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
目录：机械时代的农耕师| 作者：邀日月| 类别：其他类型
阿德莱德贵族私立学院的入学仪式是在下午三点举行。
方品一进入大礼堂的时候，那里已经人满为患了。座位不是很好找，方品一挑了一个角落带着瓦砾安顿下来。瓦砾东张西望的，对大礼堂里的其他机械人表现出一些好奇和畏惧，由于转动脖子，轴承发出轻微的机械摩擦声。
仪式还没有正式开始，大礼堂里乱哄哄的。
背后传来小声的议论。
“你看前面那个，是黑头发。”
“怎么？”
“你说，他会不会是黑眼睛？看样子是个平民吧。”
“可他有机械管家……”
“这算什么，如果是个美人儿，少不得有贵族要他做跟随者的。送个个把机械人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小声一点吧……”
“你真烦，这有什么，只不过是想看看正面，一个平民而已。”
背后的议论仍在继续，方品一愈发不自在，甚至产生了想要换一个座位的想法。不过还未等他挪地方，身后那两个喋喋不休的家伙就伸手揪住了方品一的辫子。
这种感觉，糟透了。
“请放手。”方品一转过头，语气十分不悦。
握住方品一辫子的那个学生见方品一语气不善，讪讪地放开了手里的头发。
“哦，我们是想认识你而已……”
另一个学生见情形没有朝发展的方向走，连忙帮朋友解释道，“你不要介意。我们也是平民，在这个学校里，平民很少，看见你也和我们一样，所以想和你做朋友。”
这样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的做法，让方品一特别不舒服。难道自己和他们一样是平民，就可以随意被议论，随意结交了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方品一一向注重朋友的品质，德行有亏的人从不敢胡乱结交。
方品一慢慢站起身，他向两位同学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我的朋友在叫我，我现在要换一个座位。失陪了。”
那个比较粗鲁的年轻人刚要再次抓住他的辫子阻止他走脱，就被方品一灵巧地闪身而过。
方品一顿时对这个入学仪式充满了厌恶感。如果不是为了在仪式结束之后领取徽章，他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所翻翻联邦通用语。
礼堂前方的帷幕缓缓拉开，仪式正式开始。
瓦砾贴在方品一耳边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讲台上那个好像是里西欧呢……”
方品一这才注意到，讲台上的新生代表，果然是阳光帅气的里西欧。
他穿着整洁的制服外套，胸前别着校徽，一头短发被打理得干净利落。手里捏着一份纸质发言稿，显得庄重正式。这副模样不论怎么看，都是积极向上的有为青年。
方品一联想到两天前脖子上绕着毛巾来自己家里当修理工的里西欧……
这么一想，就愣神到仪式结束之后了。
大礼堂门口，领取到学院徽章的学生三三俩俩地走出礼堂。
不知道为什么，方品一在礼堂出口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着遥远的讲台上，正四处找寻什么的里西欧，理所当然地觉得，他是在寻找自己。
所以方品一就站在门口，等待里西欧的视线停在自己身上。以便让自己顺利地被发现。
然后，刚刚仪式开始之前，那两个想要和方品一攀谈却被拒绝的同学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呦，这不是我们的黑眼睛嘛。怎么，站在这里等人呢？”最先开口的，是态度比较暴躁的那个，也是最开始揪住方品一辫子的人。
“罗逸。我们走吧。”脾气稍微温和的那个捅了捅同伴的胳膊，显然是不愿意在开学第一天惹是生非。
那个名叫罗逸的新生不耐烦地甩脱朋友的手，非要寻根究底。他顺着方品一的视线，看到了里西欧。接着，罗逸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嘲笑表情。
“我说呢，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原来，是有更高的目标啊。里西欧可是平民中的精英，连贵族都要给他三分面子，想和他做朋友，你还差得远呢。”
