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章 王世充充皇

    北邙山之战，王世充大败叛军的王牌之师瓦岗军，震动朝野！

    东面和南面的各种割据势力，纷纷前来归附。王世充几乎是悉

    数收编了李密的瓦岗军！史书称之为：“东尽于海，南至于江，悉

    来归附。”

    王世充的威信和实力达到了空前的高峰！

    皇泰主杨侗把原来给李密的乌纱帽又转给了王世充：太尉、尚

    书令。尚书省作为王世充的官署，配齐百官僚属。

    王世充成了第一权臣！

    中国封建王朝朝朝都有第一权臣，尤其在政权交替特别是变更

    之际，那些第一权臣除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外，好像再没其它作为的

    记载。

    公平地说，王世充则很例外特别，这个西域人当时就颇具西方

    色彩：勤政、亲民、民主。

    他的官署除了处理军政正常的国务外，至少还成了三种功能的

    场所：

    人才市场，他在官署前张贴招聘文职、武士、司法人才的广告

    检察院，他号召人们揭露贪官污吏、恶官荷吏；

    信訪站，他允许人们上诉冤狱，提出好建议。

    不用说，几乎是天天、场场爆满！

    王世充精力也忒是充沛得惊人，几乎是亲自主考或接待，躹态

    可亲，赔着笑脸，说着好话，殷勤抚慰。使来者皆大欢喜！

    但有些人回去后，王世充的诺言并没有兑现。于是，时人评论

    为“徒为儿女之态，以悦下愚”，所谓口惠而实不至。

    其实，是“众口难调”。

    你就是在时下最民主的政府，也难尽人心民意。君不见，那些

    政客为了捞选票，在竞选时信口开河、信誓旦旦地会给选民这好处

    那利益，一旦上台。则将这些承诺抛到九霄云外。照旧是压迫剥削

    人民，依然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以上走正门来官署的人大都是干正事的。

    也有些为己专干歪门邪道的，由于见不得光。就专找王世充本

    人。

    有一个道士法号叫桓法嗣。自称解卜占卦方士高手。带着一张

    图《孔子闭房记》、一本书《庄子》来见王世充。

    《孔子闭房记》和后来的《推背图》都是古代很迷信的的图谶

    秘纬的东西，可以“预言”后来发生之事！

    “太尉，你看这。”桓法嗣打开《孔子闭房记》。里面图画不

    少，他只翻到其中折好标志的一页。

    王世充看了看：一个武士拿着盾牌在赶羊。 王世充不屑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个人赶羊吗？乡野处处可见！”

    但桓法嗣很会自园其说，并且神乎其神：“嘿，这武士赶羊就

    大不同了！那个盾就是‘干’字，加‘一’面盾的‘一’就是个‘

    王’字；‘羊’就是当下皇姓的‘杨’，‘王’赶‘羊’就表明太

    尉要将杨姓赶下台，大人有帝王之相！”

    “嗬嗬！”王世充笑得合不拢嘴，“原来是这样呀！”

    为了证明自己的解读正确，桓法嗣又拿出一本《庄子》来。

    《庄子》是先秦（战国）时期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

    庄周所著（部分和他人或他人所著）的哲学书籍，并不沾图谶的边

    但桓法嗣擅长牵强附会。

    《庄子》分内篇、外篇、杂篇共三十三篇，桓法嗣只指着内篇

    中《人间世》和《德充符》的篇题说：“你看，这‘世’和‘充’

    不就是喻示大人‘世充’吗？”

    “是，当然是啰！”王世充是喜不自胜！

    于是，“当然是啰”的王世充将桓法嗣由清贫的道士一跃成了

    谏议大夫（属于高干中的从四品）！

    （其实，这桓法嗣马屁还是没拍到家，“拍技”还没到炉火纯

    青的地步。如果他把《庄子》中的《应帝王》、《人间世》、《德

    充符》、《天运》、《达生》、《让王》、《养生主》按序罗列，

    那就成了：王世充天生王主！那他的乌纱帽又要大些、高些！）

    见穷道士桓法嗣升官发财了，溜须拍马、谄谀取容者纷至沓来

    有人向王世充献“计”：“捉些鸟儿来，脚上绑上大人该当皇

    帝之类的吉祥符命纸条，再放飞。”

