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6章 撕裂（四）

    从高空往下看，便会发现这座海下都市的正中，有一片圆形的草地。由人工培植的绿茵呈圆形状，有白色的信道以十字的形状平铺在这片绿茵上。就在十字信道的中间处，竖立着一根方尖柱。方尖柱高达百米，上面刻满了西伯利亚文。这些文字中不时有能量的光芒掠过，让方尖柱充满神秘的气息。

    以方尖柱为原点，在它正南方的方向上，有一座整个城市最高的大楼。大楼呈三角状，上尖下宽，仿佛一把尖刀直直从地面刺起，直指城市上方的海面。大楼的表面，却是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合金板。每块合金板有十米平方，它们整齐地排列并拼凑起来。而这三面金属墙壁上，尚有晶槽般的事物在外墙上蔓延。它们遵循着某种神秘的规律及走势，远远看去，大楼墙壁就像一块巨大的电子板，而那些晶槽状的东西则是电子板上的回路。这整座大楼，却是没有任何窗口的结构。

    只是没有窗，并不代表大楼里的人看不到外头的事物。

    就如安德烈，这个紫发男子正双手环抱胸前。依然穿着那套朋克装似的皮衣裤，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安德烈看向前方墙壁上浮现了一个长方形的电子窗口。电子窗口中的景象由遍布大楼上千个激光监测器提供，同时连接着阿斯摩所有建筑的内部探头，只需输入简单的指令，那么安德烈可随意看到这个城市的任何角度。

    现在，电子窗口中映照出整个阿斯摩所有工厂日夜工作的繁忙景象。窗口中的画面正呈水平状态旋转，让安德烈得以观看到整个城市的场景。他微笑着伸出手，在操作台的光键上输入一串简单的命令后，智脑立刻为他连接某个区域的内部探头，于是一个实验室模样的场景出现在安德烈的眼中。

    在这个实验室里，一排桶柱的培养槽正在工作着。每个培养槽中都有一个男人，这些是由细胞基液和营养物质培养出来的人。他们并非经过天然繁殖，更像是一早设置了程序的机器人。这些生化人在一出生就具备了四阶能力的潜力，所需要的，只是由安德烈所授权的实验室根据需要对他们进行能力填装。

    以完善且优美的基因药剂，只要安德烈愿意，他完全可以培养出一只四阶能力者大军，且是除了规则域外，其它四个领域的能力者都可以随意培养。这些生化人是阿斯摩的第三代魔兵，这三代魔兵的能力已经达到了临界点。以阿斯摩的能力，也无法再提升他们哪怕一阶的力量。

    在培养槽旁边，有穿着白袍，留着粟色长发的女人正不断将生化人的数据登记在手中的平板智脑里。似乎察觉到了安德烈的视线，女人在镜头里转过身来。于是一副绝美的容貌出现在屏幕正中，但如果看得久了，这美丽的脸庞却会让人感到心寒。

    若以仪器进行测量的话，便会发现女人的左右两边脸呈完美的对称比例，其精细度，连一根眉毛也不会发生偏差。如同可以量化的美丽本身呈现的就是一种冰冷的美感，至少安德烈无法看着这张脸而感到赏心悦目。

    “安德烈大人，偷窥可不是一个绅士所为。”画面中的女人冰冷的如此说道。

    安德烈毫不为意地耸了耸肩膀道：“亲爱的蒂丝，很抱歉没有提前通知你就是。至于偷窥什么的，这罪名有点大了吧。”

    蒂丝带着一副平光眼镜，即使有镜片的阻隔，也让人能够清晰地看到她有一双如同红宝石般美丽的眼睛。在这双眼睛里，不时会腾上一片能量光焰，如同沸腾的岩浆，透着逼人的威势。任谁给这双眼睛盯上片刻，恐怕都不会觉得愉快。现在，蒂丝就用这双烈焰之眼紧紧地盯着安德烈。

    就算是安德烈，也给她盯得一阵不自在，皮肤更是传来阵阵的躁热感。

    “好吧，我收回之前的话。那么安德烈大人，请问你有何贵干。”口中虽叫着大人，但蒂丝的表情绝对称不上恭敬。她是骄傲的，同时语气也十分无礼。

    但在阿斯摩这座城市里，蒂丝确实是有数几人不用对安德烈恭敬的人之一。对此，安德烈也早已习惯这女人的口吻。他的视线落在蒂丝身后的培养槽上，淡淡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三代魔兵什么时候能够正式投入使用。以及更高阶的魔将，不知道你有成熟的方案没有？”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蒂丝用机械般的口吻问：“您想听哪一个？”

    安德烈不自觉地用尾指掏了掏耳朵，每次听蒂丝用上敬语的时候，这个女人的声音总像一根锐利的针，又像是一片不断燃烧的焰，总会让他觉得刺耳难当。他无所谓地说道：“随便吧，哪一个都可以。”

