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物是人非（二）

    突然风声劲起，几条人影加入了战团。武念卿睁眼一看，一柄长剑正架住了小泉郎砍向自己的一刀。接着，这人就接过了小泉郎的招数，与他斗了起来。武念卿一见，便即认出了这人是葛天正，他不知他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却见他显然不是小泉郎的对手，武念卿便不能再灰心了，他便又冲过去，与葛天正同斗小泉郎。

    武念卿这时一边打斗，一边观察人群。这时，他发现白影一闪，乃是穆冰。武念卿看到穆冰，就是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不由得热泪盈眶。另一个人，一人抵住闽南二雄和风难追三人，却是林枫。又有一人抵住粤东五虎，却是南劲。其余小喽啰早被杀尽！武念卿见了这些熟人，却也不免胸口发热。

    他一掌逼开小泉郎，转头向山坡上望去，但见山坡山多了一个少女，乃是穆雪！她正自和香儿站在一起，焦急的看着这边的打斗！突然，穆冰一人力斗双福兄弟，似乎有些不支。武念卿便叫一声“姑姑小心！”，便即冲过去相帮。

    双方十几个人一阵混战，粤东五虎早被杀了二人，只剩下老大来不走，老二岳同辉，老三连如海！其余人等，除了小泉郎凭借高超的刀法，风难追凭借灵活的轻功，暂时无碍，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

    眼见人人都杀红了眼睛，小泉郎这伙人却突然发起狂来，一时反败为胜。只听“嗤”的一声，葛天正被小泉郎砍了一刀，胸口鲜血直流。武念卿见状，撇下穆冰，跳到葛天正身边，将他推开，自己接过了小泉郎的招式。又听“叮叮叮”几声急促的响声，南劲竟也被来不走逼得不住倒退。突然，来不走看准机会，一掌拍出，“砰”的一声响，南劲胸口中掌，口吐鲜血。

    武念卿见势不妙，看着小泉郎的一刀就要砍来，他便使出一招匪兕匪虎，引着小泉郎来到了南劲的身边。他一边牵制着小泉郎，一边也是一掌将南劲推开，接住了来不走的后招。一瞬间，武念卿自己力斗四人！争斗之际，突然听到穆冰“啊”的一声，被杜福足的铜拐砸中。林枫见状，慌忙地就去救穆冰，一时，林枫却也一人力斗五人。这一战，武念卿这方竟然是抵不住对方了！

    小泉郎这边，乘胜追击，林枫渐渐不支。突然，风难追左手轻轻一挥，似有一股青烟飘向林枫。武念卿一见之下大骇，他知道风难追擅使剧毒，他便闪电般的拍出一掌，将风难追击退。可是，他却觉得手掌发麻，知是中了风难追的毒。情况危急，他却也管不了这许多，任由毒素入侵。

    这风难追被武念卿一掌打得，躺在地上呻吟不止，却也起不来了。这时，众人早将武念卿和林枫团团围住。这时，武念卿再也支持不住这剧毒了，他便运起彭祖分脉功，进行逼毒。林枫是何等样人，他看出了武念卿的处境，他便一人力斗众人，将武念卿护住，好让他放心逼毒！

    这彭祖分脉功在武念卿体内是越来越强大，一瞬间，武念卿便将毒素逼尽，他不免感叹一声这神功不愧为神功！他逼出毒气，挥掌撒向小泉郎等人，众人见状忙不迭的后退。只是，双福兄弟与双虎退得慢了，早已中了风难追的剧毒。他们立时头晕目眩，身体麻木，不敢再上前打斗！

    此时，武念卿又是欣喜，又是焦急。他喜的是这彭祖分脉功用的次数越多，越是出神入化，他用了这几次之后，此时，只要有毒素入体，便只一眨眼间就能将毒素逼出。所急的是，眼前这些人竟然没有要罢手的意思！此时，只有他和林枫并肩作战，他真怕己方二人抵挡不住这些人！

    武念卿正在焦急之际，突见北面有三骑马快速驰来，却是东海三煞。这三人先前同郭泰在一起，现在回转身来，看来是回来帮小泉郎的了！事情就是如此，当郭泰过了深林之后，他总是不免担心小泉郎等人，于是他便让东海三煞回来接应。

    武念卿看了东海三煞，不免更是心惊，他知道他们三人的武功和自己系出同门，厉害之极！他三人到了，自己和林枫更没有几分胜算了！情急之下，武念卿靠到林枫身边，道：“前辈，你先护着穆姑姑先行，这里暂由晚辈抵挡！”若是在平时，林枫断不会这样撇下武念卿，可是现在穆冰受了伤，她在他心目中，比谁都重要。他又见武念卿的武功远高于己，所以他便听从了武念卿的建议。

