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贼床 08 哪儿都有你

08 哪儿都有你

目录:贼床| 作者:江北城南| 类别:其他类型

    〖19〗

    我还记得第二天要去咖啡馆上班的事情。

    早上起来照镜子,我发现嘴唇破损挺严重的,而且从伤口的位置和形状看,就算我说是自己馋了咬破的,连瞎子也不会信。

    我揣着一肚子的火,化妆涂唇膏,梳起头发绾起来,用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发卡固定在脑后。再换上白衬衫和款式简单的牛仔裤,让自己看上去像中规中矩的服务员。

    蹬蹬蹬跑下楼,我站稳之后来了个向左转,最先晃进眼睛里的是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

    我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想法,车上一戴墨镜的家伙迎着小风摆造型,潇洒地冲我挥手,深沉地说:“莫非,好巧。”

    我:“……”

    苏!乐!旬!

    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上下牙齿咬得咯咯响,拳头不自觉地攥了起来,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得欢快。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控制控制一定要控制!

    苏乐旬显然没有看出我在强忍着怒气。

    他摘下墨镜,目光深沉,像领导视察地方一样挥手,手腕上的腕表反射着太阳的亮光,刺眼。

    这厮耍酷地冲我扬扬下巴,简短地说:“上车。”

    我攥着拳头垂在身边,杀气腾腾地迈步,经过他的车,无动于衷地走过去。

    这厮终于不装深沉了。他在身后按喇叭,喊我,“莫非?莫非!难道你看不到我???”

    我生生地抑制住想一拳把他挥到外太空的冲动,拖着脚步顽强地向地铁站走,近了、近了、地铁站就在眼前了……身后传来开车门的声音,脚步声,感觉到手腕被捉住,我猛地甩胳膊,挥开碰到我的那只手。

    他显然是不能置信,在身后叫我,“莫非,你给我站住!”

    我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他,挺直脊背,脚步坚定地走向前走。

    万幸,苏乐旬那厮可能觉得没趣,他没有追上来。

    *****

    春光镇咖啡馆距离我住的地方有7站的路途,旁边是少年宫。

    上回我来这里,有很大部分原因是被它的色彩吸引,它的主色调是原木、浅棕色、白色和黄色,亮眼而且温和。而我会走进来求职,则完全是心血来潮临时起意,因此也没有特别注意店里的设计。这回我细细地观察了,才发现它和别的咖啡馆的不同之处大概是,简单而富有人文气息。吧台、天花板、灯饰、桌椅、甚至包括杯盘碟盏,无一不是简洁随意,好像在昭示着它的主人厌烦一切繁琐浮嚣。

    咖啡馆的经理,这个风度闲雅的年轻男子,他叫颜行。

    还是在他的办公室里,听到他介绍自己的名字,我不禁脱口而出,“我猜对了!”

    “什么?”他微笑着,极有修养地侧耳。

    我一笑,“之前看你的邮箱名,我猜想,难道是颜真卿的行书?没想到,真是这两个字。”

    颜行扬眉,微微一笑,“我有一个哥哥,想必你也能猜出来他叫什么。”

    我转转眼睛,“啊,不会是颜楷吧?”

    他笑,“聪明。”

    他一笑起来,好像月下泉水流过青石。而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一股书卷气,他温润和缓的眼神,好像能令人心生平静。

    我觉得很放松,问他,“请问谁是糕点师啊?”

    他点头,“你面前的就是。”

    我瞪大眼睛,“你!?”

    “对。”

    “你、你不是经理吗?”

    “对,但比起这个身份,我更喜欢的是做糕点师。”

    这人是当代陶渊明吗……

    干净明亮的厨房里,我默默地卷起袖子,系上围裙戴上口罩,做在家练习了很多次的草莓慕斯。

    我特别喜欢吃草莓,曾做到过一次吃下四斤半的壮举。李乐然说,我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草莓而抛弃他,事实证明,这话纯属对我的栽赃陷害,先离开的人明明是他……算了,这种时候不想他了。

    阳光射进来的一扇窗子下,桌面上像是镀了金。

    我和颜行面对面坐,他拿着甜点叉,慢慢地尝了一小口,神色不明。

    我有些紧张地问,“怎么样?”