    于是，献计者和捉到鸟儿献上吉祥纸条者，又都获得了官职，

    原有官职者又被提升！

    段达、云定兴等高级马屁把这些符命交给皇泰主杨侗，又搖唇

    鼓舌一番，“请”杨侗给王世充加“九锡”！

    所谓“九锡”就是：金车大辂、衮冕之服、乐器、红漆大门、

    特制的纳陛、虎贲、特制的弓矢、 能诛有罪者的斧钺（类似于上方

    宝剑）、秬鬯（高级香酒）。

    杨侗听罢，心中不快：因为自古以来“九锡”是皇帝的专用物

    器，是身份的象征；只有建有特殊功勋的诸侯、王公，皇帝有时也

    会赠其“九锡”，表示最高的礼遇！

    杨侗淡然地问道：“这‘九锡’嘛，是皇帝的专用物！至于王

    公、诸侯，除非有特殊功勋！你们说呢，该不该给王太尉？”

    这段达、云定兴此时只好一推六二五：“太尉欲之。”（太尉

    自己想要的。）

    年幼的杨侗说是这样说，但明摆着王世充势倾朝野！619年（隋

    皇泰二年/唐武德二年）三月。杨侗只得如数赐给王世充“九锡”！

    诏任他为相国，总领百官，封为郑王。

    历来都是“功高震主！”

    王世充在江都维护隋明帝、在东都维护皇泰主，确实是战功显

    赫！而要“震”的这个“主”杨侗，又是没有亲人依靠的孑然一身

    ，小小十四岁！

    相比之下，那些给王世充抬轿子的、作吹鼓手的、涂脂抹粉的

    、蛊惑怂恿他做皇帝的，多如蚁族！

    王世充就是本人不想当皇帝都难：因为有些人想升官发财（原

    有官财的想官更大、财更多），所以为了私利也要把他推上皇帝的

    宝座！

    加“九锡”之后就是加殊礼：赋予某位大臣以准皇帝的身份，

    百官对他的礼节就如同对待皇帝。王世充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推

    让”。到第三次才好像“免为其难”地接受了。

    加“九锡”、加殊礼之后。第三步就是“图穷匕首见”：做皇

    帝！

    为了做得“合法”，做得“有体面”、“得人心”，有绝对实

    力的人都会叫在位者“禅让”。

    王世充不必远学尧舜，中学隋文帝。只须近学李渊就行了！

    近一年前（618年五月二十日）。李渊在隋都大兴迫使隋“帝”

    杨侑“禅让”。自己建“唐”称帝！改元武德!

    现在王世充要做的就是仿效李渊，叫杨侑的兄弟杨侗学做一下

    罢了。

    段达、云定兴等一些大臣去游说杨侗，说什么叫他远学尧舜。

    近效杨侑，“禅让”让贤，将帝位让给王世充。

    杨侗听了是勃然大怒：“这天下是先皇高祖的天下，不是我所

    能禅让的。如果我大隋国祚綿延，就请闭嘴不要胡说八道！如果天

    要亡隋，如果他有尧舜之德，那他直接称帝好了，何必掩人耳目搞

    什么禅让？！”

    骑墙派段达又是一推六二五：“相国欲之。”

    “相国？哼！”杨侗蔑视地冷哼一声，“那你们呢？你们这些

    三朝元老、二朝老臣、一朝新贵，从朕曾祖父文皇帝，到朕本人，

    我皇家从未亏待过你们！怎么如此寡恩薄义、落井下石？！”

    字字犀利刺心、句句切中要害！杨侗不愧是隋文帝、隋明帝的

    后代！

    在场的臣子们听了是哑口无言，有的是暗自流泪！

    然而，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杨侗只是作了一番徒劳的抵抗！

    619年四月初五，皇泰主杨侗被迫禅位于王世充，在经过装模作

    样的三次“推让”后，王世充登上帝位，建元“开明”，立国号为

    “郑”。

    王世充又派人对杨侗说：“现在国内还是乱世，必须有个年长

    的君主掌控大局，等到天下平定无事了，便可恢复您的皇帝之位。

    我一定遵守这样的盟约，决不违背。”

