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单
目录：机械时代的农耕师| 作者：邀日月| 类别：其他类型
彼得将一块小巧的电子阅读器拍在办公桌前，盖茨博士从一本厚厚的线装书里缓缓抬起头。
“亲爱的彼得，我知道现在的人们都喜欢光屏，但是我认为人们在追求便利的同时却不应该败给了轻浮。当你们对着电子产品阅读的时候，难道不会想念这些被摆在历史博物馆里的纸制品么？要知道你们抛弃的不仅仅是历史，还有时间。”
盖茨扶了扶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张老迈沧桑的脸。
“请您不要转移话题！”作为盖茨的助理，彼得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相反，他现在可以说抱着深深的怒气，“请您解释一下，这份录取名单是怎么一回事！”
盖茨连着“哦”了两声，看着彼得启动光屏，打开了那份录取名单。
“我不是很了解，阿德莱德什么时候成为收容所了。”彼得弯曲着食指，轻轻扣击桌面，另一只手叉着腰，一副和盖茨叫板的模样。
“哦，你是说里西欧吗。他虽然出身寒微，却拿了华亚大陆第一的成绩，就是在联邦也排在前三位。彼得，我知道你不喜欢平民，可是你应该懂得，人们有时应该放下门第之见，神创造人类是为了大家能够相亲相爱，平等以待……”盖茨忧心忡忡地看着彼得，仿佛他犯了罪大恶极的过错。
彼得强忍着发怒的冲动，将光屏拨转，使上面的信息滚动起来。
“您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里西欧，他成绩突出，理应被预科班破格录取。我所不理解的是他！”
光屏上出现一名唇红齿白的东方少年，黑色的长发束成一条辫子垂在胸前，黝黑的眼睛发出灵动的光芒。照片一旁的信息栏显示着姓名年龄和各项测评成绩。
总成绩一栏，鲜红的361赫然在目，显得很突兀。
盖茨心虚低耸肩，低头继续摆弄那本发黄的线装书，说话也不似刚刚那样底气十足，“你知道的，我比较，额，偏爱，那个……东，东，东方……”
“东方纯血。”彼得替他把话补充完毕，“这是您老人家的特殊癖好。”
盖茨把眼镜摘了下来，用一块鹿皮绒小心翼翼地擦拭，然后将它递给了彼得。
“我亲爱的，你一定想象不到这块镜片是怎样得来的。七百多年前一位工匠在开采矿石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块巨型天然水晶，它晶莹剔透浑然天成，被誉为水晶之王，保存在了博物馆里。三百年后，另一位工匠在政府的许可下将它取了出来，用心雕琢，使水晶之王成为了一件伟大的艺术品，它的名字叫做‘阿德莱德的沉思’，我想你应该听说过那件东西。”
彼得何止知道，他十分清楚那件艺术品的地位，那是阿德莱德工业创始人，阿德莱德家族师祖的等身塑像，那件巨型工艺品现在被完整地保存于阿德莱德家族博物馆，除非节日或庆典，轻易不对外开放参观。
但是，这和盖茨校长的镜片有什么关系？确切地说，这和阿德莱德录取一个成绩低下的平民有什么该死的关系？彼得非常不耐地看着盖茨。
“然后，大量的水晶废料被整理，体积足够的就留作他用，还有一些碎片被直接丢弃。这位工匠悄悄将两块较为完整的水晶收藏了起来，你要知道在那个年代这些工作都是由机械完成，它们只知道机械地称重，并不在意水晶废料的体积和形状，所以工匠很成功地将‘水晶之王’的边料拿了出来。然后，他将那两块水晶传给了他的子孙。三百多年后，他的子孙用它们雕琢了两块镜片。”
彼得突然觉得手中一沉，那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眼镜竟然闪闪发光。
他没想到盖茨的眼镜居然与“阿德莱德的沉思”同宗，那可是整个联邦价值连城的艺术珍品！在这样背景恢弘的前提下，那只小巧的眼镜突然地位崇高了起来，它赢得了彼得的深深敬意。
