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学以致用

    兴隆客栈里，一切如往日一般平静祥和，生意兴隆。往来的江湖中人也没有再来骚扰展昭和丁月华，看来悬赏通告的事情已经结束，不会有麻烦了。

    午饭时分，展昭和丁月华来到客栈大堂用饭。此时店里用餐的客人很多，店小二忙都忙不过来，根本就顾不上招呼展昭和丁月华，两人只好自己找了位置坐下，等着店小二来点菜。没想到店小二见展昭穿着一身蓝色布衣，以为两人都是普通百姓，没几个钱，所以只顾着给那些往来的商客上菜，迟迟不来这桌招呼。

    丁月华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现在发现店小二居然将自己当空气，迟迟不来点菜，顿时气上心头。于是，丁月华没好气地把店小二叫过来。

    “两位客官，请问要用些什么饭菜？”店小二一边麻利地擦着桌子，一边满脸堆笑地询问。

    “现在想起来问了，我都快饿扁了。”丁月华不点菜却先抱怨起来。

    店小二一看这位小姐就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主，于是转向展昭问道：

    “客官，请问您要吃些什么？”

    “小二，随便来几个家常小菜，再来两份米饭。”展昭与往常一样，并不太注重饮食贵贱，对店小二的怠慢也不以为意，又因为有丁月华一起，所以没有要酒。

    “好咧，客官请稍候，您要的马上就好。”店小二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吃饭怎么能这样简单。”丁月华不悦地叫住了店小二。

    店小二一听这位小姐的语气不佳，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开口赔罪：

    “哎哟，小姐请息怒，都是小的太粗心了，怠慢了您，您要吃什么，尽管吩咐小的，小的立刻就给您做去。”

    “只要是我说的，你们都做得出来吗？”丁月华见状，立刻卖起了关子。

    “这个，自然是您说的出来，我们就做的出来。”店小二看丁月华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估计她也说不出什么稀世名菜来，也就没有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哦，是这样的呀，那就先来一道‘迎龙入府’，一道‘银芽蛤蜊煲’，一道‘八仙过海’和一道‘乌云托月’吧。”丁月华一脸淡然地列出菜单，完全忽略站在一旁后悔得恨不能咬了舌头的店小二。想当初自己在“入云山庄”里，每天连做梦都梦到在厨房烧菜，背菜单背到走火入魔。那三个月的厨艺学习可不是白学的，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店小二拿起毛巾擦了一下汗，咽了一口口水。

    “请客官稍等，容小的先去一趟厨房。”店小二说完就准备奔向厨房去向见多识广的主厨求救。

    “等一下，你急什么呀，我还没有说完呢，我们还要一壶二十年的‘胭脂酿’。”

    丁月华是有心要难为一下这位夸下海口的店小二，所以故意说要一壶二十年的“胭脂酿”。要知道这“胭脂酿”本来就是不可多得的酒中佳品，年份在十年以上的尚且为数不多，更何况是要一壶二十年的，简直是寥寥无几。别说店小二没有见过，就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果然，店小二马上就苦着一张脸向丁月华求饶了。

    “小姐，您饶了小的吧！都是小的错，小的不该信口开河，您说的菜名小的连听都没有听过，还有那‘胭脂酿’，小店根本就没有，更别说是二十年的‘胭脂酿’了。小的给您赔罪了，您饶了小的吧，小姐，大小姐！”

    丁月华看了看店小二的一张苦瓜脸，轻笑起来：

    “你先去问问你家掌柜的到底有没有，问完了再来向我求饶也不晚。”

    店小二一听，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这位小姐，只好自认倒霉，去柜台上找掌柜出面。

    不一会儿，就见掌柜带着一位厨师模样的人恭恭敬敬地来到展昭和丁月华这桌，后面还跟着那位哭丧着脸的店小二。

    “两位贵客，实在是对不住了。店里的小二不懂事，怠慢两位贵客了，陆某在这里赔个不是。只是，小店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乡野小店，实在是拿不出二十年的‘胭脂酿’， 还请两位恕罪。”客栈掌柜一边抱拳施礼，一边道歉。

    展昭见丁月华一动不动地坐在凳子上，脸上居然是一副好奇的表情，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哭笑不得，连忙起身回礼道：

    “只是小事一桩，陆掌柜不用放在心上。没有‘胭脂酿’也没关系，喝其他酒也是一样的。”

    掌柜的还想开口，却被一旁的厨师打断：“请问，刚才是这位姑娘点了‘迎龙入府’、‘银芽蛤蜊煲’、‘八仙过海’和‘乌云托月’吗？”

    丁月华看了看这位其貌不扬的厨师，眨着眼睛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请问姑娘是如何得知这几道菜的菜名？”那位厨师对丁月华的无礼之处毫不在意，却急于知道问题的答案。

    其实，刚才丁月华是因为饿得没有力气说话，才没有直接回答厨师的问题。可现在这个问题却没办法用点头摇头来回答，丁月华只好勉为其难地开口道：

    “这些菜都是厨娘教我的，菜名当然是厨娘告诉我的。”

