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鸡飞蛋打

    “天少，那边的老底儿亮出来了……”

    商城长天饭店总店的豪华包间里，一个四十来岁年纪的家伙，一脸谄媚的笑容，对吴天说道。

    此人名叫穆建忠，算是国内最早的一批倒爷，生意做的一般，不过人脉还算广泛，对于国内的各种路子门儿清，便被狗脸彪收入麾下，专门负责国内的采购和换购回来的货物的销售工作，可以说是“大倒爷”生意最重要的负责人之一。

    吴天却很有些看不过眼这位见谁都那一副谄媚的架势，可说了他几次，这厮却是本性难移，也就随他去了，反正只要不影响正经工作就行。

    说起工作能力，这位老穆同志还真不是盖的，凭借着丰富的经验见识，组织起货物来，总能又快又便宜，更重要的是胆子相当不小，例如这次，吴天一说起棉服换飞机计划，老穆同志一点都不吃惊害怕，反倒兴奋不已，麻溜的将吴天的计划执行得相当圆满，连吴天都十分满意。

    “老底儿是多少？”吴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

    “一千万，”穆建忠说句正经话，也依旧一脸谄笑的道，“天少，我看这个数字也差不多了，再多我估计他们也拿不出来。”

    “嗯，是差不多了……”吴天微微蹙着眉头道。

    确实差不多了，虽然那架老毛子的飞机，实际价值应该在六千万左右，不过终究只是用两千多万的棉被换回来的，按照正常情况，卖出去个四千万左右也就值了。所以一开始，给周总那边的报价，就是让他们拿出两千万来，这架飞机就算全是他们的了。

    然后吴天又让穆建忠托了关系，找了南方一家小航空公司，达成了一项秘密协议。由对方出面和周公子接洽，表示愿意出价四千万买回那架飞机。

    于是，周公子忙活了起来，一方面紧着和南方那家航空公司谈判着，希望能将飞机价格再提一提，再一方面则是和穆建忠接洽，希望穆总能降点价钱转让给他。而关键问题是周公子想吃独食。说不得要保守着有人想买飞机的秘密，生怕被穆建忠知道了消息，这上千万的利润可就没他的事儿了，自然急着赶快谈妥。

    “一千万不算少了，我看可以接受了，别搞得夜长梦多……”白洁眼见吴天那副鬼心思涌动的架势。也赶紧附和的说道。

    “要说怕夜长梦多，姓周的比咱们更害怕才对。”吴天笑道，“嗯，这样，老穆，你和他说，一千万可以。不过要现金。”

    “行，我这就去安排。”老穆说道。

    “呵呵，不要那么急，要让他找你。”吴天笑道。

    穆建忠立马就明白了吴天话里的意思，正如吴天所说，这会儿只怕周公子比咱们更急着将生意谈妥，咱们越是拖延一下，他就越是急。就更不会想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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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公子的确不会想太多，因为整个事件中一切都十分正常，没有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

    首先，对方之所以通过他购置大批棉服，那是因为自己的公司曾经做过类似的生意——没有批条，买个十套八套棉服不是问题，可要几十万套。那就必须通过自己这样的关系人物才有可能办到的，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

    而和对方第一次合作，一切都十分顺利，上千万生意。四五百万的利润，只用了十几天就到手了，上哪儿去找这么大的好事儿？

    最重要的是两个押车人员的所见所闻，更让周公子十分明确的认为人家的背景通天，绝对不用担心对方是江湖骗子——能有这么大背景的人，赚钱容易死了，又何必去骗自己这区区千万的货款？

    虽然紧跟着这一单生意，搞回来一架飞机，不免有些棘手，可问题是周公子也没有太过担心，毕竟总得来说，以人家的背景，这飞机早晚还是能卖出去的，只是那位穆总只顾着忙活下一单生意，在和华天食品商谈着要订上一批价值两三千万的食用油和方便面，没功夫理会这架飞机的事儿罢了。

