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尽人事

    深夜的江南城，如果没有得到专门的许可，是不允许在街道上随意走动的，现在可不是什么歌舞升平的年代。

    这条规定针对所有人，包括进化者，不管是战斗人员和管理人员，大半夜都不休息，还怎么应付第二天的战斗或者工作？那简直是拿生命开玩笑。至于江南城中的那些普通人，就算是白天都很难有机会走出自己的居住区。

    何况现在天上还下着雨，这场已经持了两天的大雨给孙旭带来了丰厚的战利品——两只“王”级捕食者身上所有有价值的部位，直到现在还没有止歇的迹象。

    所以街上的行人少的可怜，偶尔有一两个也是行色匆匆，多半是前去值勤或者退勤回家的工作人员。江南楼的运转可是不分昼夜的，无论多晚都是灯火通明。夜间的行动许可基本上也只会给这些工作人员，并且会限定行走路线，一定是江南楼和他们的住所间最短的那条。

    孙旭站在街道拐角的阴暗处，看着一支巡逻的内卫小队渐渐走远。这里不是什么重要场所，防卫的力度远远比不是江南楼或者研究中心那种区域，以孙旭的实力，只要多加一分小心，几乎就能任意走动而不会被发现。

    孙旭抬头看了看如利箭般从天洒落的雨点，在荒野里的他无比需要这样的雨来遮掩行迹才能顺利完成刺杀，但凡事总有另外一面，江南城里肯定正有人在盼望这雨早些结束，因为江南城外种下的早稻就要进入成熟期，每一场阴雨都会毫无疑问地使稻田减产。

    猎杀“王”级捕食者固然是重中之重，但粮食问题也绝对不容轻视，尤其是向因为遭受台风而几乎颗粒无收的五羊城提供了上亿斤粮食之后。

    末世里的江南城，虽然已经度过了一波又一波的危机，但仍旧无比脆弱。只需要一支游荡到防御带附近的“王”，就足够让江南城大伤元气甚至一蹶不振；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台风登陆的地点也会渐渐北移，万一下一场登陆的台风稍微深入内地，只怕江南城也会重蹈五羊城的覆辙，到那时再没有任何人救得了这两座城。

    虽然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下去而奋斗，但到底能不能活下去似乎还要看运气是不是站在人类一边。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不过如此。

    孙旭此时此刻的想法也正是如此。既然未来谁都不可预知，那么有些能够做到的事情还是尽力去做，至于以后会有怎样的发展就任凭造化弄人吧。

    在黑暗的街道上迂回前进，绕过一支支巡逻小队，孙旭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堵长长的粉白围墙。

    孙旭在外面沿墙疾走，却没有急于翻过墙进入，因为他知道，墙里面的防卫肯定比起外面还要更加严密，因为这堵围墙之内就是沈园。

    孙旭在快要接近沈园正门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墙内那座依稀可以分辨轮廓的小楼，轻轻一个纵身，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房檐之上。

    不得不说，当孙旭这样的身手与古香古色的阁楼搭配到一起时，很能让孙旭感觉到古代那些侠客在飞檐走壁时心中会有怎样的快意。

    小小的阁楼里没有灯光，在这个时间，楼内的人应该早就休息了。孙旭小心地用精神力一点点探查着楼内的动静，虽然他并不是来办什么坏事的，但出于某些考虑，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来过这里。

    小楼里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当然是沈梦，即使在睡眠之中，沈梦的精神力场依然还保持着，只不过距离很短，只笼罩住了自己的卧室，孙旭的精神力与之轻微触碰了一下就立刻收了回来，转到另外一间屋子。

    在这里休息的是那名服侍沈梦生活起居的中年仆妇。那种名门大家的子弟身边，随便一个不起眼的仆人都可能是位高手的情节在这里并没有出现，沈家就算有再多的进化药剂，暂时也还普及不到一个仆妇的身上。

    孙旭轻轻发出一个精神震荡，便足够让这位妇人昏迷上几个小时，他必须小心地控制住发出精神力的强度，不然以他的实力，稍微多用一点力道，普通人就算不死也得发疯。

    再次确认小楼里没有其他的防御，孙旭轻手轻脚地翻下房檐，穿过一面空窗，进入了小楼的走廊。这个空窗他看过好几次，也曾经想过直接从这里跳下去就到了沈园的正门而不用在园子里绕上一个大圈，却没料到想法终于变成现实的时候不是跳出去，而是跳进来。

