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道藏总纲

    之后几天，府上的一些风波渐渐平息，李庄武毕竟不是老太公的对手。斗了几十年了，老太公都累了，可那李庄武似乎有愈战愈勇的迹象。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老太公居安思危地想，虽然他老人家并不是太介意，但这些天一直有人跑到吴虚那儿聒噪，甚至还敢骚扰他的妹妹，总是想寻摸点事情出来。老太公知道吴虚没有修仙底子，自然不是那些顽皮子弟的对手，也是十分严厉地禁止过一番，但总是难免会有遗漏的事情发生。

    其中便有一次，修习院里几个刚刚踏入筑基境的公子们半路上拦住吴虚，试图用言语激怒他，然后正大光明的给他一顿教训。谁知后来反把自己气得够呛，恼羞成怒之下却先动了手，可是结果却是令人大跌眼镜。吴虚不仅没有挨打，反而依仗身强体壮将那几个筑基境的公子给狠狠地揍了一顿。

    这件事情在府上传的沸沸扬扬，没多久就扩散到全城去了，顿时一片哗然。很多人陡然想起了这个十几天前的话题人物，议论之余也不免有些很是怪异的感觉。

    而至于李府府内，一些修为更高的公子却已是颇感愤懑，几次扬言说要亲自出手给他点颜色看看，担心得李兰堇好几次跑来劝吴虚别再出院子，吴虚只好答应一番。只是事后他仍旧每天出去，不过却是一直都没见人来堵，弄得吴虚也有些疑惑。后来听说是李大小姐碰巧遇到了那些人，然后热心地帮他们指点了下修炼，听说指点过程有点惨不忍睹，那几人是爬着回去的。没过几天，又有几个人要堵吴虚，结果又碰巧遇到了李大小姐，而李大小姐碰巧又是手痒，结果这几人也爬着回去了。

    一次没有什么，两次可能也是巧合，可是在第四次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去找吴虚的麻烦了，甚至连扬言说句狠话的都没有。

    不过暗地里的一些闲话，有没有那可就难说了。

    这些消息，是李兰堇专门跑来告诉吴虚的。兰堇说完之后就睁着一双很是无辜的大眼睛盯着他，似乎是在等着他给一个答案一般。吴虚被盯得心里直发毛，他自然认为那纯属就是巧合，不然红芙还能为了他而出手么？

    好不容易哄走了明显一脸不信的李兰堇，吴虚却是在房间里发了一通呆，连曦儿拉着青木小小故意在他眼前晃悠了好几次都没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只好嘟着嘴走开了。

    钟绮英终究还是接受了青木小小，虽然她也知道就是因为这个小不点曦儿才会生病，但是她忍受不了青木小小那一次次令她心悸的‘娘亲’，还有那双分明和女儿一模一样的眼神，然后她就崩溃了，搂着青木小小大哭了一次，便堂而皇之地宣布自己又有了一个宝贝女儿。

    倒是曦儿刚开始有些抗拒青木小小，觉得她分走了自己该有的宠爱，不过后来实在是觉得她太可爱了，每次都忍不住和她玩在一起，没多久两人就好的形影不离了。

    吴虚却是被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给惊了好几天，而且还经常抱怨母亲和曦儿这么没原则的接受一个‘敌人’打入己方内部，不过每次他都被母亲、曦儿、兰堇甚至青薇批判得一塌糊涂，终于没多久也缴枪投降了。

    只是他心中却是十分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青木小小来历实在是太过诡异，几乎和灾难只有一线之隔，由不得他大意。不过他也只是暗中注意罢了，抛开别的不谈，青木小小的确是很惹人疼爱。再说老太公也是一直在暗中派人调查此事，有什么线索他肯定是会及时知道。

    而这些天来，他却是每天风雨无阻地到府内的藏书馆里看书。起因是前几天他翻看弘宣尊者送给他的储物袋子时，发现里面有几乎好几百册书籍，种类很杂，虽然绝大部分是各种功法秘术，但也有不少其他文献。吴虚好奇之下一一翻阅，发现其中竟有一本斑驳无比的上古书籍，而且语言晦涩无比，字体古老难认，吴虚也是只能堪堪看懂，本来这没有什么稀奇，但那书籍上记载的一些事情却和吴虚的认知有很大的冲突。

    比如说其中记载有兄弟两人，世代放羊，有一天弟弟放羊时遇到一个道人，道人带他去修炼，四十年后兄弟俩才相遇，哥哥便开玩笑问弟弟所放羊何在，弟弟随手指向白石，叫声“羊起”，顿时几万头白羊凭空出现，哥哥明白弟弟已经成仙，便跟随他修道，五百年后亦得道成仙。弟名赤松子，哥便取名赤须子。后来两人在一深山下棋，有一樵夫路过观看，赤须子便给了樵夫一颗红枣让他吃，等一棋终了，樵夫准备挑薪回家，却发现斧柄已然烂尽。

    又有记载，黄帝时期有个陶正官，烧陶器烧了大半辈子，有一天救了一乞丐，那乞丐便帮忙给他烧炉火，谁知那火竟然冒出了五色烟，陶正官心血来潮，便求乞丐教自己烧五色烟，乞丐便教了，教完之后就化为五色烟升空而去。这个陶正官顿时感到醍醐灌顶，就用乞丐教他的方法积火烧他自己，烧了三百年，竟然也化为五色烟飞升成仙，后人便称他为宁封子。

    这种记载很多，乍看之下不觉得什么，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出身低微，而且四五十岁才开始学道，可是竟然真的成仙了！虽然只是耗费数百年，在现今可能很是平常，但是上古时代灵气浓郁，正法住世，仙人层出不穷，和如今大不相同，可见赤须子、宁封子等人资质应是十分寻常。