    虽然周公子对此十分气恼，因为棉纺四厂在逼着自己要货款呢，可终究周公子也发不出脾气来。好在峰回路转，有人愿意买这架飞机！

    按照对方的意思，想要四千万买下这架在国内已经引起了一些小小轰动的飞机来。

    如果这时候周公子将这个购买意向转达给穆建忠的话，那前面一番安排，不免尽皆失败，可吴天算得清楚，贪婪之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赚钱机会的，特别是周公子做的生意大多都是投机生意，乃至在花城建书院，都是指望着沾老县衙的光。这样的人又岂会做一个诚信君子？

    果然，周公子一边和卖方洽谈，颇费了一番力气，终于将价格提到了四千六百五十万，另一方面，则使劲的压缩穆建忠的开价，希望只补贴给穆建忠一千万，就拿下飞机的所有权。

    原本那一批棉服的总价是两千万出头，再加上这一千万，也就是说这架飞机到周总手里的总价为三千万出头，转手卖掉后，将有大概一千二百多万的盈利啊！再加上原本那一批棉服周总实际支付给棉纺四厂的货款只有一千多万，也就是说这笔棉服换飞机的生意，周公子总的盈利将超过两千万！

    巨额的利润让周公子彻底昏了头脑，所以当他巴巴的再次找到穆总的时候，人家很是肉痛的答应下来同意他的开价，只不过要求现金到账，一手钱一手货，周公子兴奋得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当即吩咐公司准备资金。给穆总划了过来。

    于是，穆总在这次棉服换飞机的生意中，赚了一千万，脱身而出，和这架飞机以及后续的交易再无关系……

    周总兴奋莫名，可以说这是从他开始做生意以来，最大的一笔生意。也是赚钱最多的一笔生意了。一时间周总相当有成就感，几乎天天都要跑去机场看看那架北极熊的飞机，一边美滋滋的等着南方那家公司的负责人赶来付款，完成交易。

    不过等了数日后，穆总都再次押运着方便面和食用油再次前往北方了，那家航空公司的负责人也终于赶到了商城。交易却出了问题！

    根据对方负责人同行而来的专业技术人员检查，最后认定飞机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破旧一些，当初议定的价格不太合理，人家不买了！

    周公子大喜后紧跟着大悲，嗷嗷叫着声称飞机绝对没有问题，没见那飞机是直接从北极熊那里飞回商城的吗？怎么能有问题？

    可航空公司的人却说，飞机现在是没有问题。可整体老化程度比较严重，谁也保不准还能飞多长时间啊，人家买回去风险太高，不值得。

    周公子于是便认定了是航空公司意图压价，所以才找出这么个借口的，于是只能咬牙忍痛表示，价钱可以稍微降低一点，只盼着赶快完成交易——不然这飞机砸在自己手里。那真是一分钱都不值啊。

    前不久刚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将自己一半的家底支付给了国棉四厂，紧接着又为了拿下飞机的所有权，又支付了穆建忠一千万，如今周总的家底已经十成去了八成还要多，为了维持公司运作，周总不得不拆借了一部分资金来维持着公司目前还正在运作的几个小项目，如果不赶紧把飞机卖出去。只怕整个公司都得停摆，要账的再一上门，到时候可就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可不管周公子咬牙将飞机的价格压低了五百万，并且还表示愿意再从最终的交易款中。抽调一部分给那几位负责人“表示一下心意”，可人家却依旧不同意继续交易了，竟然拍拍屁股走人了！

    可怜周公子那个火啊，可火大也没办法，当初商谈交易的时候，可没签合同，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贪心，不等人家来检查好飞机，签订下购机合同再和穆总结账——他可不愿意穆总得到消息，和航空公司接洽上后，直接人家完成交易去了，哪儿轮到他来赚这一千多万？

