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

    室内巨大的水晶灯闪闪发光，柳生本家住宅的大厅冠盖云集，热闹缤纷；整齐着装的仆佣们托着为宴会精心准备的美酒佳肴，在宾客们之间不住地来回穿梭着，以便能随时供应客人的需求。

    这是一座日式风味浓重非常浓重的住宅。建筑平实沉稳，松柏遍植房屋周围；比起一些豪门世家的豪宅来说，这间宅子并不算很大，约莫三百坪左右。不过庭院很大，完全可以容纳千余人在院子里开篝火晚会。这里就是柳生世家本家家主的住处，这一代柳生家家主是柳生爸爸的父亲，本来按照道理身为下任家主的柳生爸爸一家也应该住在这里，不过好像是因为柳生妈妈不是很喜欢这里，再加上柳生音出生后的问题，为了保护她不受到伤害，在柳生爷爷的允许下就搬到了外面居住，但每个月至少要回来一次。柳生家的其他支系子弟随便在全世界的各个城市建立自己的家园。但是每年春节的时候不管多忙，在哪里都务必要回到柳生家本宅聚会，以此联络感情。因此，这个“柳生宅”有其代表性的意义大于实质的意义。

    柳生音穿着和服，看着宴会上衣香鬓影，穿梭来往的宾客，这好像是一次相亲宴。

    柳生比吕士将一杯橙汁递给柳生音，问：“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为什么旧年我在本家过完年待到初六就可以回家了，可是今天都已经元月十二了，我为什么还在这里？”柳生音有些无奈地说。

    柳生比吕士潇洒地耸耸肩，回答：“那是因为那时你还小，现在你已经是国中生了，该开始接触一下神奈川的世家子弟了。”对上柳生音张大的水眸补充：“不过这只是爷爷的意思，我和爸爸可不这么认为。不过你也别想太多了，这场宴会可不是为你举办的，柳生家旁系比你大的待嫁的女儿也不少呢！等你满了16岁，举行了成人仪式后，我相信父亲一定会给你办个巨大的宴会把你正式介绍给大家。”

    柳生音不答，看着宴会上四处走动的她那些姐姐妹妹们对着请来的世家子弟亲热的搭讪，愉悦地交谈，相处的非常融洽，似乎享受其中呢。嗯，哥哥网球部的也来了几个，严肃的真田弦一郎，温雅俊美的幸村精市，还有一个身处众佳丽之中看上去非常享受的仁王雅治，目光落在一个人的身上，柳生音一怔，怎么手冢国光也在？今天的宴会宴请范围不是就在神奈川吗？他家里不是东京的吗？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顺着柳生音的目光看去，柳生比吕士也看到了手冢国光，笑道：“手冢的祖父和我们的祖父是好友，他们两个每年在春节时都会互相拜访。听说这次约定日期是祖父和手冢爷爷敲定的。”

    厉害啊，连老朋友的孙子都算计上了，看着宴会中和老友相谈甚欢的柳生爷爷，柳生音不禁嗤鼻，真是老狐狸！

    坐在喷水池旁边，柳生音仰望夜空，不仅长长地叹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有时会莫名其妙地想起前世的一些生活，虽然大部分是不愉快地记忆，但是也挖掘出不少隐藏在记忆深处的欢乐。回望宴会的热闹喧哗，似乎离她好遥远，手下意识地轻轻来回拨动池中的水。

    “大厅里那么热闹，为什么你这个本家的大小姐不在那里反而跑到这里来了？”冷淡而又温和的问话在柳生音身后传来。

    柳生音回头，看见幸村精市，还是那么的温雅亲切，可是细看之下，在他的眼中会看到戒备和讥讽。

    柳生音哼了声，收手抱胸，站在水池边缘上和幸村平视，指着屋里的人说：“对于别人喜欢当猪肉供人挑选我无法可想，但是我本人更喜欢当挑肉的人。”

    听了柳生音新奇的说法，幸村哑然失笑，比起屋里的人面前的女孩有趣多了。不知道为什么幸村忽然想看看柳生音受到打击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是不是还如此洒脱自在。他嘴角缓缓勾起诡异的弧度：“其实不管是被挑的还是去挑的，都一样，大家都有着避免不了的命运，不是吗？如果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你是柳生本家的女儿，身价更高一些罢了。”

    闻言柳生音深吸了一口凉气，从某方面来讲幸村说的没错，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完全喜欢听实话，尤其是这样的实话，让人满心的不舒服。她盯着幸村精市半晌才说：“你知不知道你很惹人讨厌！按理说像你这样擅于隐藏的的人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但是现在看来你的功力似乎还有些浅，应该再好好修炼一下。”柳生音从高处跳下，走开。“路要怎么走我心里很清楚，不需要你来这里指手画脚。”

    听了柳生音的话，幸村一愣，他向来很是讲究说话技巧的，从来没有这样直接过，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幸村看看人头攒动的房间，笑着摇摇头，可能是在屋子里呆久了，人多气闷，脑子一时发昏吧。不过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这么吃瘪过呢。自小生的比女孩子还要美丽幸村非常清楚这副皮相的魅力，可是男女老少通吃的。再加上自身的优秀，不仅大人夸赞，更是其他人羡慕而臣服的目标，是女孩追捧的对象，学校里每天对着他流口水的女生不计其数，可是以前无往不利的魅力在柳生音面前却踢了铁板，看来有些高估自己了。

