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章 神都来使

    谁曾想到千秋殿殿末的一隅之地竟成了整个宴席的焦点？

    诗师落座后从惊讶到羞涩，再到安然于坐，尽在宾客们的眼中，他们无法相信一个平庸的少年居然能打动诗师，无疑从气质、天赋、才华还是出身，场中任何一个青年似乎都远胜于他。

    谈仁诰看著不爽，他肩负著玄皇秘密指令，尽可能用合法的手段把诗师带往神都，如今被少年横插一杠，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接连给弟子们施加眼色。

    年轻新秀们根本不用提点，谁也不会服气输给这样一个白肩少年，那谈笑风生的样子让他们气得牙痒痒，这已经不是美人归属的问题，不是面子与荣耀的问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输。

    本地青年们自然也不服气，能入正殿的年轻人无一例外出身高贵，与西京城内所有青年一样，长期追逐著这朵西京之花，见太学生有所行动，自然不甘落后。

    刹时间，一隅之地人头涌涌，像群蜂围著蜂后一样，反倒是西京玄王等名流高士身边人影孤清，许多年长者都不禁面面相觑。

    折花笑和小浅被自动无视了，如同透明一样，开始他们还能安座，但随著人越来越多，他们便成了挤撞的对象，不得不拉著离席避让。

    就在此时，一名王府执事冲了进来，快步扑到西京玄王驾前，躬身禀道：「王爷，持令者持玄皇令至，请大人接令﹗」

    「噫？」

    池横拳皱著眉头看了谈仁诰一眼，见他也是一脸意外，遂知道与他无关，起身迎了出殿，持令使早已矗立在殿外，见了池横拳微微欠身一礼。

    「玄皇令，命西京玄王为围剿总督，率西京诸军围剿太和道余孽，并命谈仁诰为围剿参赞使，率太学学子入军。」

    池横拳满脸愕然地接下了玄皇令，问道：「出了何事让神都如此不安？」

    「太和道的仙门正在开启。」

    「难怪﹗」池横拳嘶的倒口吸了口凉气。

    天下诸道各有仙门，然而太和道的仙门开启影响巨大，太和道升仙之人在入仙门之前会释放出强大的「境」，由于太和之境可以融合之故，所以每当太和道有人成仙，所有太和道徒都会聚集在仙门之侧，透过境的融合感应临近仙境最顶极的境意和境界，同时还能用超越世界的境力量提升境空间。

    因此，每一次有太和道徒升仙，总是带携一大批太和道徒提升实力，对玄道为尊的太遥国无疑是一种潜在威胁，而门徒的聚集却又是一网打尽的最好机会。

    「令使一路辛苦了，请入席就宴吧。」

    池横拳唤来了执事，引著持令使前往偏殿入席，而他卻沒有立即回到正殿﹐而是踱起了步子﹐沉思了許久才回到殿中﹐目光掃見依舊圍著詩師的青年們﹐眼中閃過一絲厭煩。

    「都回歸座吧﹐有正事要議。」

    他一開口﹐青年們哪敢不從﹐不情願地退回原位。

    西京玄王卻沒有離開﹐站在桌前看了一眼詩師﹐又望向折花笑﹐投射而來的目光平靜而充滿自信﹐沒有殿中其他年輕人的浮躁﹐嬌縱和傲氣﹐完全是另一種氣質﹐卻更為吸引。

    「你們去吧﹐好自為之。」

    詩師聽懂了話中之話﹐神色一愣﹐起身盈盈一福﹐若論整個玄王府﹐真正愛護她的也只有這位與父親相交極久的世伯。

    折花笑有意外﹐原以為還會有所刁難﹐沒想到這麼輕鬆便放行了﹐西京玄王的氣度果真與眾不同。

    他轉過頭認真地問道﹕「决定好了没有﹖若不想走﹐我不強求。」

    诗师神色一怔，随即变得极为紧张，一瞬间要决定自己的人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小浅的真挚和折花笑的平静给了她心安的力量。

    西京玄王也大感意外﹐深深地瞥了少年一眼﹐面對詩師這樣的絕色能不為所動的青年倒真是不錯﹐他倒也很好奇詩師的選擇﹐含笑凝視著她。

    絕色少女臉色忽白忽紅﹐片刻間要決定一生﹐實在來的有些突然﹐不過慌亂片刻後她便平靜下來﹐剛想開口﹐折花笑忽然又說出一句讓她和西京玄王感到震驚的話。

    「如果妳願意﹐玄王大人也不反對﹐她是便是折花笑。」折花笑抬手一指小淺。

    小淺早就知道此事﹐因而神色泰然﹐面帶微笑。

    池橫拳和詩師的內心無比震驚﹐立場雖然不同﹐卻非常清楚這個決定的用意﹐為的是詩師的名節﹐給一個女人為僕和給一個男人為僕﹐意思截然不同﹐日後也將有截然不同的命運之路﹐成為一個女孩的女僕﹐未來還有選擇丈夫的一天﹐而不會有任何清譽方面的影響。

