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贫民窟见闻2

    家族传承很好理解，就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父母传子女，这样一代代把自己掌握的知识、技能、信息等在家族内部传下去。贵族世家、行商世家和工匠世家用的都是这种方式。

    师徒传承则主要表现为高位阶的大贵族指导效忠自己的低位阶贵族、贵族指点自己看中的侍从、平民工匠和作坊主带学徒工等，像龙轻寒收赛洛做学生这类，也属于一种典型的师徒传承。

    不管是家族传承还是师徒传承，在诺拉，传承者和被传承者之间，都是有着很强的联系纽带和被传承者对传承者的从属依附关系的。

    特殊一些的是魔法影像传承。那基本是被传承者通过魔法影像自学，并不会因此与提供这些影像的组织和个人产生更多的联系。不过在诺拉，以前也就只有生育知识是用这种方式传承的。现在可能多了个魔法影视。但观看魔法影视要另外付钱，不像生育知识可以自由获取。

    而正规的学校教育，在三族社会看起来根本没有生存的土壤：真正有用的、能为获得者带来实力提升或者财富收益的知识，谁愿意随便拿出来教给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外人呢？

    至于控魔师工会、匠师协会等这类可以做内部知识交流与传授的机构，首先要求的是要加入的成员必须具备相应的资格才行。你以为随便一个什么人就能去那里学习呀！

    所以，三族社会一方面发展出了发达的魔法文明和精湛的制作技艺，另一方面，传承这些文明与技艺的知识，又仅仅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流传，并没有大范围的扩散出去。

    比如安格尔，他在新匹克索镇的时候，即使成为贵族，也根本无法想像三族社会居然还有那么多功能各异、制作精美的物品，还有那么丰富的建筑形式，多姿多彩的生活方式等等。因为，他没机会进入三族社会任何一种知识传承的圈子。

    但学校就不一样了。只要进了学校，老师们自然会把自己的经验、见识和技能传授给自己的学生。而且，学生能够接触到的可不是一位老师，他能够开阔的眼界也不限于一个很窄的范围。老师同时传授的也不是少数几个学生，可以说，一下子就是一批人学到了相应的知识。

    当然，这种知识传承的方式还存在着较难开展针对性的传授、学生掌握程度存在差异的缺点。

    而且，按照萨特那个儿子的说法，萨特也好其他上课挣积分的老师也好，都不会把自己的看家本领讲出来。公开传授的，只是一些打基础的知识。嗯，明摆着糊弄人肯定不行，必须讲真材实料。贫民窟的管理者又不是傻瓜，不肯好好讲的老师直接开除，反正贫民窟里等着挣这份积分的人有的是。

    不管怎么说，贫民窟里开办的这种有固定时间、固定地点和固定授课老师的学校（这真的是学校而不是雏形，学生和课程不固定不是什么大问题。当然，上课时间在傍晚，或许应该是夜校），大大提高了贫民窟的基础教育覆盖面。贫民窟的孩子成年后，至少也能掌握初级工匠的知识和技能。

    实际上，贫民窟里这种基础知识比较整齐划一的工匠构成，很适合开展大规模社会化生产的分工合作。科曼也发现了贫民窟的这个优势，并毫不犹豫的发挥了出来。

    现在，经过贫民窟基础处理和初级加工的原材料，已经占据了帝都绝大部分的市场份额，每年为贫民窟带来大量的收入。

    当年安格尔听了华子良给他讲学校能够发挥的巨大作用，非常认同华子良的那个结论：“开办学校的重要性，是一个社会发展到更高层次才能意识到的事情。而这是贵族统治着的三族社会没有做到，即使意识到也难以做到的。贵族可不希望他们统治的平民知道太多的事情。

    平民革命的先进性，就在于认识到了这一点后，会积极主动的推动和发展这种知识传承的方式，以便让平民获得更多的知识…”

    但是现在，安格尔头一次对华子良讲述的革命理论产生了动摇。这没法不动摇呀！贫民窟在帝都贵族的控制之下，而这种学校显然应该是得到贵族允许和鼓励的。因为，去讲课的老师可以挣积分，而去听课的贫民除了时间，不用再花费别的任何东西。

