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他的劫 正文 宝贝来信

正文 宝贝来信

目录:他的劫| 作者:尼罗| 类别:其他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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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从戎这一趟出门,因为是要搭乘顾承喜的专列,所以没敢前呼后拥的摆架子,只带了一名最得力的随从。此随从生得五短三粗,双臂有千斤之力,能够拎着两只硕大的皮箱健步如飞,并且是个虎头虎脑的相貌,有他陪衬着,马从戎越发显得玉树临风了。

    顾承喜听闻白摩尼不能同行,<a href="http:///files/article/html/21/21667/6626181.html" target="_blank">心中</a>也说不清是喜是忧。若是从治病<a href="http:///files/article/html/21/21667/4942184.html" target="_blank">救人</a>的角度来看,白摩尼自然是一剂良药,不能缺少;可白摩尼和霍相贞一旦凑在了一起,会立刻拧成一股绳子,拧得连马从戎都成了外人,自己更是外上加外。顾承喜对于白摩尼,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意见;但是一想起霍相贞当年提起小弟时那种温柔的、自得其乐的神情,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马从戎坐在包厢里,摸出了白摩尼给他的那封信。封口被粘得太严密了,并且还盖了个小小的红色图章。马从戎很想知道白摩尼在信中写了什么,可是迎着电灯光研究了半天,他发现想要读到信中内容,就非得毁了信封不可。偏偏手头又没有可替换的新信封,到时候直接捏着几张精致信笺去见大爷,看着既不对劲,恐怕也不能自圆其说。

    马从戎思来想去的,末了把信往怀里一揣,和衣躺上了床。闭着眼睛转了脑筋,他默默的打着算盘——见了大爷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怎么晓之以理,怎么动之以情……全是问题,全是学问,简直够他思索一夜了。

    翌日上午,马从戎随着顾承喜在邢台县下了火车。下了火车,转乘汽车。顾承喜这一趟走了好几天,如今终于回了来,要说急也不是急,因为没有接到凶信,知道霍相贞必定还没有死;但是一颗心在腔子里怦怦的跳,越是临近家门了,越是跳得厉害,仿佛和霍相贞是久别重逢一般,紧张得出了一头热汗,两只手却又是冰凉的。

    马从戎和他并肩坐着,双手紧紧的抓着长袍大襟,同时还在心中掂量着他的情理和计策。大爷犯起倔来,岂是好对付的?不过大爷也不是<a href="http:///files/article/html/21/21667/5217968.html" target="_blank">第一</a>次犯倔,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对付他——总会有办法的。

    没等马从戎的办法成型,汽车在一片青砖碧瓦的大院子外停了。院门大敞四开,一名副官从院中小跑着迎接出来,很殷勤的打开了后排车门。顾承喜带着马从戎下了汽车,大步流星的往院子里走。天很晴,风很冷,顾承喜走得飞快,是归心似箭的模样。穿过一重院子之后,他直奔了前方正房。

    马从戎目不斜视的追着他进了房门,房内太热了,扑面就是一阵郁闷的暖风。一名勤务兵守在堂屋里,见军座回来了,立刻挺身敬了个军礼,随即伸手掀开了卧室的棉门帘子。顾承喜弯腰走了进去,只见霍相贞静静的躺在炕上,身体被棉被盖得密不透风。忽然忘记了马从戎的存在,他自然而然的在炕边坐下了,又把一只手搭上棉被,俯身和霍相贞贴了贴脸。

    手臂顺势收紧了,他连人带被的一起抱住,差一点就扭头亲吻了对方的面颊。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站在炕前的马从戎,他的动作一顿,随即松手直起了腰,又向<a href="http:///files/article/html/21/21667/5098482.html" target="_blank">后退</a>了退。

    然而马从戎根本没有留意他的举动,只是一眼不眨的盯着霍相贞看。足足的看过半晌之后,他轻声开了口:“这是……大爷?”

    向前迈了一步,他向霍相贞伸出了一只手,失魂落魄的又道:“大爷怎么成这样儿了?怎么都脱相了?”