方品一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实在搞不懂自己和谁交朋友，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离这位莫名其妙的人远了一些。
罗逸顿时火冒三丈。
“大家都是平民，你这样，是想受到孤立吗？”
对于这种无理取闹，方品一毫无回应的冲动，转身就走。只是可惜了，他还想和里西欧说一说学习的事呢。看过实验室和自习室之后提起来的兴奋劲儿，现在全都没有了。还有，刚刚听说里西欧被分配到生物工程学院了，那他上课学习的地方是不是会离自己很近？
这一肚子的疑问只有等回家在通讯器上聊了。
想要冲上去拦住方品一的罗逸被朋友搂住，眼睁睁看着方品一消失在自己眼前。他虽然是平民，但是家庭条件非常优渥，父亲有着自己的小企业，母亲是地方政府办事员，从小没受到过这种白眼。罗逸暗暗下定决心，再见到这个黑家伙，一定要给他好看！
“低贱的平民。”
礼堂深处，裘海洛德冷冷地旁观着这一切。他转头看向还在主席台上茫然寻找着什么的里西欧，抬起下巴玩味地笑着。
“那个方品一，真的是里西欧看上的？”
“是的，主人。”浮在裘海洛德肩畔的小机械人伊万快速地回答道。
“呵呵，从小到大他都没和我争过什么。你说，这一次，他会不会和我争呢？”
裘海洛德的声音再次隐匿在礼堂深处。
主席台上，里西欧露出失望的表情——还想给他看看自己穿制服的样子呢。
方品一出了校园后直接到搭乘公交回到岩城。在空中公交上的一个小时里，他一边对着阅读器温习联邦通用语，一边憧憬着自己回家后受到养父母热烈欢迎的样子，至少程思思会给自己递上一杯温开水，然后全家一起享用那种闻起来香喷喷吃起来没什么味道的晚餐。
这样一想，方品一突然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不过，方品一经过瓦砾的提醒才猛然记起，今天竟然是回张家吃晚饭的日子。
搬出张家的张志成夫妻，要每个星期回位于岩城市中心星云小区的张家吃一顿晚餐。方品一虽然不情愿，却也知道必须遵从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和为人子女的孝道。
晚上五点半左右，张志成一家回到了星云小区。
这是张志成一家第二次回到这里吃晚饭。出乎意料的，直到他们到达张家，张母和何彩英还没有做饭。但这不代表张家对他们不欢迎，相反，看到他们到来，张母和何彩英都热情得很。
张母见到程思思，显出难得的亲热，何彩英更是责备地接过张志成手里的袋子，埋怨他回家还带东西，太见外，太客气。
张志成带过来的是基地配送员给他们的生活物资。程思思留下足够家里用的，其余的留着每次回张家的时候带上。这次张家没做饭，大概也是等着他们送东西来吧。
袋子里是两只鸡蛋和一小捆菠菜。
配送员每个月送一次蔬菜，菠菜看起来有些蔫蔫的，不太精神。同样的问题，上一次何彩英牢骚满腹，这次却赞不绝口。
这让方品一起了戒心，一般何彩英这么热情，都代表有事要发生。更何况张母还在客厅里拉着程思思说知心话……
太反常了。
张家拿的物资全部被做成饭菜端上了餐桌，上次他们拿来的东西，可是全都被收起来的。连张志成都觉得今晚有些与众不同，他小心翼翼地问张父，今天是什么日子。
张父冷眼看了看何彩英，哼了一声，放下筷子，不吃了。
张母拍了拍张志成的肩膀，开始把问题抛了出来。
“儿子啊，最近家里用钱有些紧。你们的家用能不能先按着以前的标准交啊。”
张志成大惊失色，“妈，我们真拿不出那么多钱了。”
与往次不同，何彩英这次竟然帮着张志成和程思思说话，反驳张母道，“妈，您别忘了，弟弟弟妹还欠着外债呢。”
张母“嗨”了一声，“不就是仓库主任的两万块吗。你现在收入多，又没什么开销。就算每个月交一千五百块的家用，不到两年也都还清了。”
张志成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妈，话不能这么说。品一还欠着同学三万块呢。”
“那是品一自己的帐，他每个月一万联邦币的补助呢！”
“还有思思大哥，借了我们八万联邦币。”
“那是思思的帐，思思自己回家借的。是吧，思思？”张母回头看向程思思，一脸的和蔼可亲，“以前二十多万的帐，亲家也都说抹就抹了。更何况这八万块是给品一念书的，并没有花在咱么家上。那品一现在户籍还在程家呢。”