    于是，林枫应了一声，武念卿一掌拍开数人，给林枫开了一条路。林枫突出重围，领着众人暂且逃避。香儿与穆雪早就从山坡上跑了下来。武念卿想看着他们到得安全处，可是他一回头，却见香儿见了葛天正受伤，立时哭了出来，一下子扑到了葛天正的怀里，给他按住伤口！武念卿一时愣了，他看了看卞吉，但见他气得脸都绿了，就似当年气自己一样！再看葛天正，正在笑着扶着香儿的鬓发。

    突然，武念卿“啊”的一声惨叫，他这一疏神，竟然被杜福足的铜拐砸中。他立时从混沌状态恢复正常。他不必再猜了，香儿已与葛天正定了情了！此时，他明白了香儿与葛天正的关系，竟然一时没有难过，只是机械的应付着来袭的招式。此时，他心中异常的平静，他又看到穆雪对南劲的关切状，看到她给南劲检查伤口，又拿汗巾给他擦拭口角的血迹，满脸的关切之情。

    武念卿又撇了撇香儿，心道你们都定了情意了！突然，他脑中一个霹雳，觉得自己如坠冰窟，浑身冷的发抖。眼见天煞一拳打向他面门，他侧头避过，顺手还了一击，可是此时，他早已没了章法，他似是没了灵魂的躯壳一样。心爱的人不再爱他，而且眼前这些被自己刚刚救过的人，竟然眼看自己陷入重围，却还自顾自的亲亲我我！

    一时之间，武念卿自暴自弃，心道：“我为什么还要活在世上碍你们的眼呢！”他突然虎吼一声，狂性大发！右手成爪状，真气劲灌右臂，一用力，竟然将地上的一柄长剑吸到了手里。众人见状无不骇然！这种功夫，他们可从来都没有见过和听过！恐怕，千百年来，只有眼前这个小子做了出来！

    武念卿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他长剑在手，顿时如虎添翼。他奋起神威，力斗东海三煞！东海三煞本来武功很高，可是他们甫一与武念卿交手，便即处处受制。他们心惊之际，却也慢慢的发现，眼前这个少年的武功路数，似乎和自己的极为相似——他们并未认出武念卿来！

    小泉郎知道武念卿是个劲敌，他怕日后武念卿会对自己不利，趁此良机，己方人多势众，胜券在握，此时不杀他，更待何时！于是，他也不去管林枫他们，任由他们逃去。他便掣刀突入战团，他要将武念卿彻底除掉，以免后患！

    其余众人见状，也都恨武念卿的武功高强，此时见他势单力孤，那还不就此杀了他！于是，这些人纷纷加入了战团。一时之间，武念卿竟以一人之力独斗数十个高手！如此这般，武念卿却觉得更加酣畅淋漓，他狂笑一声，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他却使开沧浪剑法，排山倒海之势，竟将这些人逼得连连倒退！

    这数十个人，看到如此情景，如何不怕！他们看到武念卿武功高的惊人，似乎江湖上没人再出其右了！但是，这还不是他们最害怕的，他们怕的是，武念卿的武功高的离谱。就算是当今武林的两个大人物——徐义天与郭泰也不可能抵得住这些人的进攻。武念卿不但没有落败的迹象，反而渐渐地占了上风！

    小泉郎自负学得鬼刀门的绝学——鬼门十三刀，已可驰骋江湖。却没想到，这鬼门十三刀对上武念卿的剑法，却是平分秋色之势！这让他如何不惭愧，不由得，他竟然冷汗直流！武念卿是报了必死的心思，所以也不去看对方的招式，只是凭声音和感觉辨别敌人的攻势！一时之间，他右手使剑，左手便是虎爪功的招式。这数十人的围攻，竟然成了他锻炼提高的好机会了！

    他本来在钓鱼岛上也试着练习双手使剑，此时，他分心二用，也是游刃有余的！他斗得兴起，竟然慢慢的进入了忘我的境地，逍遥轻功更是洒脱飘渺！他双手使两种功夫，立时一人变二人，竟然将这数十个高手逼得连连后退，一时之间，只顾防守，哪里还有还击的余地。

