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雪山

    ()    其实乾坤子对草儿的马不感兴趣，杀死她的马儿很可能是误伤，它飞得快，哪里想得到有匹马中了它身上的刺，就像一个人在土地上奔跑，哪里想得到会踩死一只蚂蚁。对于马的死，夜独泓深深表示同情，他更同情的是草儿，因为她失去一个亲爱的伙伴，夜独泓就对草儿说，你的马儿没了，就让我做你的伙伴吧。草儿微微抬起头，用那双秋水般的眼睛看着夜独泓，把夜独泓的魂儿都给看走了，草儿对夜独泓说了三个字，就是：谢谢你。

    夜独泓觉得没什么好谢的，帮助一个人自己也会很开心，而且，当夜独泓做草儿的伙伴，草儿也就做夜独泓的伙伴了。实际上他们与马儿都是伙伴，他们是去马儿，就是失去了一个伙伴。他们不去想他们失去一个伙伴，悲伤的事情他们都尽量不去想。

    这片草地上，有很多杀戮的事情发生，有太多人为了练功或者获得野兽的肉和皮毛去杀害一个个生命。这片草地也是草儿失去马的草地，这片草地是悲伤的草地。夜独泓决定带草儿走出这片草地，再往前走，还会是大片的草地，因为那草地一望无际。他们转移了方向，朝着左手边的方向去，那边有远山，他们想，有山的地方就是草地的尽头。他们坚信这一点，于是迈开步子前进。

    草儿是个女孩儿，可她走起路来还是很快的，夜独泓都有些快跟不上了，夜独泓知道，草儿是想尽快走出这片伤心的土地。草儿很小的时候，看见别人家里有小狗或者大狗，都会很羡慕人家，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一只狗，狗会比人还亲热地对他的主人，草儿就感觉有狗就有安全感。可是他一直没能有一只狗，父亲和母亲还有nǎinǎi都不想有只狗，母亲曾说过，我连你一个孩子都养不起，还养狗？父亲则说，养狗干什么？父亲就是这样，不允许你做的事情就不让你做，连理由也不给出。nǎinǎi不养狗的原因是她老人家怕狗往身上趴，nǎinǎi是嫌狗脏，说狗身上有虱子。后来草儿长大，就养了一只狗，还想了一匹马。那只狗很干净很聪明很听话，那匹马很骏。可那匹马现在。

    好了，伤心的事情总该会过去，人为什么要抱着苦不放呢？夜独泓和草儿想得开，他们越往前走，心里的yīn霾就越趋向明净。

    rì暮时分，夕阳的余晖还在天际残留，他们已经走到离山根不远的地方，他们回过头，望那大面积的草地。夜独泓很小的时候，喜欢在河滩里逛，河滩对于chéng rén来说，不大，不说像芝麻那么小，起码也超不过黄豆，就是这么小的地方，对幼小的夜独泓来说，竟是天大的乐园。真的，是真的，对夜独泓来说，河滩就是他的乐园。河滩里有几处高出地面的土疙瘩，并不高，可没见过名山大川的夜独泓就觉得那些土疙瘩很高很高，那些土疙瘩就是夜独泓心中的高山。那些山，夜独泓都去过，真的，他几乎每一处都去过。夜独泓去过的地方，都能给人数出来，他还给那些山命名，什么万寿山、老人山、金子山、西瓜山、女儿山、神仙山等等等等，夜独泓一提起那些山就心cháo澎湃。夜独泓在河滩逛的那些rì子里，他走出一截路就回头望路，路是那么凹凸不平，路是那么弯曲有致，路是那么可爱，尤其要说的是，路是那么地长，原来自己已经走出那么长的路，夜独泓在回望时，不仅有成就感，还有种难以说得清道得明的沧桑感。

    夜独泓和草儿回望大片大片的草地，晚风吹拂草原，草跟着风水波一样涌动，更加上那夕阳将草地涂抹得一片一片地发亮，令人看了这种景观，心中难免生出许多热爱来。夜独泓的眼角流下一滴泪，很快被风吹干。他想起他年幼的时光。