程思思拿纸巾抹了抹嘴不说话。方品一低着头做出埋头苦吃的样子。
张志成件妻子孩子都被责问，一时间难过涌上心头。这些天他在实验基地被当成经理人，委实是人人都敬着他，这么多年了，他头一回觉得自己活出个人样来，没想到回到家里反倒是亲爹亲妈不拿自己当人看了。
“妈，您要是再这样，我以后就不回来了。”
何彩英侧过脸偷笑，张志平狠狠瞪了她一眼。
张母讪讪的，解释道“我也知道，咱们是立了合约的。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你收入低……现在，你大嫂说你们俩家交家用应该是一样的。跟我吵了好些日子了，非要也把家用减到五百块……我……”
程思思喝了口水，和颜悦色地打断了张母的诉苦。
“妈，这是您和大哥大嫂之间的事。我和志成，实在没有插嘴的余地。”
“就是，”何彩英连忙在一边补充，“您可千万别偏心啊。帐我都算明白了，我们俩家每家五百，这就是一千联邦币了。现在咱家人又少，一个月一千能过的好不错了。”
张父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难得一家人一起吃饭。这事以后再说！”
何彩英在一旁嘟囔，“以后以后，再以后就到了下个月了。那这个月是不是还要按照一千五来交啊！”
张父一时间气得肝痛，彻底扔下筷子回屋休息去了。
到底，张智成夫妇没提出什么好的建议。也没松□回一千五的家用。张母气得怒骂两个儿子不争气，都由着媳妇欺负爹妈。
张志成不想再听这些，草草说了几句二老注意身体，大哥照顾爸妈的话，就带着妻子孩子出了家门。
一家三口在公交车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出声。
半响，张志成才叹了口气，“思思，以后我爸妈要是过得不好……”接下去的话他没有说。可是程思思去知道他在为难什么。
“我明白的。”
“品一，你呢。”张志成又询问方品一的意见。
方品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养父母的意思。
“我会的，父亲母亲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我会尽快成长起来，帮你们分担。”
一家人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回到家以后，方品一走到窗前看自己种下的几颗种子。
种子已经万全被泡开，表皮开裂，隐隐的居然还有一抹绿色浮现出来。一时间，方品一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
这种子能成活！
果然机械时代种不出蔬菜，是因为没有种子的缘故。方品一坐在书桌前打开阅读器，潜心研究资料。《联邦通史》上记载，核灾难爆发之后，地球生物几近灭绝。只有少部分人类通过避难手段存活下来。文明重新谱写，生物重新衍化……
然后，森林、大陆、海洋全部重新分配。空气一夜之间发生巨大改变，充满毒气的菌藻类生物充斥着未经开垦的蛮荒地带。毒气核辐射滋养出新的生物，孢子恣意地生长……
资料很难读，再加上语言都是官方的联邦通用语。方品一有些术语不认识，之弄了个半懂。不过，仅仅是这些资料，方品一也明白要想顺利培植出蔬菜，他不能仅仅依靠种子，设备也是很重要的元素。
而设备……
这还真是头痛。难道他还要学习怎么制造庞大的培养机么！
深夜，方品一的通讯器闪了两下。方品一打开光屏，果然是来自里西欧的短信息。
“睡了么。明天一起上课吧。”
方品一回了个笑脸过去。
“我今天看见你了。在主席台上，代表新生宣读守则。”
“哦，呵呵。嗯。那个……瓦砾还好吧。”
“很好。”
“上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不错……除了，遇见一些奇怪的人。”
“哦？有哪些？”
“比如说，我的院长、行政助理、学习导师是同一个人，而且是机械人；再比如说，典礼的时候有人揪我的辫子。这些我都不喜欢。”
……
方品一继续躺在床上和里西欧闲聊，万全没有注意到放在窗台上的培养液正慢慢地起着变化。那四颗种子开裂的幅度以肉眼能观察到的速度变化着，嫩芽破壳而出，有一种生命正在变异、蜕化……
