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要不是顾忌会牵扯出钱文慧的身世和郭燕的性命，景宏恨不得把钱文慧接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毕竟，是个男人知道女儿被她妈祸害成那样也会忍不住护犊子的。

    私生女于和亲，那一条摊到钱文慧身上，都不亚于雪上加霜，她已经够可怜倒霉的了，自己没有养过她，给过她任何好处，可也不能够跟她亲娘一样，处处给她添堵不是？

    这次郭燕把信写到景宏这里，无异于瞌睡送来了枕头，景宏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替女儿安排教养嬷嬷，相看女婿，甚至风风光光的替她出嫁了。

    景宏对郭燕的那些怨气也因此消了些，又换位思考了一番郭燕的处境，竟觉得她也不易。

    想到那晚的绚丽以及如今已快长大成人的女儿，景宏就是对郭燕有天大的气也不得不压下去，反而因为自己曾经的女人成了别人的妻子，女儿不得不认别人做父亲，心中有些愤懑。

    一股气憋在心中，竟然把满腔的父爱都投放在钱文慧身上，吃的、穿的、用的都挑好的给钱文慧送了过去，想到钱文慧即将到来的婚嫁事宜，景宏一个大男人竟跟个女人似的开始操心女儿的嫁妆。

    他那里知道郭燕不过是想要通过他的嘴把照顾一双儿女的事情告诉皇帝知道，不管是先皇还是如今的皇帝，他们若是还顾念着自己夫妻，多少关注一些，钱文慧兄妹也不至于吃太大的亏，郭燕能够放心把儿女们留在京城，也是对他们自己的能力有一定的信心的，毕竟，那些帮忙关照他们的人不可能跟她自己一样，寸步不离的看护着他们，要是没有一定的自护本事，她就是撇下钱元脩一人赴任，也得护着一双儿女，尤其是女儿的安全不是。

    郭燕却不知道，一腔父爱无处宣泄的景宏大包大揽的替他关照儿女，竟然牵扯出了另一桩公案出来，改变了女儿的一生。

    钱文慧这些年的“课”不是白上的，察言观色，整人，后宅的小计俩，甚至是简单的“易容术”等，也都学的很精湛。

    她唯一欠缺的就是大家闺秀的那种严格的闺阁教育。

    其实在益州，郭燕跟韩雪儿结拜以后，忠顺郡王也通过韩雪儿“送”给过钱文慧两个“资深”的教养嬷嬷，可是那时候郭燕对忠顺的人不够放心，让钱文慧装傻藏拙，那两个嬷嬷也不是正经来教导钱文慧的，那只是她们的副业，见钱文慧憨傻，她们正好可以忙忠顺郡王吩咐下来的事情。

    所以，钱文慧并未认真接触过这种苛刻到令人反感的培训教育。

    钱文慧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在益州因为景钰的一句话她快吓死，生怕父母为了荣华富贵把她送给景钰，后来虽然知道那是自己家人理解错误，可是阴影已经产生，她怎么能够接受景宏亲自送来的两个刻板严厉的据说是从公众特意请来的教养嬷嬷？

    她也知道这次郭燕把自己兄妹托付给景宏关照是万不得已，也一直遵守郭燕给她定下的自保条例，比如，易容，尽量掩饰自己的容貌。比如装傻藏拙，差点没有把两个嬷嬷给气的罢工不干。

    这两位嬷嬷是宫中出名了的“规矩”人，这是因为景宏担忧钱文慧的规矩不好，特意请的最好的嬷嬷，他却不知道女人的那点小心思，越是规矩的人越是看不惯不规矩的人。

    景宏自然是不可能跟这两位嬷嬷透露钱文慧的身世的，其实就是透露了又怎么样，她们一样敢在心里瞧不起钱文慧。

    这两位在宫中那人踩人，人吃人的地方混到嬷嬷中的傲娇者，不是没有成算，没有手段的，眼界不可谓不高。原本以为七王爷接她们出来教导景钰未来的媳妇，世子妃的，谁知道却是教导一个女表养的女儿？

    钱文慧的官小姐的身份再她们眼里根本就不够看，要不是顾忌景宏对钱文慧特殊的关照竟然请了她们来，如何磨挫死钱文慧好尽早摆脱这可笑的经历，才是她们当下该做的事情。

    她们在宫中生活了半辈子，无儿无女，家中的亲人虽然也可以依靠，可是若没有银钱和背后的势力，那些兄嫂、弟妹那个还当他们是牌面上的人？而她们的财路自然就是靠给大户人家教导女儿，势力自然就是这些主顾和以前的姐妹和主子们。她们当嬷嬷的也是看重名声的，这次就算是把钱文慧脱胎换骨，她们的名声也赔在了钱文慧身上，这次的经历如果传了出去，以后那些看重女儿名声的高门大阀，恐怕没有人会请她们去教养自己家中的女儿了。