等等……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soda！
“校，校长……”彼得忍住怒气，挡住试图悄悄逃逸的盖茨，真是差一点又被他跑掉，“请问这和您破格录取方品一有什么关系！您不能单纯因为他是个东方纯血就坏了阿德莱德的规矩。三百年的历史传承，您这是在破坏传统！”
盖茨的嘴角不自然地提了提，“好吧，实话说，我就是因为他是东方纯血才录取他。不过，这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录取吧！他只是念预科班好不好。”盖茨有些找到借口的感觉，重新理直气壮了起来，花白的胡子和头发根根分明，矍铄得很，“预科班你懂不懂！预科班的意思就是他并没有被直接录取，他只是有了被录取的机会而已。我以一个校长的身份允许一名学生自费进预科班学习，谁敢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彼得默默收起光屏，迎风流泪，盖茨这样子和耍赖有什么区别。不过他以一届校长的资格这么说，他也不好反驳了。反正也只是预科班而已，并不是阿德莱德的正式生，而且还是自费，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紧张个什么劲儿。彼得将阅读器塞进口袋，带着录取名单去准备一应手续了。
盖茨回到自己座位前，看他消失在办公室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神啊，我按照您的指引迷恋上东方纯血，希望您可以将神奇之人带到我面前，改变这没有生机的世界……”
盖茨重新翻开那本陈旧的书，那是一本经过修复的文物古籍，封面上撰写着五个硬朗的大字——“上下五千年”。
……
张秉考上了岩城公立大学，张家声势浩大地为他举行了庆功家宴。家宴的地点在张家客厅，来宾是张家全体家庭成员，和张志平两兄弟的大堂兄一家。
张志平的爷爷奶奶一直和张老爷子的哥哥在华城生活，而张志平的大堂兄张志康更是华亚大陆一家机械工厂的部门经理，身居要职。所以这次家宴能请到张志康一家，可见张志平夫妇下了多大的功夫，他们是真得认为张秉这次算是扬眉吐气了。
家宴的餐单列得算是丰盛，因为要为张秉毕业后的工作铺路，张志平夫妇很希望能使张秉得到张志康的青睐，所以就对这次家宴十分用心。十二道菜里有七道都是肉菜，另外四道才是不同味道的营养餐，肉菜里更有一锅鸡汤主料用的是两斤多的肉鸡，这一顿饭对生活在岩城的张家人来说，可算天价。可是张志平夫妇一点都不心疼，何彩英列出餐单之后还一直嘱咐张秉一定要多吃一点。
家宴订在张秉拿到录取书后的第七天，之所以没有马上就举行庆功宴，是因为光是采购食材就花掉了何彩英五天的时间。
由于天然食材紧缺，购买需要预订，往往要下单排队等候一到两天才能到货。相比之下，调味料更是难凑齐，何彩英跑遍了整个岩城都没买到自己需要的花椒和八角，这些东西最后还是张志平在网络上花高价托人从华城寄送过来的。
至于餐后甜点和零食，何彩英不想让张秉的升学酒太寒酸，因而都选择了中等价格的产品。正餐需要的四道营养餐更是大方地选择了青菜口味。最后一道菜，何彩英狠下心来，买了一根基因复制黄瓜。
机械时代之前，人类社会曾经历过十分严重的核灾难，在爆炸和辐射之下，一切绿色生命渐渐销声匿迹，大部分生物也逐渐销声匿迹。科学家们在蔬菜变异、灭绝之前复制了它们的基因结构，经过几百年的研究终于复制了一些蔬菜。虽然它们的营养价值几近于无，但是对于整天吃营养餐的人们来说，那种口感简直是人间美味。但是基因复制工程庞大而复杂，人们为此付出的人力财力源源不绝却成果甚微，因而蔬菜在机械时代是纯粹的奢侈品，只有上流社会的贵族们才消费得起。大多数的平民甚至一生都没见过蔬菜的模样。
何彩英买的这根黄瓜，直径有七公分，长度半米左右，体积硕大颜色翠绿，价值抵得上一整桌酒菜，可算是下了血本了。所以当何彩英拎着菜篮子回家的时候，所有张家人都震惊了。从没见过青菜的张母甚至围着那根黄瓜转了一圈。