方品一进入大礼堂的时候，那里已经人满为患了。座位不是很好找，方品一挑了一个角落带着瓦砾安顿下来。瓦砾东张西望的，对大礼堂里的其他机械人表现出一些好奇和畏惧，由于转动脖子，轴承发出轻微的机械摩擦声。
仪式还没有正式开始，大礼堂里乱哄哄的。
背后传来小声的议论。
“你看前面那个，是黑头发。”
“怎么？”
“你说，他会不会是黑眼睛？看样子是个平民吧。”
“可他有机械管家……”
“这算什么，如果是个美人儿，少不得有贵族要他做跟随者的。送个个把机械人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小声一点吧……”
“你真烦，这有什么，只不过是想看看正面，一个平民而已。”
背后的议论仍在继续，方品一愈发不自在，甚至产生了想要换一个座位的想法。不过还未等他挪地方，身后那两个喋喋不休的家伙就伸手揪住了方品一的辫子。
这种感觉，糟透了。
“请放手。”方品一转过头，语气十分不悦。
握住方品一辫子的那个学生见方品一语气不善，讪讪地放开了手里的头发。
“哦，我们是想认识你而已……”
另一个学生见情形没有朝发展的方向走，连忙帮朋友解释道，“你不要介意。我们也是平民，在这个学校里，平民很少，看见你也和我们一样，所以想和你做朋友。”
这样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的做法，让方品一特别不舒服。难道自己和他们一样是平民，就可以随意被议论，随意结交了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方品一一向注重朋友的品质，德行有亏的人从不敢胡乱结交。
方品一慢慢站起身，他向两位同学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我的朋友在叫我，我现在要换一个座位。失陪了。”
那个比较粗鲁的年轻人刚要再次抓住他的辫子阻止他走脱，就被方品一灵巧地闪身而过。
方品一顿时对这个入学仪式充满了厌恶感。如果不是为了在仪式结束之后领取徽章，他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所翻翻联邦通用语。
礼堂前方的帷幕缓缓拉开，仪式正式开始。
瓦砾贴在方品一耳边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讲台上那个好像是里西欧呢……”
方品一这才注意到，讲台上的新生代表，果然是阳光帅气的里西欧。
他穿着整洁的制服外套，胸前别着校徽，一头短发被打理得干净利落。手里捏着一份纸质发言稿，显得庄重正式。这副模样不论怎么看，都是积极向上的有为青年。
方品一联想到两天前脖子上绕着毛巾来自己家里当修理工的里西欧……
这么一想，就愣神到仪式结束之后了。
大礼堂门口，领取到学院徽章的学生三三俩俩地走出礼堂。
不知道为什么，方品一在礼堂出口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着遥远的讲台上，正四处找寻什么的里西欧，理所当然地觉得，他是在寻找自己。
所以方品一就站在门口，等待里西欧的视线停在自己身上。以便让自己顺利地被发现。
然后，刚刚仪式开始之前，那两个想要和方品一攀谈却被拒绝的同学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呦，这不是我们的黑眼睛嘛。怎么，站在这里等人呢？”最先开口的，是态度比较暴躁的那个，也是最开始揪住方品一辫子的人。
“罗逸。我们走吧。”脾气稍微温和的那个捅了捅同伴的胳膊，显然是不愿意在开学第一天惹是生非。
那个名叫罗逸的新生不耐烦地甩脱朋友的手，非要寻根究底。他顺着方品一的视线，看到了里西欧。接着，罗逸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嘲笑表情。
“我说呢，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原来，是有更高的目标啊。里西欧可是平民中的精英，连贵族都要给他三分面子，想和他做朋友，你还差得远呢。”