    「玄王大人也聽到了﹐不算我欺詐吧﹖」

    西京玄王初時驚訝﹐很快就意識到這個決定並不只是為詩師著想﹐在給他和逍薄煙一個台階﹐若配給女人為奴﹐神都那邊的反應會小些﹐西京城內的反應也會減弱﹐更重要的是那些無論出於甚麼目的而追求詩師的人都還能看到機會﹐天爵榜上那個名字所帶來的影響力也會急劇削弱。

    此時他才感覺到少年超越年齡的成熟度和卓越的智謀﹐也終於明白逍薄煙為何有收入麾下的打算﹐天下強者無數﹐而在這個力量為上的天下﹐真正的智謀之士卻很難出頭。

    不過他並沒有給出意思﹐只是看著折花笑。

    詩師很快神色一定﹐平靜而堅定地道﹕「从得知妖姬死在你的手上后，我就已经有了决定，现在我不打算更改那个决定，我宁愿选择未知但充满期待的未来﹐不必為我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甚麼。」

    折花笑搔了搔脑袋，他非常清楚要想带走这个女孩就必须让所有人信服的能力，意味在他需要一改以往藏拙的风格。

    「世伯﹐玄皇令不會與姪兒有關嗎﹖」

    「妳都成驚弓之鳥了﹐呵呵﹐當然不是﹐不過是太和道昇仙大會和圍剿之事﹐與你們無關。」

    折花笑聽得心中一緊﹐臉上卻不敢有半點異色。

    噫﹗要登入仙境的不会是那老爺子吧﹖

    上弧城外一役，他与太和道尊结下了奇缘，这一身装备就得自于他，想到玄道将要围剿太和道，心中便有些著急﹐玄道雖未非道﹐但大而龐雜﹐魚龍混雜﹐上回為了奪寶幾乎逼死予試平一家的事情歷歷在目﹐此番又不知多少人遭受蒙難。

    虽然明白其中的危险，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管，即便帮不上忙，也要去看一看，这便是他的性格。

    「你們去吧﹐過幾日我到逍玄侯那裏看你們。」西京玄王自然不知少年心思﹐微微一笑甩身往主位去了。

    目送玄王的身影離去﹐折花笑無奈一聲苦笑﹐看來逍玄侯和西京玄王還是不打算輕易放過自己。

    ※※※

    清幽小苑﹐花香似錦﹐入了這片院子﹐折花笑突然覺得從此以後只要看到花就會想到詩師的如花美靨。

    「抱歉﹐不能帶妳們走。」詩師蹲在了花前﹐深情地看著陪伴了她三年的花朵﹐若不是它們﹐也許她撐不到今天。

    「詩姐姐好溫柔啊﹗」小淺讚道。

    折花笑默默頷首﹐這樣一個女孩就該住在仙境般的地方﹐不受塵俗之擾﹐四季與花香為伴﹐那才是幸福。

    「唐州我們買塊地種花吧﹗」他忽道。

    「謝謝﹐這邊走。」詩師嫣然一笑﹐引著兩人穿過走廊﹐來自住處。

    推开房門，一股陰氣襲來﹐小淺倏的打了兩個寒噤﹐抬頭一看臉色也白了。

    几十个阴森森的灵位供在正中﹐清一色的詩姓男子﹐連折花笑看著都覺得頭皮發麻﹐心臟戰慄，看上去花朵般妖艳的少女所背负的竟比他更多，此時看來住在这錦衣玉食之地不是荣耀，而是煎熬。

    「姐姐好可憐。」小浅呜咽著一聲扎进了折花笑的怀里。

    「姐姐現在不可憐了﹐因為终于可以带他们离开了。」诗师温柔地看著那些牌位，眼神中果真多了一份脱离的轻快。

    忽然﹐背後傳來一把不合時宜的聲音。

    「呦﹗姑娘居然让男人进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折花笑回头阴冷冷瞥了一眼，一名婆子不识趣地依在了门边，斜眼瞅著三人。

    森冷的目光配上眾多靈位﹐那婆子突然感到心惊肉跳，胆都差一点被吓破了，一个踉跄退了出去，随即又嚷了起来，「难怪说物以类聚，一个白肩也敢这么横，也不看看这哪里。」

    「小浅，生气不？」

    「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出去替我搧她幾巴﹐我懶得揍女人。」

    「好﹗」

    小淺憤憤走了出去﹐卻見老婆子逃也似乎飛奔而去﹐一時間如同年輕了幾十歲﹐邊走邊邊嚷﹕「打人啦﹐打人啦。」

    詩師淡淡一笑﹕「這些下人欺善怕惡慣了﹐用不著和他們一般見識。」

    「我就這脾氣﹐對我怎麼都行﹐對付我身邊的人一萬個不行﹐敢動條頭髮小爺都讓他揭層皮。」折花笑憤憤地道。

    詩師心中一暖﹐給了個秋水含波的微笑﹐快步走入臥房﹐那急切的樣子讓折花笑又是一陣心酸﹐即便貴為王府﹐也難離人情冷暖﹐再想想那些神都來客﹐玄皇殺了詩氏一門男子﹐還想到把詩劃圈回去控制著﹐何其惡毒。

    正等著﹐一群人簇擁著幾個身影氣勢兇兇地撲了進來。

    折花笑瞅了一眼便知道那婆子找人生事﹐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隙。

    為首的一名王府僕從大聲斷喝﹕「十殿下駕到﹐還不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