“我活了半辈子，真是头一次看见绿色的菜。”张母忍不住感叹，不住地伸手抚摸那根黄瓜。
如果用一个词贴切地形容方品一此时的感受，那就是“如遭雷劈”。他只是听瓦砾说过这是一个物资紧缺的时代，可他没想到能穷成这样。老百姓连菜都吃不起的话，就算这里没有连年的征战又比大明朝强到哪里去呢？他看着张家众人用瞧新鲜的眼神看那根黄瓜，顿时有一种无力感席上心头。
何彩英一边从菜篮子里将采购的战利品一一拿出来，一边状似无意低唠叨，“这次花了不少钱，不过倒是可以吃一顿好的。这样的大事，一辈子能有几次，也该好好操办操办。二弟和二弟妹不介意吧。”
张志成刚想应声，就被程思思捏了一下。张志成这才反应过来，何彩英竟然是想让他和程思思也出一份钱来负担这餐庆功宴！
可是这是张秉的庆功宴，和张志成、程思思、方品一半点关系都没有。若是小数目也就算了，大家毕竟是一家人，能帮就帮，可是这一顿要吃掉几万块联邦币，是张志成和程思思一年的生活费用，大嫂她连声招呼都不打，这行为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何彩英见张志成夫妇一个都不吭声，也不着急，张家的生活费都是交给张母保管的，这事儿的决定权根本就不在他们这儿。所以她嗤笑一声，继续从菜篮子里把甜品一一拿了出来。
“妈，您不会怪我太铺张了吧。”何彩英捅了捅在一旁抚摸黄瓜的张母。
张母哪有功夫和她闲话这些，孙子考上了大学，张志康夫妇肯赏脸来吃饭，儿媳妇买了青菜……这都是多有面子的事儿，她乐还乐不过来。
“怎么会，张秉就辈子也就这一次，下一次估计要等他娶媳妇了，那还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儿，我这把老骨头指不上能不能见着呢。这些又算是什么，家里还有点积蓄，够你们花用了。”
那些积蓄里有一半是张志成交给母亲保管的，是张家兄弟平时积攒下来应急用的。张志成一听这话，心都凉了。
他看了妻子一眼，扶着妻子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何彩英好似斗胜了的公鸡，花冠子一抖一抖威风凛凛。她扬着下巴看张志成夫妇回房的背影，尤其是程思思那柔弱无力的步伐，心里不禁美美地想到，念过大学又怎么了，如今我儿子也要去念大学了，你儿子可还是个文盲呢！
想到这里，何彩英便忍不住露出得意的微笑，再一回头看见盯着黄瓜发愣的方品一，心里那股高兴劲儿就再也挡不住，还有对方品一的鄙视也一股脑儿地倾泻了出来。
“呦喂，大侄子，没见过吧，大伯母告诉你这个叫黄瓜。它啊，脆生生的可好吃了。没事儿，别这么小心翼翼的，你可以闻闻，闻不坏，只要别摸就行。你这次不好好看，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着了。你脑子不好使，以后估计也找不着什么好工作，蔬菜这东西也没啥机会再吃了。对了，你以前也没吃过吧，大伯母和你说，这蔬菜可是好东西……”
方品一木呆呆低看着她口若悬河，再看看桌子上那根硕大的黄瓜，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这黄瓜味道奇怪，有一股子火油味儿，手感也不好……这能吃么！
“瓦砾，瓦砾！”
小机械人从张志成夫妇的房里滚动出来，扯着方品一的裤子示意他回房间。方品一知道是程思思叫自己回去，便带着瓦砾转身回房了。
张秉把何彩英的房门打开一个门缝，从里面探出头来，看瓦砾滚动轮胎的样子，满眼都是对机械人的渴望。
何彩英见状恨恨地看着瓦砾小小的身影，忽然心念一转，转头和张母嘀咕起来。
“这……不太好吧。”饶是偏疼张秉的张母听过何彩英的提议也觉得心里过不去，奈何何彩英一再坚持。
“您就信我吧，都是自家兄弟，志成他们就算是为了给堂兄面子也会答应的……”