方品一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实在搞不懂自己和谁交朋友，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离这位莫名其妙的人远了一些。
罗逸顿时火冒三丈。
“大家都是平民，你这样，是想受到孤立吗？”
对于这种无理取闹，方品一毫无回应的冲动，转身就走。只是可惜了，他还想和里西欧说一说学习的事呢。看过实验室和自习室之后提起来的兴奋劲儿，现在全都没有了。还有，刚刚听说里西欧被分配到生物工程学院了，那他上课学习的地方是不是会离自己很近？
这一肚子的疑问只有等回家在通讯器上聊了。
想要冲上去拦住方品一的罗逸被朋友搂住，眼睁睁看着方品一消失在自己眼前。他虽然是平民，但是家庭条件非常优渥，父亲有着自己的小企业，母亲是地方政府办事员，从小没受到过这种白眼。罗逸暗暗下定决心，再见到这个黑家伙，一定要给他好看！
“低贱的平民。”
礼堂深处，裘海洛德冷冷地旁观着这一切。他转头看向还在主席台上茫然寻找着什么的里西欧，抬起下巴玩味地笑着。
“那个方品一，真的是里西欧看上的？”
“是的，主人。”浮在裘海洛德肩畔的小机械人伊万快速地回答道。
“呵呵，从小到大他都没和我争过什么。你说，这一次，他会不会和我争呢？”
裘海洛德的声音再次隐匿在礼堂深处。
主席台上，里西欧露出失望的表情——还想给他看看自己穿制服的样子呢。
方品一出了校园后直接到搭乘公交回到岩城。在空中公交上的一个小时里，他一边对着阅读器温习联邦通用语，一边憧憬着自己回家后受到养父母热烈欢迎的样子，至少程思思会给自己递上一杯温开水，然后全家一起享用那种闻起来香喷喷吃起来没什么味道的晚餐。
这样一想，方品一突然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不过，方品一经过瓦砾的提醒才猛然记起，今天竟然是回张家吃晚饭的日子。
搬出张家的张志成夫妻，要每个星期回位于岩城市中心星云小区的张家吃一顿晚餐。方品一虽然不情愿，却也知道必须遵从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和为人子女的孝道。
晚上五点半左右，张志成一家回到了星云小区。
这是张志成一家第二次回到这里吃晚饭。出乎意料的，直到他们到达张家，张母和何彩英还没有做饭。但这不代表张家对他们不欢迎，相反，看到他们到来，张母和何彩英都热情得很。
张母见到程思思，显出难得的亲热，何彩英更是责备地接过张志成手里的袋子，埋怨他回家还带东西，太见外，太客气。
张志成带过来的是基地配送员给他们的生活物资。程思思留下足够家里用的，其余的留着每次回张家的时候带上。这次张家没做饭，大概也是等着他们送东西来吧。
袋子里是两只鸡蛋和一小捆菠菜。
配送员每个月送一次蔬菜，菠菜看起来有些蔫蔫的，不太精神。同样的问题，上一次何彩英牢骚满腹，这次却赞不绝口。
这让方品一起了戒心，一般何彩英这么热情，都代表有事要发生。更何况张母还在客厅里拉着程思思说知心话……
太反常了。
张家拿的物资全部被做成饭菜端上了餐桌，上次他们拿来的东西，可是全都被收起来的。连张志成都觉得今晚有些与众不同，他小心翼翼地问张父，今天是什么日子。
张父冷眼看了看何彩英，哼了一声，放下筷子，不吃了。
张母拍了拍张志成的肩膀，开始把问题抛了出来。
“儿子啊，最近家里用钱有些紧。你们的家用能不能先按着以前的标准交啊。”
张志成大惊失色，“妈，我们真拿不出那么多钱了。”
与往次不同，何彩英这次竟然帮着张志成和程思思说话，反驳张母道，“妈，您别忘了，弟弟弟妹还欠着外债呢。”
张母“嗨”了一声，“不就是仓库主任的两万块吗。你现在收入多，又没什么开销。就算每个月交一千五百块的家用，不到两年也都还清了。”
张志成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妈，话不能这么说。品一还欠着同学三万块呢。”
“那是品一自己的帐，他每个月一万联邦币的补助呢！”
“还有思思大哥，借了我们八万联邦币。”
“那是思思的帐，思思自己回家借的。是吧，思思？”张母回头看向程思思，一脸的和蔼可亲，“以前二十多万的帐，亲家也都说抹就抹了。更何况这八万块是给品一念书的，并没有花在咱么家上。那品一现在户籍还在程家呢。”
程思思拿纸巾抹了抹嘴不说话。方品一低着头做出埋头苦吃的样子。
