房，照这话又说了一遍。我娘躺在床上缓过一口气，有些失色的眉眼间泛起一抹凉意，下一刻产婆就被抽飞出去，撞在门上，碰的一声巨响。

    “放屁！”我娘眼前金星乱冒，摸索着取过搁在一边的妖刀红月，冷笑一声手起刀落！那一刻血花凄艳，当真是应了我娘在江湖上的名号——滟澜湖血罗刹，可不就成了个血人？

    所以说，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只看，还在哪里罢了。

    府上家养的女郎中，花了好些时候才给我娘止住了血，松了一口气之后才猛然发现：这娃，都还没哭过一声儿呢。

    刚恢复知觉的产婆当时就腿软了——这折腾了这么久，别是个死胎吧。我的亲娘姥姥，这年头挣点糊口的银子可真不容易啊。

    女郎中麻溜儿地将我倒提着，毫不怜香惜玉地在我的尊臀上甩了老大两巴掌。我哼哼两声表示抗议。

    我娘微微合着眼，倦倦地挥手，女郎中会意地拎着产婆退了出去。侍女进来麻利地将房里收拾干净了，我娘才哑着嗓子道：“把少主抱来给我瞧瞧。”

    蜉蝣——我娘的贴身侍女抱着我上前，我娘只看了一眼，皱了眉厌厌地道：“皱巴巴的，跟个小猴子似的，真丑。”

    瞧瞧，朕出生的时候不仅没有任何奇象，还跟个小猴子似的。这还不算什么，最让我娘漏气的是，别人家的孩子，聪慧点的，三岁上都会念诗，耍两套刀法了，比如孟檀渊。而我，三岁了还不会走路，也不说话，整日里让人抱着四处走来走去。

    我娘一度气恼，以为自个儿当年不小心把孩子扔了，倒把胎盘给养大了。那会儿我娘对我还残存了些幻想，但我不太争气，抓周的时候抓了满手的银票，还抱着赶来观礼雪驼峰之主雪镜尘不撒手，用口水糊了他满脸。

    从此之后，我娘对我是彻底死了心，再没在我身上花半分心思，由得我磕磕绊绊地长，也不管有没有长歪。

    那个时候，朕就已经知道将滟澜湖众按姿色分成三六九等，并且利用年龄优势，用口水糊脸盖印。

    可见，好色什么的，是天生的，非人力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