    鸡飞蛋打，周总欲哭无泪……

    不过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情况是正在他欲哭无泪的时候，忽然裕南纪委的人奔上门来，“请”他去裕南协助调查关于时宏森贱卖国有资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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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时宏森原本并没有打算将周总出卖的，毕竟他还存有一丝幻想，盼着周总能看在自己帮他的情面上，多少照顾自己一下，多了不说，时市长如今唯一奢望的也就是能轻判一点，进去后能受到一点关照，日子好过一点也就罢了。

    可谁曾想等了半个多月，乃至时宏森将其他的一些问题都交代了清楚，却依旧没收到任何周总的消息——那怕你不准备帮咱，多少也的哄咱一下，表示一点关心也行啊。

    时市长心里拔凉拔凉的，正犹豫着要不要曝光周总的问题呢——毕竟这件事情一旦曝光，对于周总来说是个麻烦，可不见得就能真的将人家扳倒，对于自己来说，也意味着多了一项罪名，虽然主动招供，算是立功表现，可一旦扳不倒周总。那这就不叫坦白立功，而叫不打自招，后果何其严重？

    就在这时候，时市长听到了一个消息——周总赖棉纺四厂的账，被棉纺四厂捅到了部里，然后事情转到了柳书记那边，柳书记大发雷霆。要求对周总的公司进行调查！

    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意味着周家要倒台了？要知道如今在山南，柳文成的权威与日俱增，可没人能抗衡得了柳书记的震怒的，特别是周部长既不是柳书记的亲信，又和本派系关系并不太融洽，很有些左右逢源的意思。这样的人一旦出事，可没人会去力保他的，倒台几乎是必然！

    可怜时市长却并不知道，紧跟着周总已经砸锅卖铁的把棉纺四厂的账还上了，这个问题很快的就已经解决了——谁让他是被几位关了起来，能接触到外界消息的渠道，只能通过那几位纪委的审讯人员。而那几位审讯人员中。正好有一位是花城纪委曾书记的老同学呢？

    于是时宏森终于下定了决心，交代起周总的问题来——时宏森盘算的清楚，现在这架势显然周家自身难保，也怪不得他们不说捞自己了。那这时候自己举报绝对属于是立功，是给柳书记送子弹呢，下一步对自己的判决上，岂能不从轻一点？

    时宏森的供词很快就整理完成，不过上报到齐书记和吴专员那里后。却被暂时扣了下来，并没有马上呈报省委——这可是事关省委组织部长的大问题，一旦最后查实，即便整个问题都是周部长的儿子个人作为，也必然会牵连到周部长本人，那可就是大地震啊。

    更重要的是，如果最后查证表示是时宏森纯粹是胡乱攀咬。根本就不存在这个问题，那后果将更加压中，裕南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承受不了那种后果！

    不过不上报。并不意味着不会和上边通气，只是不通过正式渠道上报罢了。时宏森的供词很快就被告知了柳文成，柳书记听闻时宏森曾经以六十万的价格，将原本价值高达上百万的地皮卖给了周总，更重要的是那还是个学校，为了这笔生意，时宏森甚至解散学校，让学生不得已穿过整个市区去上学，不禁勃然大怒。

    不过鉴于裕南表示的顾虑，柳书记也并没有当即要求省里插手调查，只让齐书记和裕南地委马上着手调查时宏森证词的可信度。

    齐书记兴奋了，这可是柳书记亲自交代下来的任务啊，虽然不是什么好活计，可一旦这活儿干好了，柳书记对自己的观感又岂能不加深一些，好转一些？

    齐书记满意的想，看来自己当初直接安排纪委抓时宏森现行的决定，是相当正确的啊，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决定，才让柳书记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的。如果这次任务再干好了，那柳书记大概也就不会计较自己一直和吴建国配合不密切，经常闹些小矛盾的问题了……

    于是，齐书记安排纪委方面开始对花城书院项目展开深入调查，果然经过调查，发现了一些关于周公子的蛛丝马迹，虽然证据并不足，不过齐书记还是果断下令，将周公子带回裕南进行调查！