    这也许是王世充忽悠杨侗；也许是王世充当时真实的想法；只

    是一些突发因素导致他改变了这种初衷。

    王世充是诸多反隋的有影响的反王中，最后一个称帝的。

    他要比隋明帝最亲情最倚重的外戚、但也是最无耻最卑鄙的李

    渊称帝，晩了整整近一年！

    而王世充对于末年的隋朝，堪称擎天柱！股胘大臣！是他，力

    挽杨隋大厦于倾倒！

    是他，扑灭了大隋帝国东部除窦建德外绝大多数的起义烈火！

    保卫了隋明帝也保卫了隋朝临时中枢江都！

    是他，在大隋帝国西部歼灭了天下第一反军——瓦岗军！保

    卫了皇泰主保卫了延续的隋朝政权！

    然而，他却是最后一个称帝。从这一点来说，他还是忠于隋朝

    的，对杨隋皇家还是友善的。

    只是李渊的示范鼓舞作用，只是谄媚者的蛊惑怂恿，只是皇泰

    主的年小无依，王世充才步李渊后尘，踏上登基之路。

    上台后的王世充也毫无二致地将家人、族人封为“王”。一大

    堆“王”,构成了“王”世充真正的王朝。

    他封叔父王琼为陈王；哥哥王世衡为秦王，王世伟为楚王，王

    世恽为齐王。

    立长子王玄应为皇太子，封儿子王玄恕为汉王。

    封王琼的儿子王辩为杞王；王世衡的儿子王虔寿为蔡王；王世

    伟的儿子王弘烈为魏王，王行本为荆王，王琬为代王；王世恽的儿

    子王仁则为唐王，王道诚为卫王，王道询为赵王，王道眣为燕王；

    他哥哥王世师的儿子王太为宋王，王君度为越王。

    封族人王隆为淮阳王。王整为东郡王。王楷为冯翊王，王素为

    乐安王。

    还任命楚王王世伟为太保，齐王王世恽为太傳、兼尚书令。

    王世充坐上帝位，这个西域人“洋”皇帝。又和中国封建王朝

    所有土皇帝们不同！

    在中国封建王朝社会。别说皇帝。就是九品芝麻官县官老大爷

    出巡，都是威风八 面、吓退四方！前面是卫兵仪仗队充当“清道夫

    ”，打着“迴避”、“肃静”的大牌。敲着响锣，使市民百姓唯恐

    躲之而无不及！

    王世充则不同，他丝毫不摆皇帝架子，没有啥子“清道夫”，

    经常亲自轻骑简从下去巡视检查，公服公访（不像后来的康熙乾隆

    实是寻花问柳嫖娼的“微服私访”）。

    他之所以这样做，诚如他对人说，皇帝如果深居宫内，不下去

    了解民情，就会被奸臣蒙蔽蒙成昏君！我要引以为戒，不能重蹈覆

    辙！

    他主持朝会时，有时为了把一个问题搞清楚、解决，他会打破

    砂锅——问（焚）到底，反反复复问大臣们，以至于有的大臣感到

    难以侍候王世充；甚至怕了王世充：怕他问出自己的无知无能！

    这些再加上他推行的招才、惩贪、平冤、纳谏等政策，公允而

    论，王世充内心无疑是想做个好皇帝！

    因为王世充是否定隋朝皇帝自己想做好皇帝，所以忠于隋朝的

    大臣想来个“否定之否定”：推翻王世充！

    这个人就是裴仁基。

    裴仁基曾随杨广参加过灭陈统一战争，因功赐物千段，官拜仪

    同。

    杨谅反叛时，他作为部下苦谏而被囚。杨广因此超拜他为护军

    李密攻占洛口后，隋明帝令裴仁基为河南道讨捕大使，屯兵虎

    牢关抗拒李密，因与监军御史萧怀静闹矛盾，在贾闰甫的唆使下，

    杀掉怀静，率部投向李密。

    李密被王世充打败时，裴仁基、裴行俨父子被王世充俘虏，因

    而回归当时皇泰主杨侗的隋朝。

    王世充见裴仁基、裴行俨父子都是骁将，格外礼遇，任仁基为

    礼部尚书，行俨为左辅大将军。而且，王世充将自己哥哥的女儿许

    配给裴行俨为妻。

    但王世充又时刻提防裴行俨，因为裴行俨力大无比，武功了得

    ，号称“万人敌”（《隋唐演义》小说中第三条好汉裴元庆的原型

    ）！

    由于互相猜疑提防，不安的裴仁基又是隋朝老臣，便在王世充

    称帝后的一个月（五月），裴仁基、裴行俨父子便与尚书左丞宇文

    儒童、尚食直长陈谦、秘书丞崔德本等共同谋划反王！

    因为陈谦是负责王世充膳食的，叫陈谦乘给王世充上食之机，

    刺杀王世充，裴行俨率兵接应！政变成功后拥载杨侗重登帝位！

    不料，他们的密谋被屡屡卖主求荣的张童儿告发！张童儿是天

    生的叛徒货，一连三叛：叛隋明帝投宇文化及；叛宇文化及投李密

    ；叛李密又投王世充！为了一己私利，张童儿可以连父母、连祖宗

    八代都叛！

    王世充得到张童儿的告密后，自然是把这些人都斩了！并夷其