“亲爱的彼得，我知道现在的人们都喜欢光屏，但是我认为人们在追求便利的同时却不应该败给了轻浮。当你们对着电子产品阅读的时候，难道不会想念这些被摆在历史博物馆里的纸制品么？要知道你们抛弃的不仅仅是历史，还有时间。”
盖茨扶了扶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张老迈沧桑的脸。
“请您不要转移话题！”作为盖茨的助理，彼得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相反，他现在可以说抱着深深的怒气，“请您解释一下，这份录取名单是怎么一回事！”
盖茨连着“哦”了两声，看着彼得启动光屏，打开了那份录取名单。
“我不是很了解，阿德莱德什么时候成为收容所了。”彼得弯曲着食指，轻轻扣击桌面，另一只手叉着腰，一副和盖茨叫板的模样。
“哦，你是说里西欧吗。他虽然出身寒微，却拿了华亚大陆第一的成绩，就是在联邦也排在前三位。彼得，我知道你不喜欢平民，可是你应该懂得，人们有时应该放下门第之见，神创造人类是为了大家能够相亲相爱，平等以待……”盖茨忧心忡忡地看着彼得，仿佛他犯了罪大恶极的过错。
彼得强忍着发怒的冲动，将光屏拨转，使上面的信息滚动起来。
“您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里西欧，他成绩突出，理应被预科班破格录取。我所不理解的是他！”
光屏上出现一名唇红齿白的东方少年，黑色的长发束成一条辫子垂在胸前，黝黑的眼睛发出灵动的光芒。照片一旁的信息栏显示着姓名年龄和各项测评成绩。
总成绩一栏，鲜红的361赫然在目，显得很突兀。
盖茨心虚低耸肩，低头继续摆弄那本发黄的线装书，说话也不似刚刚那样底气十足，“你知道的，我比较，额，偏爱，那个……东，东，东方……”
“东方纯血。”彼得替他把话补充完毕，“这是您老人家的特殊癖好。”
盖茨把眼镜摘了下来，用一块鹿皮绒小心翼翼地擦拭，然后将它递给了彼得。
“我亲爱的，你一定想象不到这块镜片是怎样得来的。七百多年前一位工匠在开采矿石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块巨型天然水晶，它晶莹剔透浑然天成，被誉为水晶之王，保存在了博物馆里。三百年后，另一位工匠在政府的许可下将它取了出来，用心雕琢，使水晶之王成为了一件伟大的艺术品，它的名字叫做‘阿德莱德的沉思’，我想你应该听说过那件东西。”
彼得何止知道，他十分清楚那件艺术品的地位，那是阿德莱德工业创始人，阿德莱德家族师祖的等身塑像，那件巨型工艺品现在被完整地保存于阿德莱德家族博物馆，除非节日或庆典，轻易不对外开放参观。
但是，这和盖茨校长的镜片有什么关系？确切地说，这和阿德莱德录取一个成绩低下的平民有什么该死的关系？彼得非常不耐地看着盖茨。
“然后，大量的水晶废料被整理，体积足够的就留作他用，还有一些碎片被直接丢弃。这位工匠悄悄将两块较为完整的水晶收藏了起来，你要知道在那个年代这些工作都是由机械完成，它们只知道机械地称重，并不在意水晶废料的体积和形状，所以工匠很成功地将‘水晶之王’的边料拿了出来。然后，他将那两块水晶传给了他的子孙。三百多年后，他的子孙用它们雕琢了两块镜片。”
彼得突然觉得手中一沉，那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眼镜竟然闪闪发光。
他没想到盖茨的眼镜居然与“阿德莱德的沉思”同宗，那可是整个联邦价值连城的艺术珍品！在这样背景恢弘的前提下，那只小巧的眼镜突然地位崇高了起来，它赢得了彼得的深深敬意。
等等……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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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校长……”彼得忍住怒气，挡住试图悄悄逃逸的盖茨，真是差一点又被他跑掉，“请问这和您破格录取方品一有什么关系！您不能单纯因为他是个东方纯血就坏了阿德莱德的规矩。三百年的历史传承，您这是在破坏传统！”