    因此，这一趟被七王爷景宏请来教导钱文慧，在她们眼里，就等于是断了她们的生路，心中的怨恨不可谓不深。

    钱家住在郊区，景宏也担心风头太过会害了钱文慧，两个老嬷嬷是秘密被送到钱家的，表面上她们不敢把钱文慧怎么样，那背后的手段可没有少使。

    大家还看过《还珠格格》吧，小燕子一个走路学了ｎ天都学不会，那是ｑｙｌｌ笔下的小燕子，钱文慧可跟她不一样，那也是聪明灵透的一个人。

    虽然对景宏有抵触情绪，可是她也知道母命不可为，再说，景宏的心意是好的，她不能够不知好歹的把人退回去。

    适当的藏拙还是必要的，可是才不到半天，钱文慧就发现，这两个嬷嬷是在故意找茬。

    说什么行不露足，就把钱文慧的双足用绳子绑起来，限制她迈步子的大小。说什么行走之间裙角不得飞扬，就让她在一根独木上练习走路，为了她膀不动，身不摇，就让她头顶本水盆，——虽然没有容嬷嬷的飞针，几天下来钱文慧就瘦脱了形，看上去跟个人形骷髅一般，连化妆掩饰容貌都不必要了。

    因为这两个嬷嬷一开始就不让钱展鹏随意探视钱文慧，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兄妹两个早就过了七岁的年纪，就是为了名声计，也该避讳着些。虽然说的不错，可那语气，简直就有指责兄妹的嫌疑。

    钱展鹏碍于她们是七王爷景宏举荐来教导妹妹的嬷嬷，一直忍着没有出声，再说，景宏不仅给钱文慧找了教养嬷嬷，也给钱展鹏举荐了师傅过来。那师傅虽然不至于故意为难他，却也给他布置了不少的作业文章，这老师被景宏看中举荐给钱展鹏，学问自然是不差的，钱展鹏也有心在这一次考出个名堂来，给父母争气，给妹妹撑腰。

    他用功学习，就忽略了妹妹这方面，谁知道，才过了没几天，这两个嬷嬷差点把他妹妹给折磨死？

    这也是钱展鹏大意，他怎么知道景宏举荐来的人会有这种心思？

    钱展鹏一气之下，可不管你是谁送来的人，喊了吴仁父子来就把两个老嬷嬷给绑了，命人送到景宏府上去，又急忙找来大夫，给钱文慧调理身子。

    景宏直到在府上见到两个嬷嬷，听了吴仁的叙述才知道两个嬷嬷差点把他唯一的女儿弄死，当时气的就上去一人对着心口踹了一脚，两个嬷嬷当时就口吐鲜血，匍匐在地，口称饶命。

    景宏顾不得她们如何，吩咐下人把两个嬷嬷关起来，急忙就骑马奔去了钱家。

    景宏还以为吴仁因为护主心切把钱文慧受虐的事情说的有些夸大其词，却不料等他看到钱文慧的状态的时候，差点没有心疼死自己。

    钱文慧因为首次离开父母，心中有些郁结，加上旅途劳顿，担忧父母的安危等原因，这股郁结一直没有散去，钱展鹏待他在无微不至，小女儿的心思他还是猜不透，钱文慧也担心影响他读，尽量瞒着钱展鹏，要不是钱文慧的丫鬟心疼钱文慧，偷着去告诉钱展鹏，还不知道钱文慧会被两个嬷嬷折磨成个什么样子来呢。

    “来人，回府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来，”景宏命令随后跟来的自己的侍卫进宫去请太医过来，又吩咐人看好了那两个嬷嬷，别让她们跑了或是死了，敢虐待他的女儿，景宏怎么能够饶过她们？

    “你怎么这么傻，早知道她们这样对你，你还强撑着，就是我不赶她们走，我相信凭你的手段，会让她们欺负成这个样子？”景宏吩咐完侍卫，转回身，就听到钱展鹏在埋怨钱文慧，话里话外，钱文慧早就知道两个嬷嬷心怀不轨，却自己送上门让人家折磨，景宏一时生气，竟往了迈腿进屋。

    “你以为我愿意遭罪吗？”钱文慧带着哭腔，很是委屈的样子：“爹娘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娘把我们托付给王爷照顾，她们两个是王爷举荐来的，就是不看她们，看王爷的面子，我也不能太过违逆她们，”钱文慧委屈的声音却也带着倔强，“我知道她们瞧不起我们，可是我们的出身不好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娘在益州看似风光，底下的人说什么的都有，我作为她的女儿，不能够给她长脸，却也不能给她丢人，再说，这个时候，我们还有什么嚣张的本钱？”钱文慧不是不懂事，只是太懂事了，难免就会让自己吃亏。

    “慧儿，”钱展鹏幽幽的叹了口气，“你知道爹娘只是暂时的，他们不会有事的，你何必为了一时之气伤害自己，这是爹和娘不在身边，他们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该有多担心啊！”

    “我，——”钱文慧有些语塞，那两个嬷嬷借口她规矩差，把学习时间安排的极紧，一天四个时辰学习，两个时辰学走路，两个时辰学跪拜，期间还要听她们读诵《女戒》，《女论语》，《女则》，《内训》，《女鉴》，《女孝经》，这种填鸭式的教育换个人连一天都撑不过去，钱文慧仗着学过武艺，以前也被红姑教导过走路和被忠顺郡王派的嬷嬷教过跪拜礼仪等规矩，还有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强撑了这几天已经十分不错了。

    只是她到底年幼，身体也亏过，又思念忧心父母，连日休息不好，精神亏损就重，那两个嬷嬷也成了心的要整钱文慧，专门趁钱文慧精神恍惚的时候提问考她，回答起来稍有打结，就拿教养讽刺她，话里话外，尽是影射郭燕出身的问题。钱文慧先前还记得郭燕交代的要藏拙，却因为要给母亲挣口气，不顾一切的拼起命来——以至于把自己累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