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属于我的小天地

    ()    唯行提了一大桶水果走上楼来，慢慢地走向大厅。

    他步行时，会自然地发出一些机械响动，让人听了容易联想到一些电影里危险将要出现时的音效。齐遇最先听到，小chūn儿也像见了鬼似的，伸着头看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这时唯行喀嚓嚓地走进来，吓得小chūn举着杯子跳出老远，齐老大嘴里的烟也掉进了杯子。

    鱼线走过去埋怨：“怎么这么半天才上来？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唯行回答：“天黑，看不见。要先开灯。水果要洗一洗才能吃。水果太多，装在一起拿上来，要花时间。”

    应龙被思雨顶在座位上起不来。她还在念叨着各种名牌。应龙只好原地介绍：“别怕，这是我儿子——李唯行。我的项目就是研究他，想把他造的跟人一样。他是个机械智人，就是有智慧的机器人。唯行，这几位都是我朋友。你管他叫伯伯，管他叫叔叔就行了。”说着分别指了指齐遇和盛三chūn。

    “不行。”唯行竟然拒绝了。

    “为什么？”

    “我的叔叔只有鱼线。我们才是一家人。”

    唯行坚定地回答让鱼线很满意，他抬头说：“乖。叔下次给你做个全身的养护ＰＡ。”然后很得意地看着齐老大他们。

    应龙道：“不要紧。你以后管鱼线叫‘叔’或者‘鱼线叔叔’，这是他的专有称谓，不会跟其他人重复。这些叔叔伯伯你可以照我说的叫，等将来你了解他们了，可以给他们设定专有称谓，也不会和别人重复。这位是齐遇，你得叫伯伯。就像你叫大块儿伯伯一样。这位是盛三chūn，你得叫叔叔。刘思雨阿姨你见过，不用我介绍了吧。”

    唯行回答：“好的。齐伯伯、盛叔叔、刘阿姨，你们好。”然后低头问鱼线：“叔，我可以开始榨果汁了吗？”

    齐遇惊得二目圆睁，走上前来上下打量：“应龙，你小子太厉害了。他怎么知道把姓氏加在称谓之前？这比科幻片里的机器人也差不了多少吧。他还知道洗水果，肯定还会别的吧。”

    小chūn儿跑过来一起赞叹。

    思雨终于念完了名牌：“……，这些就全靠你给我买回来了。”然后非常幸福满足地用头蹭了会儿应龙的肩窝，这才抬起头来。“唉？唯行又要榨果汁啊。给我来杯哈密瓜的。再加个火龙果。谢谢。”

    应龙看着鱼线问道：“她为什么会说‘又’？”

    鱼线边笑边挠头，知道又穿帮了。“呵呵呵，我当时没什么好招待的，就临时想了这个点子。小刘姐姐挺喜欢的，证明这个主意不错。你别怪我啊，这也是为了招待客人，不是欺负他。”说完赶紧闪在一边，让唯行在长几上摆好东西，开始榨果汁。

    唯行接过思雨递来的大杯，放在长几上。从桶里拿出他常用的水果刀，另一手抄起哈密瓜，熟练地打皮。瓜皮一块不落都进了身下的垃圾筒，削得非常利索。齐老大和小chūn儿端着酒，在一旁，边看边叫好儿。鱼线和思雨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里，等着享用鲜榨果汁。唯行把削好的哈密瓜切成小块，瓜块儿落进榨汁杯，瓜籽儿一个都没落进去。偶有顺着瓜肉瓜汁淌下来的，都被唯行灵巧地用刀子挑开了。等到瓜肉都切好，唯行的手上只剩一把瓜籽和瓜瓤，被他一把扔进垃圾筒。这一手儿玩儿得非常漂亮，人类很难做到。接着唯行擦了手（他有专用的毛巾），抓起一只火龙果。几刀下去，皮瓤分离，迅速有效，毫无多余动作。他熟练地使用电动榨汁机，把思雨要求的混和口味果汁很快做好，倒满两只大杯，递送到两人手中。

    鱼线扭头对思雨说：“看，我早说过。一次比一次快，越做越好。是不是？”

    思雨表示同意，两人碰杯，喝了起来。

    小chūn儿赶紧把酒倒在旁边冰桶里，也倒了一点儿尝尝。“我去～，齐老大，味道不错。这个机器人叫什么？李唯什么来着？”

    唯行听后转头对小chūn儿说：“盛叔叔，我叫李唯行。李是木子李，唯是唯一的唯，行是行动的行。”

    小chūn儿一口饮料喷在唯行胸前，不能置信地看着唯行：“我，你还识字？！”

    “我识字。”唯行用毛巾给小chūn儿擦下巴，然后擦身上的果汁。“请保持清洁。”

    齐遇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是个文化人，还会讲卫生。怪不得上面肯给你这么多钱搞研发。目前的水准已经让人不敢相信了，简直超乎想像。这要是真造好了，只怕得跟人一样，什么都懂了。”