    蒂丝闻言却不答话，反而低下头在手上的平板智脑上不断键入一些命令。跟着，安德烈眼前的电子屏幕上弹出来一张画面。那是一个健壮男子的立体模型，模型的旁边是一片基因的构成图。安德烈认得这些基因构成图，那正是三代魔兵的最终方案。

    而这时，基因构成图上不断升成新的数据。它们让基因图变得更复杂了些，但数据的生成很快又停止了下来，从一些空白的地方来看，还有许多数据需要补完。而随着新数据的生成，在人体模型上又出现了新的模块。新的模块如同生物盔甲般遍布全身，但它的变化却不止于此。随着新生模块的出现，人体内部也出现相应的变化，最后整个模型内外都是同样的模块所填充。

    “这是，完全的转变？”安德烈试着问道。

    电子屏幕中的画面再变，又现出了蒂丝的身影。蒂丝用她那笔直的手指抬了抬镜框，说道：“您猜对了大半，挺你的福。就在昨日，您其中一个玩具有信号反馈回来，让我意外的是，这个玩具完全进入无序者的姿态竟然是改变自己的基因，把人类的肉体转换成更方便能量流通以储存能量的形态……”

    在屏幕上，有一个窗口突然出现。窗口跟着扩大，里面是张相片。相片上，正是索伦结晶化的模样。

    “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形态的无序者，母亲真是太伟大了……”安德烈饶有兴趣地说道。

    在听到安德烈话中“母亲”两字的时候，蒂丝的表情突然一寒，脚下竟然冒起一片能量光焰，但很快又消失了。

    这个细节看在眼中，安德烈却没说什么。只见画面里，蒂丝又继续说道：“这种形态的无序者给了我一种启发，在之前的魔兵研究里，我们太着重于人类的形态。诚然，人类的形态能够让魔兵更轻易地介入、并渗透到人类的战争中去。但人类这种形态存在着严重的缺陷，这本来就不是完美的生命体，而是为了适应星球的环境而进化出来的半成品罢了。如果要制造五阶以上的魔将级战士，那么何不干脆抛弃人类的外衣。所以，我有一个方案，参照结晶体无序者的构造，以聚能晶石这种结构的材质来创造潜力更大巨大的魔将……”

    说话间，安德烈前方的屏幕再次出现两个窗口。窗口里分别是三代魔兵的全身像，以及一个新的基因图表。两个窗口跟着往中间汇聚，最后重叠于一个时，三代魔兵立时结晶化。蒂丝似乎经过了改良，在新的魔兵身体上，其胸口处有一颗浑圆的能量晶球。而魔兵的肩头则形成了生物炮，手臂及背上则长出的晶石梭刺，让魔兵看起来凶暴可怕。

    “四代魔兵，或者称为初代魔将……”蒂丝在屏幕中说道：“按照我的设计，以能量晶石存在的身体构造能够容纳更多更大的能量。初步推算，晶石化的魔将，潜力至少有五阶，而且身体更不容易被损坏。但同时也有缺陷，首先是能量的稳定问题，其次还有能量补充以及结构平衡等方面的问题存在……”

    “这关系到第二个消息，也就是那个坏消息。”蒂丝面无表情地说道：“晶石化的无序者从出现到死亡只维持了一个钟头又四十五分钟，因此我得到的数据十分有限。有很多地方还需要推敲和补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制造第一位不完全版本的魔将至少得在六个月后才能够进行。”

    “半年吗？这速度已经很快了，那就放手去做吧，蒂丝。”安德烈点头道。

    “那样的话，就别随意打扰我的研究。”说完，蒂丝主动切断了通讯。

    电子屏幕一阵闪烁后，又投影出阿斯摩城市上空的影像。这时，房间里又响起了一阵电子合成音：“安德烈大人，凯撒大人已经回来了。他目前正在一号会客厅里，并请求与您见面。”

    “凯撤？”安德烈的表情有些意外，跟着说道：“我明白了，让他稍等。”

    隔离门打开，又合上，安德烈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房间中。片刻之后，他来到另一个房间，一号会客厅。会客厅依然在这栋大楼之内，大楼的外表虽是三角状，但大厅却是正方形。方形大厅有两百平方米左右的面积，布置很简单，柔和的灯光来自四面墙壁中暗藏的壁灯，天花板上则是用七彩琉璃拼接成一付耶稣受难图的巨画。

    画中的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十字架下有攒动的人头。这些人的脸上有着各种憎恨的表情，和十字架上耶稣的平静形成鲜明的对比。耶稣的手脚被钢钉穿过，流下的血甚至有些沾染在其它人的脸孔上，让他们看上去越显狰狞。

    大厅的正中有一组沙发，沙发前是条长桌。长桌上摆满了水果和美食，这些东西若出现在其它大陆上也就罢了。毕竟富裕的领主们都有自己的农庄，虽然无法和旧时代比较，但种些只供自己食用的水果还是可以的。但它们却出现在极冰之地上，这就越显它们的珍贵了。

