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涅槃 (8)

    少女站得笔直,尽量让自己不在这怪物身前,低下头来,她知道,今天她恐怕是无法从这里活着走出去了。

    但是，她并不后悔，今天站在这里的少女,已将自己生命的全部意义都凝聚在了这把剑上,从此之前,那个克里斯蒂娜永远的丢进了记忆的角落里,名为传奇的境界,少女已经真实的体验到了,那是真正能够为了信念所牺牲的觉悟和勇气,曾经的自己绝无可能真正体验到的...

    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贯彻心中的正义和剑。

    斩断一切踌躇和徘徊，那就是白银之剑。

    凤凰愤怒的逼视着这个卑微的人类，但是它却无能为力，那个白色的屏障，将本来可以将少女化为灰烬的无边烈焰阻挡在了外面，只差一点点，但是凤凰却无法突破那层墙壁。

    将要失去一切。

    沉眠几个涅槃的轮回，毁灭了无数生命，吸取了无数力量所得到的一切，却毁这个并不强大的人类身上。

    凤凰难以相信这一切，就像它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谁，用了什么力量破坏它本应该在这个世界万无一失的结界。

    现在，它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了，生存或是毁灭。选择低下它高昂的头颅苟活在这个人类的世界上，或者选择尊严的死去。三万六千个想法在凤凰早已超越了生命存在形式的大脑中闪烁，但是却没有一个能够为凤凰指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凤凰犹豫了。

    到底是多少年来，第一次如此？然而逼迫它做到这一步的不是什么强大到逆天的神灵，恶魔，仅仅只是在它眼里的一个藐小的人类。凤凰不想承认，也不敢去承认，但是此刻的少女持剑屹立的身影，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甚至让这个并不具备生物大脑的存在也产生了某种错觉。

    感到一丝微微的颤抖。

    人类，被它当成蝼蚁和劣等食物的东西，却能够在一己之力，一份信念的支撑下，做出如此的选择，也会在一己私利下，做出比恶魔更加残忍的事。

    此时此刻，在这个悲哀的国家所上演的，正是高贵圣洁的灵魂，和狡诈恶劣的灵魂共同演出的舞台。

    这是怎样矛盾的生灵，在凤凰的世界中，它并不能理解，或许在连它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的过去，它也曾经有过这种感情，这种感觉，但是已经达到现在境界的它，早就遗忘了吧。

    到底它真的进化了吗？

    凤凰陷入了沉默。

    克里斯蒂娜知道这一剑挥下去，自己必死无疑，而且并不是简单的死亡，她将要用自己的灵魂来加诸到这里，摧毁凤凰。

    如果是维伦王室和凤凰的契约，是基于交换意义上的契约，那么，阿法雷安家族和白银狮子的契约就是基于牺牲和奉献之上的。

    白银狮子是正义的吗？克里斯蒂娜曾经坚信这一点，但现在她的看法早已改变了，但是，这份牺牲的决心却没有变化。

    不管是那个曾经懦弱的少女，在杰西娅的手上跌跌撞撞成长起来的新兵；还是那个驰骋沙场，纵横大陆的护国骑士，克里斯蒂娜其实一直都在不停的逃避而已，只是重复着不同的选择，将路口的装饰变的更加华丽一些，好看一些而已。

    手中之剑，在阿法雷安家族的历史上，有着怎样的重量作为那个唯一传人的克里斯蒂娜再清楚不过了，正因为如此，她也会不断的选择逃避，不想去面对这份明知道是高洁的力量。

    但是，现在，少女已经克服了她所有的胆怯，拿出她全部的勇气。

    伙伴...

    到最后，终于还是明白了。

    “解放吧，银色的神圣之力。”

    这是，真正的涅槃。

    ——

    剑即吾身，荣耀即吾命。

    ----

    在暴风骤雨般的炮击中，巨大的舰体以灵活的角度闪躲着，尽管如此，它还是伤痕累累了，巴鲁知道，如果他真的孤注一掷的启动大型魔法的话，杰尼斯一定会提前让中央魔法塔发动，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争取时间。

