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秽土（一）

    学期已经结束，学府里的师生们都开始放寒假。整个假期有一个半月，因着离新年也没几天了，张瑞泽、董亮和吕大谦也都赶回各自的家里，与亲人团聚欢庆这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尽管冯士友为人苛刻，这个时候倒也通情达理。而作为他的徒弟，他们一年中也只有这段时间能够回家见见父母长辈，平时即便是暑假也是要在有节堂中度过的。

    张瑞泽和董亮的家族都在其他的郡县，吕大谦父亲经营的酒楼倒是在天丰城，他还邀请过师兄弟们去做客，铁恒对于那里的酱肘子印象深刻，味道称得上一绝。

    有节堂里暂时只剩下了铁恒与公孙变两人，学府里也变得冷冷清清，不过他们两个都没这个感觉，因为实在是太忙了。留在冯士友身边，他自然不会让他们闲着，派下一大堆的工作等他们完成。而且他对于灵能手铳显得非常有兴趣，自己手头上也有好几个研究在进行所以经常把两个徒弟带在身边，这对铁恒来说可谓忙碌且充实。

    铁恒借着这个机会也从冯士友那里学到了更多的知识和术技，并开始着手对手铳的强化。首先是一系列的试验，主要是为了寻找枪管的替代材料，这不单需要材料强固耐高温，还要具备与其它零件等组成部分达到最佳的适配性。此外铁恒又偷偷设计了好几张草图，对手铳的整体结构进行了大幅度的调整。他虽然已经有了一套相当完整的改进计划，但限于本身实力，经验也不足，只能多做实验进行摸索，慢慢的再来完善各个细节部分。

    这个过程中冯士友配合的非常积极，并向铁恒透露了一些内部机密。朝廷很早以前就向各地的学府发布了一项重要的任务，要求研制一种大威力的战争法器，用来替换沿用了几百年的猎妖床弩。坤缘学府的设计方案名为碎星炮，作用原理与铁恒的灵能手铳颇为相近，虽有不小的差别，但还算得上是异曲同工之妙。这让铁恒想起了前几日在通仙楼内看过的那几枚玉简，同时也猜出了冯士友为什么会如此急切。他是想在手铳的成功设计中找到碎星炮的突破口，以此为自己增加一块重重的筹码，令他在副祭酒的争夺战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

    铁恒意识到冯士友对副祭酒这个头衔是志在必得，并且不计代价，他自然懂得怎么来讨好这位便宜师傅。他把手铳方方面面的研制资料都交给了冯士友，还提出了许多有用的想法，给了冯士友不少启发和灵感。铁恒也不担心手铳会被人仿制，先不说其中的工艺和对初级术法的深入应用不是一般方士能够看透的，冯士友也绝对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的。至于冯士友自己，以他的实力根本看不上此时的手铳，对他来说，随便拿出一件法器，都要比灵能手铳强上许多。另外在铁恒新的设想中，这把练手用的手铳也已经属于淘汰货了。

    日子在大雪纷飞和越来越浓的喜庆氛围中一天天过去，很快便到了新年。不过远处传来的鞭炮声以及迎接新春的钟声与他们师徒三个没什么关系。

    这一天冯士友只是放了两个徒弟半天假，晚饭时大家穿着新衣吃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可席间讨论的话题依然是围绕着各种试验和研究课题，加上人少热闹不起来，可以说是毫无节日的气氛，这顿饭最后草草结束，吃得铁恒好生郁闷。饭后铁恒还想叫上公孙变，好跑出去体验一下这个时代的新年，却被兴致勃勃地冯士友拉去了顶层，继续手中的试验，原因便是铁恒的几句话勾起了他的灵感，他要趁热打铁。就这样，在忙碌中，铁恒算是长大了一岁。

    冯士友脾气古怪，正月里也不去寻亲访友，只是让公孙变和铁恒带着一些礼物去给他仅有的几个朋友拜了一个年，倒也让铁恒多认识了几位大师级的人物。

    另外刺史府也派人给冯士友送来了贺年礼，其中也有铁恒的一份。打开来一看，是几本古籍，还有一张面额三百金币的金票，比起半年前才五十个赤金钱，铁恒的身价明显提高了不少，半个学期的优异表现，让刺史府加大了对他的投资。

    礼盒里还留了一张信帖，上面写了不少勉励笼络的话，似乎是那位胡管事的手笔，最后还嘱咐他不用还礼。铁恒想想也是，对方或许是有些看重他，但以他现在的身份，去给对方送礼都没有资格。他本来还想借机去看看能不能与陈水发、小豆子他们见上一面，这么一来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这般繁忙又平淡的过去了两天，冯士友突然把铁恒唤到身边。铁恒以为又是关于研究方面的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却没想刚一碰面，冯士友便吩咐道：“恒儿，今日你不用陪在为师身边，你回去准备一下远足的装备物品，有什么不懂得或是缺少什么可以问变儿。”