    “对，像人一样，什么都明白。不过还差很远。现在他说的很多话，只是学舌，并不是真的都理解语意。但是看起来非常聪明。嗯，对了，这里看到的东西，可不能对外说起。这是国家机密，出事了大家谁都担不起。科技部和国安部都关注得很。”

    齐遇非常有兴趣看看唯行生活的地方。于是应龙带他们到一楼转了一圈儿。齐遇问：“他平时住哪里？”

    “就在这儿啊，他不用睡觉，平时站在哪儿都行。有时就站在大厅中间，对着门的方向。”“就这么站一宿？”

    “对。他身体太沉重了，人类的床经不起他上下。而且他也不需要睡觉和休息。只好每天在一楼站岗了。”

    几人回到楼上，鱼线正和思雨商量去哪儿旅游的事儿。说得兴高彩烈。

    齐遇回到吧台，转身看着唯行，若有所思。过了一会，齐遇对应龙说道：“我虽然不太了解机器人的事。不过我想，既然你的最终目标是要让他——唯行？像一个人类一样生活。那你应该让他体验人类的一切，获得人类的待遇。最少，除了人类的名字和身份，应该让他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哪怕只有几平米大，但这地方是他专有的。就算别人可以随便进出，在他jīng神领域里也能认为这是只归自己的。他应该有**权。将来他真的拥有了人的智慧，也更容易建立自尊和自爱的观念。就算他现在理解不了，按你说的，将来他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些的意义所在。他会感激你的。我觉得要想让他像人一样，就该先把他当人对待。你说对吗？”

    应龙想了想，点头称是。这确实符合应龙的观点和理论。

    齐遇又道：“这真是个了不起的发明。只看这一双巧手，只怕在机器人里也天下无敌了。”

    应龙却说：“那可未必。听说西方国家，很早就制造出了仿人的机械手臂，不知比我们领先了多少年。我倒很想去外面看看，别的国家是怎么造机器人的。我也很想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制造机器智人。就像唯行这种有点思考能力的机器人。只可惜啊，人家就算有，也不会拿出来让你参观。拼命藏好都来不及。就像我们，被要求保密，不许公开。”

    之后又聊了许久才散。

    小chūn儿临走时醉醺醺地说：“龙哥，你儿子真棒。要到我那儿去当研究员，准是一把好手儿。做化学实验，那肯定一丝不苟。不怕感染、不怕死、百毒不侵。哪儿伤了，换个件儿就行了，连医院都不用去。白天黑夜都能干，加班不要加班费。多好的科研苗子啊。我都跟他说了，将来我在项目组给他留个位子。你快造好他，让他去我那儿上班。我给他开双薪！”

    应龙笑着和齐老大把他架出去了。

    鱼线听了，跟唯行说：“唯行，你有工作了。将来你挣了钱，分点儿给叔花花，行不行？”

    唯行痛快点头：“行！”

    唯行的后台程序正在上网寻找着“朋友”的定义，他还是头一次听爸爸说到这个词儿。跟亲戚关系毫无关联，又没什么统一的定义，完全不理解。

    应龙把一楼大厅的一个配件室清理出来，装修成了唯行的私人卧室。房间虽然不大，家具也很简单，但唯行倒底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私人领地。

    唯行人生中第一件私有物品出现了。那是一张被改造王修改过的维修椅。厚重的椅背，正中被切开一条沟槽，唯行身后的电线可以轻易通过。这使唯行可以无障碍地落座。坐上去之后，唯行的头部可以很自然地仰向椅背最上的凹陷处，双脚也可落在脚蹬上。就像人躺进了按摩椅的感觉，显得非常舒适。椅子扶手上有一个大按钮，点击一下，维修椅就会平落下去，变成一张维修床。唯行只要坐着不动，就会变成顺势平躺在维修床上。到时有什么维修工作，就能顺利进行了。这张椅子花了改造王不少心思，也花了应龙很多钱。但是大家都非常满意。唯行没有买断这个发明的专利。他只出钱买了产品。这项发明的专利仍然属于大块儿。

    唯行坐上自己的椅子，可以看到正对面墙上的一幅油画和一张照片。画是鱼线自己掏钱买来的礼物。画的是一片幽深的夜空，有灿烂的星河，很抽象。照片是齐遇给拍的，是应龙、鱼线和唯行三人的合影。屋子粉刷的非常漂亮，像个婴儿房。地面也专门处理过，可以承受极大重量的猛烈冲击。房门改造过，唯行进出时，电源线不必更换，很方便。门可以关上，真正的私密空间。

    说起鱼线为什么要买礼物送给唯行，这里是有缘故的。应龙转述了齐遇的话：“要想让他像人一样，就该先把他当人对待。”又加了自己的理解：“你付出了什么，就会得到什么。努力学习当一个好叔叔吧。学会去爱护他，善待他。”

    鱼线听后想了很久，决心当个像样的叔叔。于是就去买了这幅油画，作为唯行喜迁新居的贺礼。

    唯行不是很清楚什么叫卧室，也不懂私人空间的意义。他只是坐在维修椅上，看着面前的油画和照片，一动不动，静静地渡过了在自己房间的第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