    来到山脚下，夜独泓和草儿仰望大山，这山上有很多白雪，雪静静地铺在山上，山静静地立在地上，这里此时连微风都没有，夜独泓和草儿都有些惊呆，这里这么静，会不会有人呢？他们放眼望去，这雪上没有任何痕迹，连小动物也没有，小鸟都没。夜独泓拉草儿要上，草儿不想上，那雪那么美，上去不把雪给踩坏了吗？这草儿可真善良，连雪也不敢踩。夜独泓不怕山上没人，即使真没人，那么，他们上去，不就有人了吗。

    夜独泓先上，草儿跟在后面，他们脚踩在雪上，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这雪是白sè的，被夜独泓和草儿踩过后还是很白的，因为夜独泓和草儿的鞋子非常干净。夜独泓就说，我们是干净的，往山上走，怎么会脏了雪呢？夜独泓和草儿越走越快，头上都冒汗了。草儿拉过夜独泓的身体，伸出有白sè细纹的袖子，帮夜独泓拭汗，那柔软的袖子擦去了夜独泓鬓角的汗，夜独泓笑笑，什么话也不说。他们继续上山，天sè渐暗，可是呢，山上的雪却有着亮亮的样子。突然，草儿站住，她说，我们不要上去了，我们对地理环境不熟，万一。草儿又说，我们在这么寒凉的地方，怎么生存呢。草儿还说，今天晚上我们在哪儿睡呢？夜独泓沉思片刻，认为草儿说的有道理。草儿说的就是有道理嘛，这些现实的问题必须解决，不考虑实际情况，盲目上山，要是丢掉xìng命，可就吃多喽。

    草儿问夜独泓，我们下去吗?夜独泓只想上，看着山顶，体会着白雪的圣洁，他决定要登上山顶。可是登上山顶做什么呢？夜独泓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夜独泓想要上山的心情就如同一个孩子突然想吃糖，想，想得不得了。

    夜独泓在雪地上挥舞双臂，渐渐有暖sè的光在他的周身缭绕，草儿看到此，不解，夜独泓继续旋动双臂，那光逐渐凝聚成一个透明的光球，这光球包裹着夜独泓，夜独泓走到哪里，光球就跟到哪里。草儿已经能够感受到来自那光球的热量，原来夜独泓是在用法术取暖。夜独泓问草儿要不要球，这球可暖和了。草儿点点头，好夜独泓，双臂再次舞动，又有光在他周身缭绕并且慢慢汇聚成一个球，夜独泓往前一推，球上了草儿的身，草儿顿时不再感觉到寒冷，因为有了温暖，就感到身体很舒服。夜独泓和草儿就继续上山，他们会在困了的时候躺在地上睡觉。他们的身体上有两个几乎重合的球，一个是抵御外敌入侵，一个是维持光球内的温度，致使身体抵御严寒。

    两人踩踏雪前行，雪还是在他们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夜独泓年幼时候，曾在屋内坐着，他无意间掀开门帘，门外院子里的白雪猛然映入眼帘，夜独泓的心就突突跳起来，那雪太白了、太美了，雪地上还在飘着雪，雪是那么纷纷、那么柔软，曼妙的雪啊，你俘虏了一个孩子的心。夜独泓当时识的字也不多，他突然想用自己认识的那为数不多的字来写一个东西，具体写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他就是想写。想写就写，夜独泓立即拿来纸，又拿来笔，刚坐定，就奋笔疾书，他很快就写成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的大概内容就是：下雪了，雪是美丽的，自己和其他伙伴出去玩儿，所有人都分成头，有一头、二头、三头，夜独泓自己也给了自己一个头儿当，可他这个头儿却排到第十二头。夜独泓写完东西，就把纸折起来，放在布袋里。那是多么可贵的写东西的冲动。夜独泓一面和草儿在雪地上行走，一面回想着年幼的时光，心里的个中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能体会。也正是夜独泓有了那次可贵的写东西的冲动，才有了后来的刻苦学习，然后才有他在天上派学习的经历。其实，生命中很多看似不相关的东西，都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