    他用手指在霍相贞的脸上轻轻摸,从眉毛摸到鼻梁,从鼻梁摸到嘴唇,再从嘴唇摸到下巴。手指修长而白,衬得脸皮暗红,干巴巴的粗糙。

    眼窝凹陷着,面颊也凹陷着,马从戎的手一路向下伸进了被窝。隔着一层白绸小褂,他摸到了两大排清晰坚硬的肋骨;肋骨高高的支成架子,绷着一身薄而松弛的皮肤。手掌继续往下走,触感依然是坚硬的,大腿已经细成了两根骨头棒子。

    扭头再去看霍相贞的脸,马从戎忽然想起那一年在河南遇险,自己坠了马,被他一把拎上马背压到了身下——那么强壮的大爷,带着结结实实的分量和热度,怎么兜兜转转到了今天,会变成无知无觉的一具活骷髅?

    弯腰把嘴唇凑到了霍相贞的耳边,他轻轻的出了声:“大爷,我来了。”

    顾承喜从棉被下方扒拉出了霍相贞的一只手,双手握住了缓缓的揉搓着:“他现在醒的时候少,睡的时候多,想和他说话,得等。”

    马从戎没理会,双手抓住霍相贞的肩膀,他不由分说的<a href="http:///files/article/html/21/21667/5859107.html" target="_blank">开始</a>摇撼:“大爷,醒醒!您别这么吓唬我,您睁眼瞧瞧我啊……”

    顾承喜看马从戎没轻没重,连忙想要起身阻拦。不料霍相贞忽然低低的呻吟了一声,竟是真的有了反应。马从戎见状,又用手指去扒他的眼皮:“大爷,您看我一眼,您看我是谁?”

    顾承喜见马从戎那几根长手指头乱摁乱戳,对着霍相贞的眼皮也是乱撕乱扯,心中不由得生气,恨不能一把将他搡开。而霍相贞睁了眼睛,视野先是一片模糊,只感觉面前有人连喊带叫,气息寒冷而又熟悉,一阵一阵的往自己脸上喷。恍恍惚惚的定了定神,他眼前的面孔渐渐清晰了,正是白脸红鼻尖的马从戎。

    怔怔的对着马从戎望了片刻,他很艰难的开了口,声音嘶哑微弱,几乎就是有气无声:“你来了?”

    深深的又看了马从戎一眼,他闭了眼睛又道:“回去吧。”

    马从戎像怕他跑了似的,一手揪着他的小褂领子,一手往自己怀里摸:“大爷,我这里还有白少爷给您的一封信,白少爷听说了您的情况,您知道他急成了什么样儿?他腿不方便,没法亲自过来,只好给您写了封信——”他把信封直送到了霍相贞的眼前:“您瞧瞧,这信多厚,里面可全是白少爷要对您说的话啊,您舍得不听,直接把我撵走?”

    霍相贞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信封封口上的印章。而马从戎沉默片刻,收回信封撕开了封口:“大爷,我来读信,您提起精神听着。”

    马从戎从信封里抽出信笺一看,发现信笺纸张太厚了,撑得信封鼓鼓囊囊,其实只有三张。低头清了清喉咙,他开始朗朗的读。以着白摩尼的水平,自然也只能写最简明的白话信。听众们不用动脑子,有耳朵就能懂。

    顾承喜听着,没听出哪句话情真意切,心中不禁有些失望,<a href="http:///files/article/html/21/21667/4826833.html" target="_blank">怀疑</a>白摩尼这小子是烂泥扶不上墙,越到用得着他的时候,他越没用。而霍相贞静静的望着正在朗读的马从戎,心中却是微微的亮堂了一点,心想摩尼这信写得好,话说得一句是一句,利利索索明明白白,笔上功夫有长进了。

    他对白摩尼的要求素来不高,所以对方哪怕有了一丝一毫的进步,他也能感觉得到。

    马从戎读完第一页信笺,开始读<a href="http:///files/article/html/21/21667/5223813.html" target="_blank">第二</a>页。第二页没读几句,他骤然一愣:“嗯?这怎么——”