    武念卿越斗越觉得酣畅淋漓，不免想看一看这些人被自己逼得狼狈不堪的样子，他瞥眼一看，正看天地二煞慌乱的后退，胸口门户大开。武念卿想也没有想，右手掩护，左手一探，便即点住了这二人！对方十个高手，立时减了二人，形势更加的不利了！武念卿无意再杀人，此前他杀了几人，已觉得惭愧不已，所以看准机会想将这些人一个个的点倒——虽然他斗得起兴，但是他还是有理智的，他不愿再恋战！

    最后，剩下小泉郎、风难追和双福兄弟四人。武念卿眼见小泉郎被自己一剑逼得踉跄后退，正要跌倒，他看准机会便要点他膻中穴。不料，风难追倏忽之间一掌拍出，武念卿知道他掌心带毒，所以，不由自主的挥左手去拍散毒气！可是，就这么一停顿之际，风难追早托着小泉郎逃的远了——他的轻功自负是举世无双的！双福兄弟见势不妙，也是落荒而逃！

    武念卿见他们逃走，也不追赶，任由他们逃去！

    武念卿扔了长剑，回转身，冷冷地看着地下被他点倒的这些人！突听天煞叫道：“要杀便杀，皱一皱眉头不是好汉！”武念卿见他是条汉子，又兼他是自己的同门——不管他们肯不肯承认——反正他是不忍心伤他们的。而且，他们几人还曾救过沧浪真人祖，还在无意中救过武念卿——在他看来，妓院那次算是他们救了他——总的看来，他们还是有一丝善心的。他们也没有犯过什么大错，所以，他对他们还是没有什么不满的！

    于是，他道：“我们本是同门，几位又是我的前辈，我又怎能伤害你们呢！”武念卿说着这话，便即伸手解开了他们的穴道。天地人三煞，愣愣的看着武念卿，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却听武念卿又道：“师祖曾言，男儿汉立于天地间，要有所担当！”顿了一下，看着这三人怀疑的神色，他又道：“师祖还说，要练好沧浪派的武功，必先参透‘武’的含义！”说到此，他看着他们的眼睛。

    这三人此时脸色异常的难看，似乎有些羞愧，又有些自责。他们听了武念卿的话，确实是有所触动，他们心底还有一丝未曾泯灭的良知！他们本不是坏人，只是被时事所逼，不做坏人就活不下去。否则，他们上次也不会去出手救沧浪真人了！

    武念卿知道适可而止，便不再多说别的，只道：“三位前辈好自为之！”说着，他转身就走！刚一转身，却见林枫正自掣剑慌慌张张的赶来，当他看到地上这些人时，不由得呆了。他又看了看，见武念卿笑嘻嘻的朝自己走来，似乎完好无损——手臂受了点伤！林枫行走江湖几十年，自负见多识广，却从没见过武念卿如此厉害的高手，这让他一时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

    武念卿走到他跟前，他回过神来，随即一笑，道：“小兄弟，好功夫！”武念卿苦笑摇头，道：“有什么用呢！”林枫不知此言之意，便道：“小兄弟既然师从燕大侠，又与莫前辈交好，武功自然是不错的了，哈哈！”武念卿只是淡淡的道：“前辈过奖了！”林枫见他不高兴，也不再问了。

    其实，武念卿之所以如此，乃是看到了香儿和葛天正的亲昵举动。心想，五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天地之大，似乎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他不免的心中凄凉，但是他却不恨他们，因为葛天正是个好人，所以他也不担心香儿会受委屈。他倒觉得，似乎香儿跟了葛天正比跟了自己要好，毕竟他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而且他们还是同门，这不是天经地义么！武念卿本不欲再去见他们，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多看一眼阔别多年的香儿！于是，他就忐忑的跟着林枫转过一个山头，来到他们暂时的栖身地！

    他到得这里，见他们都在地上疗伤，他也没说什么话，怕打扰了他们——其实，他哪里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香儿与穆雪见他过来，便都跑到他身前。穆雪还和先前一样，过来拉着他的手，道：“武哥哥，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我可想你了！”武念卿听得此言，感动不已，他没想到这个小妹妹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而香儿呢，他救了她两次，她才在别人的提醒下认出他！武念卿没有回答，只是流着泪，笑了笑！

    这边穆雪上下前后打量着武念卿，似乎是看他是否完好一样，看了一遍，跳着拍手道：“不但没有少什么，而且还高大了，更重要的是武功似乎天下第一了！哈哈。”武念卿苦笑一下，穆雪还是这么可爱。这时南劲走了过来，拉了一下穆雪，道：“别闹！”武念卿看他神色似乎有些不高兴。