    铁恒闻言一愣，躬身问：“师傅，这是为何？”

    “有一队斩魔人在南边的山里头发现了一片秽土，他们采集了不少稀有的妖植，还抓了几只少见的小妖，拿进城里来卖，却被官府的探子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抓起来一问，才知道那处秽土似乎是刚刚形成，还在不断的扩展。那队斩魔人只是在外围转悠了一圈，便获得了不少好东西，那片秽土显然不一般。官府有些担心，就问明了那处秽土的方位，考虑到节日期间人手短缺，便派人来请学府帮忙，派几个人一同前往勘查，为师便推荐你一起去，增长见闻的同时也好多采集捕捉一些妖植魔虫。”冯士友耐心的解释道。

    铁恒这才恍然。这个世界空间并不稳定，时不时地会出现空间裂隙，有时候是妖魔闯入人间作乱，有时候也会出现一些特殊的情况。比如一片土地或是一片水域被妖魔界的水土所替换，形成的独特区域便被称为秽土。秽土有大有小，有的一出现便已定型，有的则会慢慢的扩张，弥散的妖气还会对周围的环境造成污染。而秽土上多少都存在着妖界植物或是妖魔，并且妖气浓厚持久，会吸引周围的妖魔鬼怪向其聚拢，对人类来说是个大麻烦，所以朝廷一旦发现不受控制的秽土便会对其进行净化或铲除。如果是没什么危害的秽土，则可以成为有价值的研究对象，这一般都由各地的官衙和学府专门派人来进行！

    “原来是这样，弟子明白了，这就回去准备。”铁恒有些高兴。秽土形成的原由从古至今有许多种猜测，最多的版本便是空间结构紊乱或偏移造成的结果，这对铁恒实现心中的那个愿望可能很有帮助和借鉴意义，铁恒自然不会放过。

    “你到现在还没有储物袋吧！”冯士友说着取出一个刺绣精美的布口袋，送到铁恒的手中。“这个你拿去用，那日在通仙楼，你替为师换来了不少紧缺的材料，还赚了不少，这个就算是为师赏赐给你的。里面还有一套飞剑，给你用来防身，另外还有一些用来移栽和保存植物的器具，你应该都知道怎么使用。为师这次选你去，便是因为你身具木系灵根，能更好的发挥这些器具的功用，到时候可要卖力一些，给培育间里多增添几个新品种。”

    冯士友说的直白，铁恒也跟着笑了笑。冯士友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有机会多采集一些秽土中的妖性植物，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般来说妖性植物生命力顽强，秽土也是它们在人间界散播的主要途径，但毕竟两界环境迥异。许多在人间界扎根的妖植，多少都会丧失一些功效。只有像这样的机会，才能弄到完整的妖植。

    “你下去吧，仔细准备一番，记着后日清晨在学府大门处集合。”冯士友吩咐完停顿了一下，又提醒道：“这是你第一次远足，时节又不好，切记小心谨慎，轻易不要离开几位先生的身边。”

    “是，弟子记下了。”铁恒郑重回答，然后慢慢的退出房间，下楼而去。

    他颇为高兴的摸了摸冯士友给他的那个储物袋，其实他早就想弄一个了，随身带着存取各类物品能方便许多，只是这种极为实用的法器炼制不易，所需要的材料也相当的昂贵，所以即便是在学院之内也算是稀缺的抢手货色，就是城里的各大奇物店同样不容易买到，也只有冯士友这样的大师，才能随手赏赐。

    铁恒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整理需要带上的东西，还有准备一些干粮和饮水。公孙变得知消息后也跑来帮忙。他以前参加过几次类似的野外勘探活动，经验算得上老道，便将其中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说与铁恒听，还拿出不少能派上用场的装备交给铁恒。好在冯士友赏赐的储物袋是有钱也很难买到的高档货，比一般储物袋的异空间大的多，体积差不多能有一个小房间那么大，足以把铁恒准备的东西都装进去。

    他还把这个月制造的几十颗晕眩弹都给带上了，晚上还制作了不少符咒，加上平日练习时也积攒了一些，加起来有厚厚的一摞。尽管铁恒毛笔字不怎么样，多少影响符咒的品质，符咒本身的威力也有限，但用起来方便快捷，又不占多少地方，铁恒还是把它们收进了储物袋中。

    一切收拾妥当，第三天一大早，铁恒便来到了学府的正门口。天上下着小雪，他走近了一看，发现有人比他来的更早。

    “怎么她也在？”铁恒看清正门口的几个人，顿时觉得有些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