盖茨的嘴角不自然地提了提，“好吧，实话说，我就是因为他是东方纯血才录取他。不过，这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录取吧！他只是念预科班好不好。”盖茨有些找到借口的感觉，重新理直气壮了起来，花白的胡子和头发根根分明，矍铄得很，“预科班你懂不懂！预科班的意思就是他并没有被直接录取，他只是有了被录取的机会而已。我以一个校长的身份允许一名学生自费进预科班学习，谁敢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彼得默默收起光屏，迎风流泪，盖茨这样子和耍赖有什么区别。不过他以一届校长的资格这么说，他也不好反驳了。反正也只是预科班而已，并不是阿德莱德的正式生，而且还是自费，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紧张个什么劲儿。彼得将阅读器塞进口袋，带着录取名单去准备一应手续了。
盖茨回到自己座位前，看他消失在办公室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神啊，我按照您的指引迷恋上东方纯血，希望您可以将神奇之人带到我面前，改变这没有生机的世界……”
盖茨重新翻开那本陈旧的书，那是一本经过修复的文物古籍，封面上撰写着五个硬朗的大字——“上下五千年”。
……
张秉考上了岩城公立大学，张家声势浩大地为他举行了庆功家宴。家宴的地点在张家客厅，来宾是张家全体家庭成员，和张志平两兄弟的大堂兄一家。
张志平的爷爷奶奶一直和张老爷子的哥哥在华城生活，而张志平的大堂兄张志康更是华亚大陆一家机械工厂的部门经理，身居要职。所以这次家宴能请到张志康一家，可见张志平夫妇下了多大的功夫，他们是真得认为张秉这次算是扬眉吐气了。
家宴的餐单列得算是丰盛，因为要为张秉毕业后的工作铺路，张志平夫妇很希望能使张秉得到张志康的青睐，所以就对这次家宴十分用心。十二道菜里有七道都是肉菜，另外四道才是不同味道的营养餐，肉菜里更有一锅鸡汤主料用的是两斤多的肉鸡，这一顿饭对生活在岩城的张家人来说，可算天价。可是张志平夫妇一点都不心疼，何彩英列出餐单之后还一直嘱咐张秉一定要多吃一点。
家宴订在张秉拿到录取书后的第七天，之所以没有马上就举行庆功宴，是因为光是采购食材就花掉了何彩英五天的时间。
由于天然食材紧缺，购买需要预订，往往要下单排队等候一到两天才能到货。相比之下，调味料更是难凑齐，何彩英跑遍了整个岩城都没买到自己需要的花椒和八角，这些东西最后还是张志平在网络上花高价托人从华城寄送过来的。
至于餐后甜点和零食，何彩英不想让张秉的升学酒太寒酸，因而都选择了中等价格的产品。正餐需要的四道营养餐更是大方地选择了青菜口味。最后一道菜，何彩英狠下心来，买了一根基因复制黄瓜。
机械时代之前，人类社会曾经历过十分严重的核灾难，在爆炸和辐射之下，一切绿色生命渐渐销声匿迹，大部分生物也逐渐销声匿迹。科学家们在蔬菜变异、灭绝之前复制了它们的基因结构，经过几百年的研究终于复制了一些蔬菜。虽然它们的营养价值几近于无，但是对于整天吃营养餐的人们来说，那种口感简直是人间美味。但是基因复制工程庞大而复杂，人们为此付出的人力财力源源不绝却成果甚微，因而蔬菜在机械时代是纯粹的奢侈品，只有上流社会的贵族们才消费得起。大多数的平民甚至一生都没见过蔬菜的模样。
何彩英买的这根黄瓜，直径有七公分，长度半米左右，体积硕大颜色翠绿，价值抵得上一整桌酒菜，可算是下了血本了。所以当何彩英拎着菜篮子回家的时候，所有张家人都震惊了。从没见过青菜的张母甚至围着那根黄瓜转了一圈。
“我活了半辈子，真是头一次看见绿色的菜。”张母忍不住感叹，不住地伸手抚摸那根黄瓜。