    比如说那赤松子，肯定资质奇佳，所以有仙人来渡，果然仅仅四十年后就成仙。而那赤须子就不行了，平凡活到五十多岁，弟弟成仙来渡他，又花了五百年才成仙。宁封子出身好点，是个陶正官，但也烧了半辈子陶器，竟然有了仙缘，得了成仙之法，却也是修炼了三百年才成仙。

    而且吴虚翻看这本似乎是上古仙人列传的书籍好多遍，从来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有关于根骨的字眼，有的却是更多的平凡人修成仙人的例子。而这些仙人，吴虚却从来没有在以前的书中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这对于曾经读了无数书籍的吴虚来说，简直匪夷所思，联想到以前和弘宣尊者的一些交谈，吴虚便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而这个猜测一出，吴虚顿时就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冷，心中却开始滚滚发烫起来。

    或许，修炼原本并不需要根骨，根骨之说是某个时期被凭空发明出来的！

    至于是何目的，吴虚还不敢置词。对于他来讲，这个猜测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在那之后，兴奋至极的吴虚极其认真地翻阅了储物袋里的所有书籍，更是翻看了所有物件，想要找出佐证出来，可惜一无所获，心有不甘的吴虚便想到去外面寻找证据。

    首先他想到的是府上的藏书馆，听说那里面藏书数百万册，而且都是古本，极为珍贵。本来是不轻易让人进的，不过吴虚去求了老太公，老太公虽然有些疑惑，但也立马传下命令，准许他可以随意出入藏书馆。

    结果在这以后的两个月内，吴虚日日都躲进馆里翻书，闹得府上又有议论，多是说吴虚看自己修仙不成又转而求官，虽然务实上进，但却善变投机，终究是有些为人所不齿等等。

    吴虚对这些闲言碎语置若罔闻，最近他已经被自己不断找到的一些证据给激动地快疯掉了。数百万册书籍已经被他大致翻完，其中总共有三十三本上古书籍，这三十三本书中又有七本涉及到了修炼。吴虚将这七本书几乎都已翻烂，终于找到不少佐证。

    其中有本叫做《皓典》的奇书，上面总共记载了一百零八位上古仙人，从天皇氏一直延续到五帝时代。在这些仙人之中，共有九十七位资质平庸，出身更是五花八门，得道机缘看起来也都是因缘巧合。有不少是因为做了善事得了福报，比如说其中记载有一牧童，路上遇到一只奄奄一息的白鹤，牧童便将白鹤带回家救治。谁知那鹤竟是仙人坐骑，只是游玩时不幸遇到神雕，被雕袭击成重伤，仙鹤伤愈之后十分感激，有一天从山门叼出一本书飞到那牧童面前，牧童凭借此书踏入修炼，六百年后竟然成仙，自号成鸿子。

    这位成鸿子牧童出身，而且凭借一本书开始修炼，没有任何人加以指点，自然不知根骨是何物，可是竟然得道成仙，六百年岁月吞吐，可见也是资质寻常。虽然并不排除此人恰好具备根骨，但若九十七位全部都是巧合就说不通了，偶然背后定有必然，这个必然可能就是：人人皆可修仙，根骨之说完全子虚乌有！

    其余六本也都是如此，吴虚找不出任何一处有关于根骨的字眼。而且更为令人吃惊的是，吴虚在一本名叫《九州志异》的书中，发现了百问仙人——也就是如今一个小洞天的开辟者的传记，传记上记载百问仙人幼时家贫，父母将他卖给人贩，人贩又转卖给一富户，谁知没一年那富户家破人亡，百问仙人流离失所，沦落为乞丐，又被别的乞丐打断两条腿，让他每天拖着断腿换取同情，替他们乞讨。如此过了五年，偶然遇一邋遢道人，那道人只是睡觉，三天不吃不喝，百问仙人以为他没钱，又拉不下脸去乞讨，便将偷偷藏起来的三枚铜子塞给邋遢道人，道人见他如此心善，便抠出鼻屎塞给他吃，百问吞了之后断腿立即完好如初，以为遇到仙人，忙磕头拜师。谁知那邋遢道人说他资质太差，没资格做他徒弟，便让他到十万里之外的生窟山找他徒孙，说完就化烟消失。百问更不怀疑，一路上九死一生，终于来到生窟山拜师，结果那道人也嫌弃他资质差，死活不愿意，百问便说出详情，道人才知道是师祖的命令，只好捏鼻子认命，后来百问花了二十年才堪堪入门，差点气死师父，之后更是过了八百年，百问终于成仙，开辟出三十六小洞天之中的百问洞天。

    吴虚读了这篇传记之后，对那百问仙人只有两个印象，一个是惨，一个是笨，再没别的。吴虚又在百万册书中查找，发现有涉及到百问仙人的书有很多，书上全部都在赞誉他自幼根骨奇佳、仙缘厚重，宛如天之骄子一般。吴虚顿时讶然，这些书没有一本是上古书籍，最古老的也就是几十万年的历史，巧合的是，和五大不朽帝国缔造的时间几乎吻合。

    而且在这部上古奇书《九州志异》之中，和百问仙人境遇相似的仙人还有不少，他们的纪传也全部都和现在所流通的普遍说法大相径庭。

    由于这其中很可能有后人为尊者讳、甚至为先祖粉墨的嫌疑，而且毕竟都是孤本，佐证太少，令人感到难以尽信，因此刚开始就连吴虚对其真实性都有几分怀疑。

    直到他在另一本上古书籍的扉页上，意外地看到了以下几行小的不能再小的上古字迹：“悲乎天下焚书，满目人间尽赤。此书但能保全，观者视之谬矣。呜—呼—哀—哉！”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道藏总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