    “尚可。”他点头说。

    我垮下肩膀,“我应聘的是糕点师助理,应该不需要太高超的技艺吧,其实我打下手还是很在行的……”

    颜行看着我,正色说:“我没说不行。”

    我瞅瞅他,纳闷儿,“你的意思是……嗯?”

    他笑了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打下手的话,就来上班吧。”

    〖20〗

    不知道为什么,颜行说让我来上班的时候,我竟然像当年收到录取通知书一样高兴。松了一口气。

    我成了春光镇咖啡馆的糕点师助理,试用期一个月,月薪三千。竟然很不低。

    早上客人不多的时候,长相甜美的服务员圆圆和我闲聊。她原本是向我介绍有关店里的一些事情,说着说着话题就转移到颜行身上去了。她告诉我,“经理又和气又俊朗又大方,咖啡馆里所有的女孩子都很喜欢他呢!”

    除去我,咖啡馆一共有四名女服务生四名男服务生。我笑笑,心想我一定是那个例外了。

    没有得到我的回答,圆圆睁大眼睛问我,“你不相信?”

    我说:“我信我信,这样的男人一定很讨女孩子喜欢。”

    圆圆双手交叠在胸前,弯弯的双眼里尽是桃花,“可是经理对谁都一样和气,我从来没见他对哪一个女人特别过。”

    我笑她,一边蹲下,从边柜里往外拿东西,圆圆问我,“莫非,你有男朋友吗?”

    “咖啡豆要吗?”我问她。

    “两包,谢谢。”

    我站起来,她不依不饶地问,“嗯嗯,说说,你有没有男朋友?”

    我说:“有过,不过没看住,前不久被别人牵走了。”

    圆圆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啊。”

    我说:“没事,发现得早是我运气。”

    圆圆点头,“莫非姐你想得对,就该这样想。”

    莫非姐……

    “……”我问,“圆圆,你今年多大?”

    “我十九了!”她笑眯眯地说。

    我忧伤地看着她,才十九啊,真是嫩啊……

    被小孩子叫阿姨,被同事叫姐的我,有点忧伤。

    “莫非,来。”颜行出现在回廊那端,勾手叫我,打断我继续忧伤。

    “到!”我接收指令迅速跟过去。

    颜行换上了糕点师的制服,连穿这种制服都这么好看,难怪这里的年轻女孩子都喜欢他。

    他说要做出今天用的蛋糕和糕点,我在一边打下手,顺便偷师。

    厨房里,他动作纯熟地打奶油,我好奇,问他,“颜总,你师承哪里?”

    “巴黎。”

    “啊,你还是海归~~不过,糕点师应该不是你的主业吧?”或者说开咖啡馆也不是。

    “何以见得?”

    “感觉……”

    颜行头也不抬地说:“感觉往往很不靠谱。把剪子递给我。”

    我把剪子倒转过来,柄朝外递给他,说:“我就特别相信感觉,很多时候深思熟虑都搞不定的事情,凭感觉往往会出奇地好用。”

    他顿了一顿,抬头看我,似乎是思索着,然后问,“你方向感好么?”

    我面无表情,“……你赢了。”

    他微微一笑,继续忙碌。

    时间悄悄地流逝。

    “烤箱温度多少?”

    “280度。”

    “放进去,小心不要烫手。”

    “没问题。”

    ……

    “这里切边的时候一定要一刀切,不然烤出来会变形,你试试。”

    “嗯……这样?”