如果用一个词贴切地形容方品一此时的感受，那就是“如遭雷劈”。他只是听瓦砾说过这是一个物资紧缺的时代，可他没想到能穷成这样。老百姓连菜都吃不起的话，就算这里没有连年的征战又比大明朝强到哪里去呢？他看着张家众人用瞧新鲜的眼神看那根黄瓜，顿时有一种无力感席上心头。
何彩英一边从菜篮子里将采购的战利品一一拿出来，一边状似无意低唠叨，“这次花了不少钱，不过倒是可以吃一顿好的。这样的大事，一辈子能有几次，也该好好操办操办。二弟和二弟妹不介意吧。”
张志成刚想应声，就被程思思捏了一下。张志成这才反应过来，何彩英竟然是想让他和程思思也出一份钱来负担这餐庆功宴！
可是这是张秉的庆功宴，和张志成、程思思、方品一半点关系都没有。若是小数目也就算了，大家毕竟是一家人，能帮就帮，可是这一顿要吃掉几万块联邦币，是张志成和程思思一年的生活费用，大嫂她连声招呼都不打，这行为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何彩英见张志成夫妇一个都不吭声，也不着急，张家的生活费都是交给张母保管的，这事儿的决定权根本就不在他们这儿。所以她嗤笑一声，继续从菜篮子里把甜品一一拿了出来。
“妈，您不会怪我太铺张了吧。”何彩英捅了捅在一旁抚摸黄瓜的张母。
张母哪有功夫和她闲话这些，孙子考上了大学，张志康夫妇肯赏脸来吃饭，儿媳妇买了青菜……这都是多有面子的事儿，她乐还乐不过来。
“怎么会，张秉就辈子也就这一次，下一次估计要等他娶媳妇了，那还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儿，我这把老骨头指不上能不能见着呢。这些又算是什么，家里还有点积蓄，够你们花用了。”
那些积蓄里有一半是张志成交给母亲保管的，是张家兄弟平时积攒下来应急用的。张志成一听这话，心都凉了。
他看了妻子一眼，扶着妻子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何彩英好似斗胜了的公鸡，花冠子一抖一抖威风凛凛。她扬着下巴看张志成夫妇回房的背影，尤其是程思思那柔弱无力的步伐，心里不禁美美地想到，念过大学又怎么了，如今我儿子也要去念大学了，你儿子可还是个文盲呢！
想到这里，何彩英便忍不住露出得意的微笑，再一回头看见盯着黄瓜发愣的方品一，心里那股高兴劲儿就再也挡不住，还有对方品一的鄙视也一股脑儿地倾泻了出来。
“呦喂，大侄子，没见过吧，大伯母告诉你这个叫黄瓜。它啊，脆生生的可好吃了。没事儿，别这么小心翼翼的，你可以闻闻，闻不坏，只要别摸就行。你这次不好好看，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着了。你脑子不好使，以后估计也找不着什么好工作，蔬菜这东西也没啥机会再吃了。对了，你以前也没吃过吧，大伯母和你说，这蔬菜可是好东西……”
方品一木呆呆低看着她口若悬河，再看看桌子上那根硕大的黄瓜，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这黄瓜味道奇怪，有一股子火油味儿，手感也不好……这能吃么！
“瓦砾，瓦砾！”
小机械人从张志成夫妇的房里滚动出来，扯着方品一的裤子示意他回房间。方品一知道是程思思叫自己回去，便带着瓦砾转身回房了。
张秉把何彩英的房门打开一个门缝，从里面探出头来，看瓦砾滚动轮胎的样子，满眼都是对机械人的渴望。
何彩英见状恨恨地看着瓦砾小小的身影，忽然心念一转，转头和张母嘀咕起来。
“这……不太好吧。”饶是偏疼张秉的张母听过何彩英的提议也觉得心里过不去，奈何何彩英一再坚持。
“您就信我吧，都是自家兄弟，志成他们就算是为了给堂兄面子也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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