    “我为我刚才的话道歉，对不起！”幸村诚挚地道歉。

    柳生音愣住了，其实幸村也没说错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嘛，接受了幸村的道歉，说了声“没关系”柳生音转身离开了。

    幸村看着柳生音离开的背影，扬眉。有些千金小姐们，是双手不沾阳春水，不知人间疾苦，好逸恶劳，满口不是名牌就是渡假出国；要么就是犯花痴，追着男生满世界地跑；或者比较男友丈夫的成就；高傲得目中无人，无礼得惹人避而远之。当然也有一些严格教养的千金小姐，学识丰富、对待人彬彬有礼、实际上骨子里却很冷淡……当然也有一些木头千金之流，他们如同被牵线操纵的木偶，没有自己的思想，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完全由别人掌控自己的人生。也有些人千金大小姐则是内向胆怯，见人怯生生的，明明是大家出身却有着一股小家子气。也有些世家的大家闺秀，聪明、优雅、反应敏锐，有贵气却不显得高人一等，很轻易地和平民子女打成一片。可是柳生音却不属于她们中的任何一种，有些特质矛盾却又非常奇异地在她身上得到了融合。

    柳生音飞快地跑着，差点在回廊的转角处与人撞个正着。幸好她的反应能力还算好，及时顿住身形。

    “柳生音？”醇厚而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手冢学长？”对于在回廊这里看见手冢柳生音有些惊讶，不过想想他的个性又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了。柳生音也侧身坐在了回廊上，两个人都不是主动挑起话题的个性，都沉默着。柳生音目光游曳，最后落到了手冢国光身边的盘子上。

    注意到柳生音的目光在自己装满食物的盘子上停留，手冢国光拿起盘中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递给她。柳生音迟疑着没有接。手冢看了看手中的苹果，从身上掏出一把拆信刀，左手拿刀，右手握住苹果，刀口对着右手大拇指按住的苹果皮，从上往下一圈一圈地削。指节分明，纤细而晶莹剔透。慢慢地他手中的苹果正一点一点完成一个蜕变的过程，最终细长的苹果皮呈螺旋阶梯状掉落下来，露出雪白圆润的果肉。最后的一刀，手冢转动着手中的苹果，让那细长的果皮一点一点抽出来，形成一道红色的痕迹落在接着的左手中。再递给柳生音说：“这下可以吃了，已经削好皮了。”

    柳生音慢慢地接了过来，轻轻咬了一口，咀嚼着，不知其味。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一世，她最爱的水果都是苹果，但是她无论如何都削不好苹果皮，不是削的苹果只剩下核了，就是削着了手，屡试不爽。而且她还有一个怪癖就是如果不削苹果皮的话，她宁愿不吃苹果。但是柳生音刚才不接手冢国光递过来完整的苹果并不是因为它没削皮，而是因为她感到有些奇怪，这个宴会上为了大家取食方便，所有的水果都被切瓣，根本没有完整的，柳生音奇怪手冢国光从哪里拿来的完整苹果。

    待到手冢国光将苹果削皮递给她，柳生音心中更是一震，这两世的她都曾经在心中为自己暗暗许下过心愿，那就是要找个肯为自己削一辈子苹果皮的男子为丈夫。前世根本没机会，而这辈子柳生音吃的第一个由不是亲人和佣人削的苹果就是手冢国光为自己削的了。此刻柳生音的心里百味陈杂，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柳生音食不知味地终于吃完了苹果，讪讪地坐了一会就胡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不要仗着自己是本家的人就耀武扬威，看看你的样子，像幸村少爷那么俊美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还是有点自知知明的好。”刚刚回到大厅的柳生音就迎来了几个姐妹，满怀妒意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其中一个漂亮的女生更是不客气地开口。

    “对呀，你才多大，一只干扁豆，就想这找男朋友？可惜男人是看不上你这洗衣板的。”一名波涛汹涌的女生也跟着数落柳生音。想必刚才她们看到了柳生音和幸村说话。

    柳生音笑笑，她知道自己称不上漂亮，每次和家里拜访的客人见面时，客人在夸奖哥哥生的好看后，到了她的身上夸奖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可爱”。如果勉强打分的话能达到七十五分，这还是不能在百花争艳的情况下，如果是身处俊男美女的环境中，能打六十分就不错了。虽然柳生音从来没有对她的容貌有过任何不满，不过她不得不承认皮相好的就是吃香，明明是幸村先招惹她的，可是在这些人的眼里就变成了她巴着幸村。

    柳生音耸耸肩，轻松地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斤两，我对他没兴趣。如果你们对幸村少爷有意思，我个人非常鼓励你们向他下工夫，争取他的青睐。”顿了顿，扬起下巴指着被围起的幸村，又说：“与其在这里和我争风，还不如赶快想想如何把你们看中的目标从她们手中抢过来才好。”

    众人看过去，一愣，看看柳生音有些迟疑，“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刚说了，如果真的欣赏他，就放手去追，别让他人捷足先登才是。”柳生音挥手止住她们张口欲言的小嘴，注意到围在幸村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马上怂恿道：“还不快过去，你们动作再不快点，只怕就被别人抢了先。”

    众人也注意到这一情况，危机意识瞬间高张，顾不得和柳生音啰唆，匆匆迎了上去。

    柳生音偷笑着，端着盘子到食物区捡了一些小零食，躲到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一边吃一边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