    “我示范给你看。”

    “哦~~懂了。”

    ……

    我们在厨房忙活了一个上午。

    咖啡、巧克力、奶油、蜂蜜、各种水果坚果一起散发出的香甜气味,渗入心窍,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慵懒。似乎此处与世隔绝,烦心事都是身外物。我觉得,糕点师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美味的职业。

    看着满满一架子的蛋糕糕点,我活动活动肩膀,笑着对颜行说:“这感觉真不错。”

    〖21〗

    我有了新的工作新的同事,生活终于忙碌起来,这使得我没有时间去想别的。除了每晚睡觉前可能会有短暂的小难过,但睡一觉起来,看见太阳升起,这份难过似乎又被光亮打散。

    我的伤心难过,它似乎寄生于黑夜依附于寂寞,只要有事情做有人说话,我就可以将它藏起来。

    但我觉得不对,我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

    或许是,我隐藏悲伤的时候,下手过猛,不慎伤到了我对生活的激情。

    周四周五是我的休息日,我无事可做,背起瑜伽垫去附近的一家会所练瑜伽。

    以前大学念书,和到后来参加工作,我经常一看电脑就是一整天,颈椎损伤十分严重。正好趁现在修复修复。

    瑜伽老师的身段特别柔软,嗓音特别轻柔。轻缓的音乐声中,我把自己拧得像只八爪章鱼,手滑脚滑,痛苦非常。

    袅袅的音乐声中,老师轻柔缓缓地说:“练瑜伽最重要的是保持心境平和,对自己的呼吸保持高度的知觉,所有动作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喀嚓。”这一声是我的脖子发出的。

    “……那位学员,还好吗?”

    “不好,”我保持着双手合十,脖子歪向右的姿势,面无表情地说,“老师,我的脖子好像扭了。”

    “……”

    我按照老师教我的方法做,“将头偏向右肩,左手越过头顶放在头的右边,另一只手放在右肩上,然后非常轻柔地试将头向左拉,如果感到手的压力过大……那就去就诊吧。”

    “……”

    于是练瑜伽第一天,我把自己练到了医院。

    我这个半残的情况也挤不了地铁了,打了车,直奔一家中医医馆。我歪着脖子进去,又等了好久,终于轮到我进去。

    我坐下,老大夫端着眼镜瞧瞧我,“脖子扭了?”

    “对。”

    “怎么弄的?”

    “练瑜伽练的。”

    老大夫摇摇头,不认同地说:“今儿一天,只因为练瑜伽拉伤来就诊的患者就有五位,我说你们这些年轻姑娘,练瑜伽也要量力而行,难度系数太大的动作少练嘛。”

    我歪着脖子,“您说的是,可是我也没练太难的,我就刚往那儿一坐,一歪头,它就扭了。”

    大夫更加摇头,叹息,“太脆弱了。”

    他慢腾腾地起身,慢腾腾地来到我身后,慢条斯理地说:“放松,我先给你按摩几个穴位。”

    我放松,老大夫一手按着我的后颈,一手在前面扶住我的下颌,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手一使劲——喀嚓,我的脖子复位了。

    我热泪盈眶,“太神奇了!真是妙手回春!谢谢您大夫!”

    大夫摆手,声音饱含忧虑,“没事儿的话放放风筝,对颈椎有好处。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

    我揉着脖子出来,慢吞吞地走在走廊上,迎面过来三个人。

    三人行,必有小三……不过中间的是一位老奶奶,这个论证好像不成立。

    老奶奶被身边两人小心地搀扶着,右边是一个年轻姑娘,左边的是一高个帅哥。这情景让我联想到慈禧太后被一小宫女和一小太监左右搀扶的经典画面。我不禁多看了两眼……然后发现这小太监真面熟。

    我们渐渐相遇,擦肩,我有些疑惑地走过他们,边按摩脖子边思索,这人真面熟,哪见过呢?

    走出好几步了,我将要出医馆大门时,后面有人呼唤我,“莫小姐,见面不打招呼,不太礼貌吧?”

    我停步。

    这个欠扁的声音太耳熟了。

    我叹一口气,回头,看着站在两步之外身形笔挺的男人,纳闷儿,“苏乐旬,怎么哪儿都有你?”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也奇怪,怎么哪都能遇见你。”

    然后,他凝视我,嘴角蕴着一抹笑,又说,“莫非,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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