    三族（三族说法不一：父母、兄弟、妻子；父、母、妻；父、子、

    孙。）！

    为了避免以后又有人拥立杨侗为帝而发生政变，王世充家族集

    团决定害死杨侗！以绝众望！

    （杨侗。字仁谨，是隋明帝杨广之孙、元德太子杨昭次子，小

    刘良娣所生。杨侗秉性宽厚，长得英俊漂亮，。初封越王，隋明帝

    出巡时，常叫杨侗留守东都洛阳。）

    六月，王世充派侄子王行本（即电影《少林寺》中的王仁则）

    带着家仆梁百年，携带毒酒来到含涼殿。

    自从王世充篡政后，杨侗废为潞國公。就一直被软禁在这儿。

    险境中的杨侗天天焚香诵经拜佛。

    “来、来、来，潞國公，我们来喝酒。”相比于像祖父“美姿

    仪”的杨侗，心怀鬼胎的王仁则此时显得更加萎琐。

    “哼哼。叫我喝酒。这么好？”杨侗一声冷笑。“恐怕你们是

    裁缝不带尺吧？”

    “此话何讲？”粗俗的王仁则问道。

    “何讲？这还用讲吗？裁缝不带尺，就是存心不良（量）啰！

    “哪会呢？哪会呢？”王行本是一脸窘相。

    “哼哼，”杨侗又一声冷笑。虽然心知他们来的恶意，但泰山

    崩于前而色不变：“无事献殷勤，非奸即杀！”

    “潞國公多虑了，是皇上令我们来赐酒的。”王仁则掩饰道。

    “哼哼，皇上？是王太尉叫你们来的吧？”杨侗又一声冷笑，

    在他心中，压根就不承认王世充是什么皇帝，只是他手下的臣子“

    太尉”，“王太尉本是西域异邦人士，来朕中原幸得朕祖父明皇帝

    帝恩宠提携，才得以荣华富贵至极！本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辅佐我朝；反而恩将仇报，颠覆我朝，加害朕身！”

    “没、没、没有呀。”王仁则心虚得语无伦次。

    “没有？那是什么？”杨侗指着王仁则手中的酒壺，正言厉色

    ，“那不是毒酒吗？！”

    “不、不、不是。”

    “不是？那你先喝！”

    王仁则像被戳破了气球，蔫瘪瘪的坐下来......片刻功

    夫，他终于露出原形，显出狰狞面目：“你说是毒酒也罢，反正是

    皇上叫你喝的！喝，自然是识相；不喝，也得喝！”

    “王太尉这么早就叫朕喝？他不是说会把帝位还给朕吗？”说

    是说，杨侗当然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是以前说的不算数，现在休想！快点喝,早死早超脫!”王

    仁则呲牙咧齿吼叫。

    杨侗心中诅骂道：老天不公，早就该死、以谢天下的应是他们

    哟！

    一阵无语的对视后，杨侗提出请求：“朕希望在临死之前，见

    母亲一面。”

    王仁则假惺惺回答：“母子同悲又何苦呢，有什么遗言我们可

    以转告。”

    杨侗见求刽子手很难，信奉佛教的杨侗便摊开席子，点燃香烛

    ，朝佛像三跪九拜后，神态漠然：“求神明保佑：愿自今已后，不

    复生帝王家 。”（求神明保佑我，从今以后不要再生在帝王之家。

    信奉佛教、小小年纪的他，就已达到“大悲无泪，大悟无言，

    大笑无声”的境界！

    杨侗讲此话虽然眼无泪痕，从容平静，但在这平静中饱含着多

    少痛苦！多少无奈！多少看破荣华富贵的超凡脱俗！

    说罢，他车转身，视死如归地劈手从王仁则手中拿过酒壺，一

    仰脖“咕嘟、咕嘟”地喝着毒酒......

    因毒药毒性还没完全释放，皇泰主杨侗饮下毒酒故没有马上毒

    发身亡，毫无人性的王仁则见杨侗一时不能死去，又急着要回去复

    命，便伙同梁百年用布帛将杨侗缢死。

    杨侗死时年仅14岁。王世充假惺惺地给他上的谥号为“恭”（

    史称恭帝）。

    杨侗从小时起，就聪明过人，宽厚仁爱，在留守东都和被拥立

    为帝期间，已经初显出圣君的胸怀和中兴隋朝的抱负，无愧于隋文

    帝之后！若在和平时期，必定是造福社稷蒼生的仁君明君！遗憾的

    是，战争的尘烟湮没了他的才华，叛乱的魔爪扼杀了他在历史舞台

    上演出出彩的机会!从而留给后世一声悲叹!

    王世充害死了杨侗，不久，有人替杨侗报了一箭之仇：杀死王

    世充！

    不果，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人既是杨侗的政敌，又是他皇

    室重要的外戚、外祖父级的人物！

    他就是李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