    香儿只是站在武念卿面前，并不说话。武念卿看南劲在侧，心道：“雪妹一直拿我当亲哥哥，我也一直当她是亲妹妹，又何惧南劲这厮呢！”此时，他不免觉得南劲有些小肚鸡肠，不似五年前了！他于是拉着穆雪的手，道：“我也是想雪妹，不知可有人欺负你，哥哥给你报仇！”说着勉强的笑了笑！穆雪做了个鬼脸，道：“没人敢欺负的！”然后便被南劲拉着到了一边！

    武念卿这时看香儿时，但见他只是站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他也是无话可说了！他想想世事变迁，物是人非，眼前的香儿已然不是五年前的香儿了！他不由得心中一酸，忙即转身走开。他一转身就看到穆冰坐在地上，他便去查看她的伤势。穆冰见到他也是很高兴，他先看了看穆冰的伤势，确定没有大碍之后，他这才和穆冰一道别情，将他五年来的经历简单说了一便。

    众人听得武念卿的经历，不免唏嘘感叹！穆雪却是很高兴，还求着他，要他带她和南劲去钓鱼岛玩呢！武念卿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回答是与否！此时，香儿却是啜泣起来，武念卿不好开口询问，却听葛天正道：“香妹，我一定会为师伯师伯母报仇的！”香儿听了此言，突地放声大哭起来！

    穆冰却也在侧满眼泪水的切齿道：“郭泰，我要将你碎尸万段！”说着这话，她便将香儿搂入了怀中，二人同声悲泣。武念卿心中突地一跳，知道不妙，他看着这些人没有一丝喜气，他便问林枫，道：“前辈，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还望前辈示下。”林枫这时面对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此事说来，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林枫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五年前郭泰的儿子为人所杀，郭泰便一口咬定是莫邪派所为。他要与儿子报仇，所以便要灭了莫邪派。可是他又极讲江湖道义，不要帮手，只一个人与我师兄单打独斗。于是乎，这五年来，每年在他儿子的忌日，他都抬着郭振的棺材，前来寻仇。可是，他的武功和师兄不相上下，所以，每次来报仇，虽然和师兄斗得昏天黑地，不分胜负。”

    武念卿听得，不免“哦”了一声。林枫续道：“他们二人乃是江湖两大顶尖高手，所以，他们的争斗也吸引了无数的江湖豪客，他们都要一睹这二人的风采，他们可不愿错过这百年不遇的高手相搏。”武念卿听到此，便道：“郭泰太也昏庸，哪里是莫邪派杀了郭振呢！”林枫听了此言，眼睛一亮，但是，随即又叹了口气，续道：“师兄也曾辩白过，但是，郭泰早就被丧子之痛迷蒙了心智，又加上他的大弟子极力的怂恿挑拨，他哪里肯听得进去别人的解释。”

    武念卿“哼”了一声，看了看香儿，不免心疼她。却听林枫又道：“每年的争斗，我们四兄妹都会聚齐。谁知今年还有十天才到郭振的忌日，郭泰便提前来了，而且这次他大反常态，带了好些高手。他大弟子的刀法也突然间精进了不少，只恨我们来得迟了，竟然被他一举将本派倾覆。”武念卿脑中轰的一下，惊得呆了，没想到莫邪派如此厉害，竟然是这样的下场。

    林枫续道：“本来师兄要是双臂完好，就算斗不过郭泰，也不至于殒命。可是，他失了一臂，功力不济。前四次相斗，他们斗上千百回合，分不出胜负，便即停手。谁知这次，郭泰却是报了必杀之心，师兄终因体力不支，命丧他手！师姐也被小泉郎杀害！除了他们，”他说着伸手指了指香儿和卞吉，道：“除了他们，其余人全被杀了！”

    武念卿将手握的咯咯响，道：“太过狠辣，早知如此，方才我便一剑杀了小泉郎，给你们报仇了。”他看着香儿伤心难过，想到徐义天一代枭雄就这样陨落，不免伤心难过。武念卿这时也就明白了为什么郭泰会带着一口棺材，原来就是他儿子的。没想到都五年过去了，他还是不舍得将他的儿子下葬。

    这时，武念卿也不免的记得郭泰的随从中，有一人背着一柄宝剑模样的东西，于是他忙即问道：“莫邪剑呢？”他没有专门的问一个人，而是这样似乎是自己问自己的说了一声。香儿却哭道：“被他们抢去了！”武念卿“哼”了一声，一时想起了五年前的事，便道：“郭振之死，我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