    这与华子良讲的不太一样呀！或许，是主管贫民窟的那些贵族把这里提升到了一个更高的社会层次？安格尔头一次对主持贫民窟的贵族产生了浓厚的好奇。

    在这以前，安格尔可只是把建立贫民窟的贵族当做了与其他贵族没什么两样的家伙。他以为他们也是丝毫不重视平民的贵族，平日里高高在上，觉得贫民是个麻烦，就随便划块地方把贫民圈起来任他们自生自灭，省得碍贵族的事。

    但得知了学校的事情后，安格尔开始回过头来，仔细回想进贫民窟后看到的一切。他越想越感到惊讶，最后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自己确实低估了那些贵族，这个贫民窟很不简单。说不定，会成为平民革命的重要障碍。”

    想到这里，安格尔在这趟要了解贫民生活状态的主要目标上，又加上了了解建立贫民窟的贵族这一项新内容。

    第二天一早，安格尔他们用过了早饭，萨特准备带着他们继续深入了贫民窟时，阿雅也赶着过来了，她也想跟着几人到贫民窟深处去看看。

    阿雅家是被别人用了些手段，提前陷进贫民窟的。没进贫民窟以前，用什么手段科曼管不着，但进了贫民窟就必须守他的规矩。所以，阿雅家进来之后，一直没落到很深的地方，等阿雅慢慢崭露锋芒，她家直接进入了前十排。贫民窟深处是个什么情况，阿雅也不是很清楚。

    听说安格尔一定要去贫民窟深处看看，阿雅也想跟着去见识见识。贫民窟里虽然没有明面上不允许贫民串门的禁令，但不同阶层的贫民私下接触，也是有些犯忌讳的事。

    那些守墓人，重点盯着的就是贫民阶层的那几条分界线。碰到要越界的贫民，他们会问个不停：你的身份名字，性别年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拜访什么人，带了什么东西，有什么目的等等等等。问的这么罗嗦，归结到最后就是一句话：这么麻烦，你还是别去了。

    贫民窟的房屋都是一排排的，院落之间连成了片，正常的话，要过去只能从留出的通道过去。守墓人只需要看住几个通道口子，就能很轻松的阻止不同区域的贫民任意流动。

    这种拦阻并不是科曼一开始就制定的规矩。即使到了现在，科曼也没把这条规矩公布出来，只是让守墓人尽量减少不同阶层贫民的跨界交流。

    道理不是很复杂。贫民窟的管理者当然不希望贫民能随意串连。再怎么说，这也是百万级别的人口汇集在一起呀。被人暗中窜出什么事，再小也能闹到不是小问题。何况，还有羊鸣教的暗中影响呢。

    所以，贫民的跨界流动，尤其对于高阶层的贫民去看低阶层贫民的生活，守墓人卡得更严。

    那些从低阶层爬上来的高阶层贫民，知道下面是怎么回事，自然不会再浪费时间去看。但那些从外面刚进贫民窟，暂时还没有适应这里气氛的高阶层贫民，一旦看了更多的事情，受到打击的情况下，难保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没错，关于贫民窟可怕内幕的传言，在帝都的每个平民都能说上一段。但百闻不如一见，光是听说，总缺少足够的说服力。那些刚刚沦落为贫民的家庭，有不少并不缺乏高深的技艺和精湛的手艺，就算成为贫民也是高阶层贫民。

    贫民窟其实很欢迎这样的新成员。因为他们能为这里带来新的技艺和制作能力。而前十排的生活条件，比起外面差的也不大。这让那些新来的高阶层贫民更加容易融入贫民窟的同时，也可以让他们安心的为贫民窟再出一把力。

    但如果被这些人了解到贫民精英以外的生活状况，会出现什么结果就难说了。

    或许，那些新来的贫民在感受到压力的情况下，会发奋图强，争取保住自己家在贫民窟的位置，并逼着家中后辈努力，尽快成长起来脱离贫民窟。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几方都可以大大受益。

    但这种最佳情况实在太难发生，二三十次里能有一次就不错了。

    更多的情况，是那些新贫民被残酷的现实打倒，自暴自弃，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工作能力。

    贫民窟吃了几次亏以后，便想出了这个办法，尽量减少不同阶层贫民的接触和交流。这也不用采取强行禁止的方法，只需要给这种跨界行为增加一些麻烦，就能很方便的阻止这类行为：贫民的生活忙着呢，哪有那么多时间好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