张志成件妻子孩子都被责问，一时间难过涌上心头。这些天他在实验基地被当成经理人，委实是人人都敬着他，这么多年了，他头一回觉得自己活出个人样来，没想到回到家里反倒是亲爹亲妈不拿自己当人看了。
“妈，您要是再这样，我以后就不回来了。”
何彩英侧过脸偷笑，张志平狠狠瞪了她一眼。
张母讪讪的，解释道“我也知道，咱们是立了合约的。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你收入低……现在，你大嫂说你们俩家交家用应该是一样的。跟我吵了好些日子了，非要也把家用减到五百块……我……”
程思思喝了口水，和颜悦色地打断了张母的诉苦。
“妈，这是您和大哥大嫂之间的事。我和志成，实在没有插嘴的余地。”
“就是，”何彩英连忙在一边补充，“您可千万别偏心啊。帐我都算明白了，我们俩家每家五百，这就是一千联邦币了。现在咱家人又少，一个月一千能过的好不错了。”
张父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难得一家人一起吃饭。这事以后再说！”
何彩英在一旁嘟囔，“以后以后，再以后就到了下个月了。那这个月是不是还要按照一千五来交啊！”
张父一时间气得肝痛，彻底扔下筷子回屋休息去了。
到底，张智成夫妇没提出什么好的建议。也没松□回一千五的家用。张母气得怒骂两个儿子不争气，都由着媳妇欺负爹妈。
张志成不想再听这些，草草说了几句二老注意身体，大哥照顾爸妈的话，就带着妻子孩子出了家门。
一家三口在公交车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出声。
半响，张志成才叹了口气，“思思，以后我爸妈要是过得不好……”接下去的话他没有说。可是程思思去知道他在为难什么。
“我明白的。”
“品一，你呢。”张志成又询问方品一的意见。
方品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养父母的意思。
“我会的，父亲母亲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我会尽快成长起来，帮你们分担。”
一家人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回到家以后，方品一走到窗前看自己种下的几颗种子。
种子已经万全被泡开，表皮开裂，隐隐的居然还有一抹绿色浮现出来。一时间，方品一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
这种子能成活！
果然机械时代种不出蔬菜，是因为没有种子的缘故。方品一坐在书桌前打开阅读器，潜心研究资料。《联邦通史》上记载，核灾难爆发之后，地球生物几近灭绝。只有少部分人类通过避难手段存活下来。文明重新谱写，生物重新衍化……
然后，森林、大陆、海洋全部重新分配。空气一夜之间发生巨大改变，充满毒气的菌藻类生物充斥着未经开垦的蛮荒地带。毒气核辐射滋养出新的生物，孢子恣意地生长……
资料很难读，再加上语言都是官方的联邦通用语。方品一有些术语不认识，之弄了个半懂。不过，仅仅是这些资料，方品一也明白要想顺利培植出蔬菜，他不能仅仅依靠种子，设备也是很重要的元素。
而设备……
这还真是头痛。难道他还要学习怎么制造庞大的培养机么！
深夜，方品一的通讯器闪了两下。方品一打开光屏，果然是来自里西欧的短信息。
“睡了么。明天一起上课吧。”
方品一回了个笑脸过去。
“我今天看见你了。在主席台上，代表新生宣读守则。”
“哦，呵呵。嗯。那个……瓦砾还好吧。”
“很好。”
“上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不错……除了，遇见一些奇怪的人。”
“哦？有哪些？”
“比如说，我的院长、行政助理、学习导师是同一个人，而且是机械人；再比如说，典礼的时候有人揪我的辫子。这些我都不喜欢。”
……
方品一继续躺在床上和里西欧闲聊，万全没有注意到放在窗台上的培养液正慢慢地起着变化。那四颗种子开裂的幅度以肉眼能观察到的速度变化着，嫩芽破壳而出，有一种生命正在变异、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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