    抓捕，或者说“请”省组织部长的儿子回来喝茶，绝对属于是一件相当过火的事情，不过齐书记打了鸡血一般，哪儿顾得那么多？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风险太高，人家柳书记干嘛要将整个调查行动完全将吴建国排除在外？不过，也不得不说，齐书记办起这事儿来，还不是一般的卖力，甚至说出了“出了事儿，我顶着”的话来，要为裕南纪委不屑一切代价，迅速打开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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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书记这次真是豁上老命了啊，呵呵……”吴天笑呵呵的说道。

    昨天晚上周公子被带回裕南后，正如预料的一样，根本就不鸟裕南纪委的人，对于时宏森交代的问题，根本就不承认，只说一切交易都是合法的，他们根本没占花城一点便宜。对此齐书记那叫一个恼火，刚刚传出消息，齐书记甚至亲自跑去了纪委，试图开导一下周公子，却不想反被周公子嘲弄了一番，铩羽而归。

    “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吴建国朝儿子呵斥道。

    这是在花城老县衙大院内，吴专员是前来参加老县衙的开业仪式的。

    其实老县衙的翻修进度早就已经临近末尾了，不过吴天一直拖延了开业时间，目的就是不想让周公子跟着沾光——别的不说，如果周公子看到今天开业的盛况，只怕当初就不会认为他卖掉花城书院的价格是大赚了一笔了，指不定这事儿后续还得多多少麻烦呢。

    开业仪式结束后，吴建国自然少不得要和几位亲信闲谈一番，而老县衙大院房舍众多，后院还有一些房间干脆就改成了茶社的模样，包括龙向阳、曾国伟在内的几个花城领导在场，吴建国当然少不得要训斥一下吴天的妄言了。

    吴天对老爸的训斥不以为意，只笑嘻嘻的又转头对龙向阳说道：“龙伯伯，别管他们怎么折腾，花城书院现在已经转给长天公司了，你可不能因为这事儿为难他们，让他们给市里补偿损失啊。”

    龙向阳却板着脸，道：“那可不行，盖学校的钱还不够呢，总不能让学生娃们继续跑十几里地吧？不为难史经理倒是可以，不过这个盖学校的钱……”

    “呃，你不是想让长天出吧？”吴天愕然说道，“长天一口气在花城搞了好几个项目，下一步还要在商城启动一个大酒店项目呢，资金紧张着呢……”

    龙向阳露出一副奸诈的笑容来，笑道：“嘿嘿，长天出不了那么多的话，可以让华天食品也赞助一点嘛，还有影视城，也可以支援一下地方建设啊，统共就几十万，大家凑一凑也就够了。”

    “呃……”吴天愣了半晌，听着包括老爸在内的众人纷纷笑了起来，不禁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合着现在都知道没钱的时候就打自己这个土豪了？

    吴天吧咂半天嘴，终究不甘心的说道：“那时宏森贪污的钱呢，追回来盖学校不就行了？”

    “那钱肯定是要追回来的，不过案子不结，这钱动不了。”吴建国说道，“龙书记，这样好了，你干脆以市里的名义，办一个筹款活动，邀请一下市里的各企业单位都参加一下，有钱出钱，没钱出力，筹了款子后，除去重建城西小学，另外看看各乡镇的中小学校有没有需要支援的，问题比较严重的，也尽量整修一下……”

    “呃，老爸，你不用这么狠心吧？”吴天不禁嚷道，“乡下学校需要改造的多了，总不能全指望摊派筹款解决吧？”

    “是不能摊派，关键还是要政府来主导解决，可市里现在的经济状况，还做不到这一点啊……老龙，要努力，要尽快将花城的经济发展起来啊……”吴建国感叹的说道。

    吴天却没心思去听龙书记的下决心立保证，脑子却寻思起一个大“工程”——“希望工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