    沙发上铺着暴雪熊的皮毛，皮毛很完整，没有一丝瑕疵。看得出来，解构暴雪熊的人手法十分专业。只是这张熊皮，就能够在大陆卖上十万通用币，甚至还不止于此。但现在，它却像一张廉价的坐毡，被人随意地坐在上面。

    高坐于毛皮之上的是一位英俊的男人，他有着一头顺滑乌黑的黑发，如同瀑布般自然地自他脑后洒下，又柔顺地披散于沙发上、扶手上。他身上穿着中世纪风格的黑色军装，合身的剪裁设计衬托出他挺拔的身材，金色的滚边点缀着这身军装的华贵。有六翼炽天使的徽章别在军装的左胸，却不知道是出于私人的爱好，亦或是某种标志。

    一把剑鞘上点缀着无数宝石的长剑安静地躺在男子身边的沙发上，长剑虽没出鞘，但从那造型别致，做工精细的护手却不难看出这把长剑的华贵。可以说，这把长剑更大的用处是衬托男子的身份，而不是战场杀敌。

    黑发男子正捧着一本《旧约》，和蒂丝一样，在他的脸上同样戴着一付长方形的平光眼镜。一双如同墨玉般明亮的眼睛透过平方镜落在圣经的文字上，并缓缓将之念出：“已过的时代，无人纪念；将来的时候，亦不会有人记得。我传道者在耶路撒冷做过以色列的王，以专心……”

    他的声音平缓温柔，深沉动听。语声连珠，如同钢琴正在演奏，动听的声音在大厅里委婉流转。却在这时，声音突然中止，跟着，大厅的隔离门就由两边无声分开。

    张扬的紫发在半空飘扬，安德烈大步而入，并张开着双手如同要拥抱黑发男子般高声说道：“我的兄弟，伟大的传道者凯撒·冯·亚历山大。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从东洲大陆回来了，怎么样，旅途还顺利吧。”

    被称为凯撒的黑发男子却没有一点站起来和安德烈拥抱的意思，他合上圣经，安静地说道：“敬爱的元帅安德烈·阿尔佛雷德阁下，五年的旅程，远远称不上快吧。”

    语气虽然平淡，却充满了火药味。安德烈却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他收起双手，就这么随便地坐到凯撒对面的沙发上。

    在阿斯摩里，最高的统治者便是安德烈。他自命元帅，而下面，则有四位将军。分别是传道者凯撒、火焰君主蒂丝、制裁者艾伯特以及先知尼古拉斯。除了安德烈和蒂丝常驻阿斯摩外，其它三位将军都分别前往其它大陆，以执行安德烈的任务。

    任务既简单又困难，简单的是，安德烈只要求将军们寻找阿特兰蒂斯的遗迹。困难的是，虽然大灾变之日后，第四纪文明的遗迹大多浮出水面，可要找到它们谈何容易。它们可能在无尽海域的深处，可能在某座火山的岩浆下，又或者在大陆某个强大城市的地底中。

    但若非如此，安德烈也不会把能力都是十一阶的将军们派了出去。

    坐在安德烈对面的，正是其中一位将军传道者凯撒。他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信徒，坚定不移的信仰，让这位将军成为格斗域中的高阶能力者大剑师。在剑术方面的造诣，连安德烈也不看小看。

    “好吧，恕我用词不当。”安德烈摊开双手笑道：“那么可否告诉我，凯撒将军。五年的旅程，可否有所斩获？”

    “在主的引领下，我几乎走遍了整个东洲大陆。虽然在旅途中发现了几处圣迹，但从圣迹中的建筑来看，多以普通平民的起居之所为住，带有文明信息的东西太少，我个人认为没有什么价值。”凯撒仍然用他那种平淡的语气说道：“当然，我已经把所有遗迹的立体信息传了回来，想必蒂丝已经接收到我的文件。不过，东洲大陆的旅程虽然没有发现有用的圣迹，却让我看到另外一些有趣的东西。”

    “哦？那是什么？”安德烈问道。

    “战争。”凯撒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和已经日益稳定的中洲大陆，又或者神权至上的西洲大陆不同。东洲大陆更加显得野蛮一些，旧时代的中国、印度、日本、韩国还有零星一些小国的联合体，为了争夺大陆版图谁属的问题，已经进入了全面混战的阶段。目前来看，从废墟中崛起，重拾封建制度而建立起来的炎黄帝国最具优势。而能力者人数排名第二的太阳帝国已经联合其它国家群起对抗，所以这场战争，应该无法在短时间内结束。”

    未了，凯撒又补充道：“所谓的短时间，在我的定义，是指百年之内。”

    安德烈用力地点头道：“太好了，战争，多少美妙的词语。如果没有战争，谁会购买我们的人造魔兵？如果没有战争，我们哪来的钱去实现解放母亲的愿望。如果没有战争，这颗星球就无法诞生完美的生命。我亲爱的兄弟，唯有战争，才能达到我们一切的目标。所以你看，你带来的，是比发现圣迹更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