    孙旭轻轻推开雕花的木门，走进这间悬挂着“浮生若梦”横幅的闺房。

    推门进屋的时候，孙旭就进入了沈梦的精神力场覆盖的范围，沈梦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反应。

    两人的精神力场混杂在一起，孙旭能够察觉到一种类似暗流的涌动，并且在好几个角度不同的位置上，都有某种小巧尖锐的事物悬浮起来，尖端全部正对着立在门口的自己。

    但随即，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沈梦的精神力场重新归于平静，几枚“暗器”也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怎么会是你？”沈梦的声音压得极低。因为身体不适，她本来就睡的极浅，一感觉到精神力场被人触动就醒了过来。本来不管来的是谁，她都有足够的理由瞬间发起攻击，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潜入她的闺房，就算直接被打死也是活该。

    但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会是他，当精神力场交错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认出了孙旭，一时间简直有些不知所措。攻击他？她当然不会去那么做。可是这种时间，他偷偷过来是要做什么？

    “白天来沈园，没有见到你，听说你的身体很不好。”孙旭慢慢地走到床边，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那你也不该这个时候……”沈梦的呼吸都有些不均匀了，急喘了几口气，低声急促地说道，“如果白天你来看我的话，我会非常开心，但现在，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立刻出去，回到你应该在的地方。”

    “我当然有非在这时候来不可的理由，有些事我不希望别人知道。”孙旭轻声说道。

    “喀嗒”一声，沈梦旋动了床头小灯的开关，一团晕黄的微光将两人罩在一起。

    “你这么做，对得起林悦吗？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快走吧，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沈梦的神情有点激动，但说着说着，因为面容清瘦而且得格外大的眼睛里就有了一线泪光，“就算我在心里曾经偷偷想过，也绝不希望在这样的情况下变成现实，而且我的身体只会让你厌恶，不会让你产生一点欲望的。”

    “你想到哪去了，冷静一点。”孙旭摇头笑了笑，“我会是那样的人吗？而且我这个时候来，她当然是知道的。虽然她认为我的选择很有可能会让我陷入危险，但我觉得你会替我保守秘密的。告诉我，我能相信你吗？你会不会因为家族的利益而泄露我的秘密？”

    “当然，我不会那么做，不管你口中的秘密是什么。”沈梦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就好，把你的手给我。”孙旭笑了。如果沈梦在回答之前先问他是什么秘密，他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但沈梦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做了保证，这已经足够他放下心来。

    沈梦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从薄薄的丝绸被中伸出纤瘦的右手，然后俏脸微红地看着孙旭将她柔若无骨的纤手轻轻握住。

    “不要紧张，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孙旭开了一句玩笑，然后开始调动体内的力量。

    在沈梦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一缕缕淡淡的柔和白光在孙旭手中出现，又很快地通过自己的右手注入到体内，无比灵活地在体内游动探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为什么我会有种晒太阳的感觉？”沈梦舒服得想要闭上眼睛享受，同时却又惊奇到忘了这么做。身上这种暖融融的感觉，就像是在和煦的阳光下做日光浴一般，但现在明明是下着雨的深夜！在些刻的沈梦看来，孙旭身上不但发生过那么多令她向往的传奇故事，更仿佛隐藏着无穷无尽的秘密。

    “你的形容很不错，我也觉得这种力量很像阳光。现在别说话，我要认真寻找一下你身体里沉积的毒素。”孙旭微笑了一下，给了沈梦初始的适应期之后，他开始慢慢加大光明能量的输出。

    沈梦曾经说过，那种令她的脊柱神经严重受损的罕见生物毒素一直沉积在她的一些内脏器官里无法清除，这应该是现代医学检查后得出的结论，但现在孙旭发现，情况比她说的还要严重的多。

    何止是“一些”器官，几乎所有的脏器，乃至肌肉细胞甚至毛发指甲里，都隐藏着某些令孙旭感到非常恶毒的物质，此刻在光明能量的照耀下统统无所遁形，真不知道当年的那块雪糕里被沈家的敌人投了多么巨大剂量的毒药，沈梦又有多好的运气才只是落了个瘫痪而没有立刻死掉。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侵蚀，这种生物毒素几乎和沈梦的身体完全融合在了一起，甚至仿佛具有生命一般，窃取沈梦体内的营养物质，并且不断衍生出新的毒素，这才是令所有医生束手无策的根源。

    昏黄的灯光下，孙旭坐在床前握住沈梦的手，神情无比专注，要清除这种顽固的毒素也是一场战斗，沈梦斜靠在床头，安静地看着全神贯注的孙旭，神情近乎温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