    没想到丁月华这一句有气无力的回答居然让那位厨师大惊失色，居然一步跨到丁月华面前，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说，这些菜都是别人教你的？那人是谁？现在在哪里？”

    丁月华被这位情绪激动的厨师吓了一跳，忙从桌子边直起身子，也盯着这位厨师回道：

    “这些菜都是一个厨娘教我的，但是她是谁，现在在哪里，我全都不知道。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入云山庄’的厨房里。至于‘入云山庄’是个什么地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丁月华说的全是实话，她只知道教她厨艺的是一位女师傅，其他的一概不知，因为在“入云山庄”里就算问了，她们也不会回答。

    那位厨师显然没料到丁月华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一时间竟然冲动地想要上前，还好展昭身手敏捷，一下挡在丁月华身前，隔开了那位情绪失控的厨师。只听得展昭开口道：

    “这位师傅请冷静一下，据展某所知，这位姑娘并没有说谎，她被困在‘入云山庄’一年，前不久才得以脱身，对里面的人和事并不知情。再说，这位姑娘与阁下并不相识，又岂会欺骗阁下。”

    那位厨师被展昭一挡，已经恢复了神智，冷静了下来，又听展昭说得合情合理，掌柜的也在一旁劝说，也就不再追问，只是定定地看着丁月华，又好像不是在看丁月华，最后居然眼眶湿润地转身离开了，背影看上去很是落寞、凄凉。等那位奇怪的厨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掌柜才开口赔礼道：

    “对不住了，两位贵客，刚才那位是小店的掌勺主厨，来这里已经三年了，平时寡言少语的，但是，他的厨艺十分了得，做的菜深受客人的好评。他今天会这样失礼是因为他的妻子在十年前下落不明，他花了七年的时间却遍寻不着，所以三年前才在小店落脚，算是安定下来。刚才他一听店里小二报出的菜名就神情大变，以为有了妻子的下落，非要出来问个清楚。没想到还是空欢喜一场，哎，真是个痴人。两位不要见怪。”

    “没关系，掌柜的你去忙吧！”展昭和丁月华听了掌柜的解释，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都被那位痴情的厨师所感动，哪里还会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一会儿，店小二就把“迎龙入府”、“银芽蛤蜊煲”、“八仙过海”和“乌云托月”端了上来，还一脸恭敬地说：

    “这些是主厨特意为两位贵客做的，主厨还说，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做这四道菜，是为了感谢这位小姐刚才的一番话，虽然他还是不能见到妻子，但是，姑娘让他知道他的妻子还尚在人间，他已经十分感激。今天的这些，全部免费赠送。”

    展昭闻言，不等丁月华回答就开口道：

    “请替展某谢谢贵店的主厨，只是，这费用是断断不能免去的。”

    “这，这让小的如何是好？”店小二一听，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先是遇上一个不好惹的女顾客，然后是主厨破天荒地做了四道从没见他做过的菜品，还要免费赠送，现在居然还遇上一个非要付钱的客官，真是奇了怪了。

    “你只要原话告诉那位厨师就好了，还有，你再转告厨师，就说那位教我厨艺的女师傅一直都很好，那座山庄的主人应该是一个非常富有的人，她妻子在那里衣食无忧，不会受苦的。”丁月华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说完就抓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店小二见状只好答应着退下了。展昭一看丁月华狼吞虎咽的样子，知道她饿坏了，也就不再说话，拿起一旁的勺子，盛了一碗汤，放在丁月华面前，然后自己也吃了起来。

    这些年来，展昭也出席过不少官场宴，对天下的各种菜品也略有所知。展昭边吃边留心起桌上的四道菜，发现原来所谓的“乌云托月”就是自己在开封府常喝的紫菜荷包蛋汤，而“银芽蛤蜊煲”就是掐头去尾的豆芽和蛤蜊合在一起煲成一碗菜，“八仙过海”则是一只硕大的龙虾，而“迎龙入府”却是一整块白白的豆腐，看上去毫无奇特之处，没想到这道菜的玄机正藏在这看似普通的豆腐之中。展昭一筷子夹下去才发现豆腐里面居然裹着许多银鱼。这四道菜里面最珍贵的就是这道“迎龙入府”，不但味道鲜美，价格昂贵，而且菜名还一语双关。银鱼的“银”字谐音“迎”，豆腐的“腐”字谐音“府”，“迎龙入府”这道菜的菜名正是由此而来。

    展昭一边吃着，一边纳闷地看着在对面埋头苦吃的丁月华，觉得她就像是一个谜，每次和她在一起总会遇上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而她的反应也和普通女子完全不同。对她来说，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理解或是不能接受的，就算是被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年之久，脱身以后还是和以前一样，永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时候好像什么都不懂，有时候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以前和她在桂花村的时候就觉得她天真单纯、心地善良，而今天听她宽慰厨师的话，更确定她是一个真诚善良的女子。这样的女子，真是让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饭后，展昭和丁月华在兴隆客栈住下，准备和丁兆惠会合后就返回松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