    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巴鲁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林枫和克里斯蒂娜分心，一旦没有办法制服凤凰，那做什么都完了，虽然他并不知道银色十字到底有没有办法对付凤凰，但他相信即便有，恐怕代价也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虽然对这个国家并没有什么认同感，但现在他所指挥的船员却不是，这些家伙，实在是相当不错的家伙啊，他们的家人和故乡，就在自己的战舰下面，也正是因为如此，因为林枫和自己揭示了杰尼斯的阴谋他们才愿意为了保住这片土地而英勇奋战的吧。

    巴鲁很清楚，即便自己拥有能够控制战舰的能力，但是只凭自己的力量，依然无法支撑到现在，这些家伙，实在也是拼命了。

    大英雄，希望你不要让这些家伙们失望吧！

    “舰长！有动静！”

    巴鲁从舰桥广阔的视野中，一眼就看到了王宫方向上，闪耀了整片大地的银色光芒，这光泽覆盖了整个城市，甚至将那些无法熄灭的火焰也压了下去。

    “庄严，神圣的气息...”

    那就是，阿法雷安，这个古老家族的银色狮子吗？

    那个名字，巴鲁是知道的，古老的神灵生物的契约家族之一，阿法雷安家族，但是到了今天，已经在时间的长河中，消耗殆尽了。他所熟悉的一个家族，也是这个神灵生物的契约者，想到那个人，巴鲁心中的戾气再度升腾了起来。

    “如此圣洁的光辉，却无法掩盖那背后的东西...不过，这份力量真的能够击败那个凤凰吗？”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巴鲁很快就得到了。

    光辉渐渐的消失，一直围追女王胜利号的维伦“舰队”也恢复了视野，杰尼斯气急败坏，难道凤凰真的被打败了？如果凤凰真的被打败的话，他的计划至少坏了一半，而且他现在也担心起来。

    他看着那个还悬浮在城市之上的浮岛，和林枫的战舰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但是那个“公主”还是像约翰曾经给他说过的一样，呆在原地。

    “看来西蒙大人还是神机妙算的...”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杰尼斯也不得不佩服西蒙，虽然他对王国的政治并没有野心，吉尼斯还是为自己以后的前途担忧起来。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到底该不该完全相信西蒙呢？那个浮岛上可还是藏着那个公主呢...虽然西蒙说，凤凰的契约终究会让她灭亡，不过现在...

    “大人！你看那里！”

    副官手指的方向，正是刚才光芒覆盖的方向，那里已经被白色光芒压制的火焰重新燃烧了起来。

    “果然，人类是无法战胜凤凰的。”

    杰尼斯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还是这样了吗...”

    浮岛的内部，实际上一个被魔法笼罩的特制的空间，洛克悲哀的看着脚下的大地，那里是他的国家，他的家乡，现在正面临着生灵涂地。他比谁都清楚，凤凰如果真的从封印中逃脱，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他这个帮凶。

    “于是，那些在背后的大人物找到了你？”

    “杰西娅”语带嘲讽的说道。

    洛克感到无地自容，不久之前，他还觉得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选择，但实际上，真正幼稚的人正是自己。

    “我知道你所想的，但即便真如你所想，那也是你的私利罢了。”

    少女的声音冰冷而无情，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但眼下她也确实有着这份立场和从容，她字字如针，将男人良知尚存的心扎的千疮百孔，但她仿佛享受着这种感觉。

    那，更像是一个魔鬼化身的天使。

    “如何，你心里想着的，还是让我去救吧，无论是你爱的人，还是你的国家。”

    “还想再一次的，置我于死地。”

    “就算我已经不是那个杰西娅了，但是为了你的目的，你还是不介意在杀我一次，对吧，我说的没错吧？”

    “不！不是那样的...”

    洛克瘫坐在地上，是的，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真难看，让人恶心。”

    那绝不是他所熟悉的杰西娅，也不是他所熟悉的菲林娜，甚至也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农家姑娘。

    但是，只有她所说的话，都是真实的。

    她静静的走过男人的身边，但洛克甚至提不起一句话。

    “我会做的。”

    男人的精神已经奄奄一息，但是少女冰冷的话，让他像骷髅一样，将脖子费力的扭了过去。

    长大嘴巴，这个叫做洛克的，位高权重的子爵说不出话来。

    “别误会，只是对这个世界厌恶而已。或许我现在的灵魂，已经掺杂了那个叫凤凰的东西吧。”

    “还发什么呆？准备去挽救世界吧。”

    少女笑了起来，但洛克觉得，那笑容宛如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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