    将<a href="http:///files/article/html/21/21667/4826909.html" target="_blank">第三</a>页信笺也看了一遍,马从戎惊诧的告诉霍相贞:“信到这里就<a href="http:///files/article/html/21/21667/6546058.html" target="_blank">结束</a>了,后头让白少爷画很多叉,不知道又是什么奇怪规矩。”

    霍相贞听到这里,竟是颤巍巍的从被窝里伸出了一只手。马从戎会意,立刻把信笺全部送到了他的手中,让他亲眼去看。而霍相贞盯着满篇的叉,忽然笑了一下。

    这是西方小孩子的规矩,一个叉,代表一个吻。这么多的叉,这么多的吻。

    他一笑,马从戎和顾承喜看在眼里,五味陈杂的也跟着笑了。两人都没品出这封信的好,就这么一篇淡而无味的陈词滥调,然能够勾出垂死之人的笑容,可见天津那位真是宝贝。

    马从戎以大局为重,暂时放下醋意,趁热打铁的又道:“大爷,白少爷还另托我给您带了两句话,您想不想听?”

    霍相贞转向了马从戎,轻轻的一点头。

    马从戎向他探了头,诡秘而又亲热的笑道:“白少爷说,仗打完了,他在等您。白少爷还说,您上次给了他一张支票,他留着一直没动。”

    然后开玩笑似的一推霍相贞,他低声问道:“大爷,您告诉我,您给了白少爷多少钱?我听着好像是数目不小。那您太偏心了,白少爷现在又不缺钱,我可是坐吃山空,您有钱也该先贴补贴补我啊!”

    霍相贞正在琢磨白摩尼那两句话,这时听马从戎如此厚颜<a href="http:///files/article/html/21/21667/4826893.html" target="_blank">无耻</a>,不由得又笑了;一边笑,一边又感觉自己明白了白摩尼的意思——小弟愿意跟自己回家,而且小弟还存了一笔过日子的钱。

    霍相贞对那日子做了一番想象,只觉有阳光从天而降,把自己的身心全照成了透亮。歪着脑袋向下望去,他看向了顾承喜。顾承喜一直没言语,但是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具人一般,肩膀端成水平,腰背挺得笔直,脸上没有表情,唯有一双眼睛骨碌碌的来回转,仿佛随时能从七窍中崩出个弹簧或者螺丝钉。毫无准备的和霍相贞对视了片刻,他突然起身向前,像弹个臭虫似的,一指头就把挡路的马从戎弹开了。

    鸠占鹊巢的坐到了霍相贞眼前,他低头问道:“你有话说?”

    霍相贞还捏着那三张信笺。对着顾承喜吸了一口气,他哑着嗓子说道:“我走。”

    顾承喜听闻此言,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感觉自己是受了刺激,刺激得眼珠子都往外一努——自己这些天对他连求带哭又泣又诉,效果等于放屁;而白摩尼不过是写了那么一封有头没尾的破信,就让他不但要活、而且要走了!

    但现在不是算小账的时候,有话也得顺着霍相贞说。顾承喜因为内心太不服不忿了,所以表面尤其爽朗,简直快要哈哈大笑,以示豁达豪迈:“行!哪天你<a href="http:///files/article/html/21/21667/5748846.html" target="_blank">恢复</a>原样儿了,活蹦乱跳了,我就让你走。”然后他“咣”的往自己胸口捶了一拳:“兄弟够意思吧?”

    这一拳太猛了,捶得他岔了气,以至于说完这句话后,他开始咔咔的咳嗽,咳嗽了没有几声,口水呛进了气管,这一下可了不得了,他前俯后仰的咳嗽,四面八方的咳嗽,躺着的霍相贞和站着的马从戎,全被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马从戎拧着眉毛,上前给他又摩前胸又拍后背,及至咳嗽平息了,他面红耳赤的长吸了一口气,吸出“啊……”的一声,声音十分苍凉,简直像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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