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目录:红楼之熊孩子贾琮| 作者:金子曰| 类别:散文诗词
        话说贾赦安置好了荣国府在外头的产业,因想起里头那些贪墨极多的奴才来,喊贾琏道:“你老子说什么来着?追回你二太太那些子旧账压根儿不需要什么人证。明儿将二太太的人悉数卖出去。”         贾琏奉承道:“还是老爷英明。我早同人伢子说定了,就这几日交人。”         贾赦道:“你瞧着办吧。”         次日,贾琏去户部告了一日假,将府里王夫人一系的下人、除了这会子正在主子屋里贴身服侍的丫头小子,旁的悉数拿了,轰轰烈烈送往人伢子处去卖。因贾母院子前使了人把风,不得一点子风声进去,贾母全然不知。         王夫人闻报顾不得规矩闯到前头来骂道:“琏儿,你要造反么?”         贾琏奇道:“如今家道艰难、府里遭了贼、没法过日子了,卖几个人换钱吃饭,难道不对?咱们阖府喝西北风么?”         王夫人怒道:“咱们府里素来只买人,何时卖过人了?颜面还要不要了?”         贾琏摆摆手:“罢了,二太太,你还做梦呢。如今连里子都没了,还要面子作甚。”         王夫人面上阴晴不定:“这些人都是我素日得用的,我不忍心他们这般被主家所弃,都悉数买了,送到我外头嫁妆庄子上去。”         那些人齐声大哭“太太救命。”         贾琏道:“这个却不成,人伢子那儿早说定了今儿交人的,我不卖给你。”因吩咐带走。         王夫人喝了一声“你好大胆子!”         贾琏“扑哧”笑了:“二太太,你还真是不明事理。如今你说了已经不算了。”遂挥手命将他们推搡着送走了。         王夫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众心腹哭声震天,手心捏的生疼,偏半点法子没有。另外那些子有幸灾乐祸的、有庆幸自己没有站错队的,有与己无关毫不关心的。待贾母知道,那帮人的卖身钱早打了七折入了公帐,余下的那三成自然是入了贾琏自己的钱匣子。贾母虽知道大房在摒除异己,人都已卖了也没法子,只得宽慰王夫人待大姑娘当了贵人可另收心腹。         倒是贾琮回来听说了,颇有几分感慨——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来日荣国府与这些奴才有什么两样?         就在二房一心等圣旨的时候,圣旨终于来了。加封贾琏为从四品朝散大夫,平日仍在户部就原职。贾母等以为这不过是个先兆,给元春的哥哥施恩,心中愈发期待,又暗叹宝玉年岁太小、不然这回施恩应该在他头上的。         偏宝玉浑然不觉,这日下了学路过梦坡斋小书房歇一会子,因口渴了,随口喊外头的人来倒茶。喊了半日,外头磨磨蹭蹭进来一个婆子。宝玉见了嫌弃她不干净,帮摆手让命她出去,又喊:“没有干净些的小丫头子?”         那婆子是凤姐儿手下的,素日便有几分愚莽。近日王夫人倒台、她自持可以仗势欺人了,瞅着左右没人,竟骂骂咧咧给宝玉一长串的排头吃!宝玉何尝受过这个,急得跳起脚来骂人,却让讽刺了一回“二太太委实干净、公帐都快搬到她私库去了”云云,顿觉羞惭,顾不得让人欺辱掩面跑了。         他前思后想,始终不明白他母亲为何要贪墨,遂在府里转了半日的圈子,无人可诉,终于还是找上了贾琮。         贾琮可巧提了笔要练字,闻言啼笑皆非:“为什么?宝玉哥哥知道这府里的银子都谁的么?”         宝玉一愣道:“自然是全家的。”         贾琮咧了咧嘴角:“也不是不对。全家这个词儿太泛了些。咱们这府里的银子眼下暂时是大老爷与二老爷——也就是我老子与你老子的。”因使了个眼色,红.袖忙领着一屋子下人出去了,又阖上门,贾琮才接着说,“总有一日老祖宗去了,咱们两房分家。依着朝廷法度,这府里的钱大都是我老子的、极少是你老子的——嫡长子得七成还是八成?我也记不得了,朝廷法度便是如此。你老子那极少的里头,大头是兰儿的,小头才是你的,因为你与二老爷一般是个次子。我们大房来日分家,几乎全都是琏二哥哥的,我只得一点子零头。环儿也只得一点子零头,谁让我们是姨娘养的。”         他特好心停下来等了会子,只见宝玉眼睛都直了,足见认知颠覆。         “故此这府里的钱,究其根本大都是琏二哥哥的,另有些是兰儿的,你也有极少极少的一点子,我与环哥哥基本没有。不然我们两个小小年纪拼命读书练武是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来日能得个营生、混口饭吃?你是个干净人、又惫懒。做官你嫌应酬麻烦不干净、经商你嫌应酬麻烦不干净、从军你手无缚鸡之力,二太太不替你谋些银子,来日你是喝西北风呢、还是日日来琏二哥哥或兰儿家里打秋风过日子?”         一番话说的宝玉瞠目结舌。         半晌,贾琮又加上一句:“你该不会以为,老祖宗喜欢你,这府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吧?”         宝玉说:“为什么要分家呢?大家一处亲亲热热的不好么?”         贾琮哼道:“你看这些日子我们老爷与你们老爷太太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亲热么?”宝玉一噎,他又说,“你这样本分不到钱的当然指望吃大户了,二老爷也是这般指望的。可惜我们老爷如何肯答应?老太太在一日还罢了,她总有一日驾鹤西归,二老爷并你都得扫地出门。”         宝玉听了“吃大户”三个字,臊得满面通红。他素以为自己出身富贵,不愁吃穿,能在荣国府里呆一辈子。不曾想这些都不是他的,不过暂借罢了。一时心中汹涌。         贾琮又说:“论起来咱们算是运气极好的,家里竟能包办教咱们读书写字兜些学问。寻常人家都请不起先生的。宝玉哥哥若没别的事,我要练字了。来日我得的家产比你还少些呢,我可不想日日来琏二哥哥家里靠奉承二嫂子打秋风。”说着扭身练字去了。         平日他的字并不好;今儿宝玉在旁看着,他心思极为集中,竟写的高出平日三分来。宝玉怔怔的瞧着他一个六岁孩童认认真真一笔一划的,顿觉羞惭。半晌,他忽然问:“琮儿,你可知道林姑父为何生气?”         贾琮吓了一跳:“哈?”         宝玉道:“你知道。人人都知道,只没人告诉我。那日,你敷衍我呢。”         贾琮撇嘴道:“人人都知道,只因人人都应该知道。你不知道才奇怪呢。那个还用得着人告诉?”         宝玉遂向他行了个礼,不则一声。         贾琮叹了口气,撂下笔:“老祖宗实在疼你,故此将你于林姐姐养在一处,指望有朝一日你们能日久生情,让林姐姐喜欢上你,这样来日说不定她就可以拼死拼活的要嫁给你,林姑父奈何不了她,保不齐也只得应了。”         宝玉起先还有几分遐思,听到后头大惊:“林姑父不想答应么?”         贾琮好笑的看着他:“林姑父凭什么想答应?你又穷、又不爱念书。他一个探花出身的二品大员,凭什么答应把女儿嫁给一个从五品员外郎的次子?老祖宗那是替你谋林姐姐的嫁妆!她也知道你养不活自己、她也知道林姑父看不上你。她特与林姐姐养在一处,乃同二太太帮你贪墨公帐是一样的。”         这些话内容多了些,宝玉许久回不过神来。“林姑父不想让……”他脸色一红,半日,顾不得臊说,“林妹妹……嫁,嫁给我?”         贾琮不禁扶额:“林姑父吃错了药才会想把女儿嫁给你好不好?做亲要门当户对,你们根本不登对好不好?老祖宗这是背着林姑父玩阴招、特特将你两个放在一处,保不齐来日可以传出去些话毁掉林姐姐清誉、逼林姐姐嫁给你!你到底明不明白‘一桌子吃一床上睡’是什么意思!因林姑父家唯有她那一个独女,林家的家产来日都是她的嫁妆。老祖宗恐怕有一日她去了,你喝西北风,特替你谋林姐姐做亲呢!”         抬头一看,宝玉又成了个泥雕木塑的菩萨。         贾琮想着,早晚得给他一棍子,不如干脆打到底,遂接着说:“另有,听闻你日日去寻薛家姐姐玩,想来那也是二太太的意思?其实二太太的心与老太太是一样的,不过她谋的是薛姐姐罢了。人都说,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说的就是薛家,好富贵气派。薛大哥哥虽人混蛋了些子,对薛姐姐是极好的,薛姐姐的嫁妆也必然不在少数,横竖能养的起你后半辈子。宝玉哥哥好福气,你才这么点子大,老太太二太太都开始替你谋媳妇的嫁妆了。”         这会子正领着潇.湘蓝翔紫光三个小的将耳朵贴满了门在外头偷听,闻言不禁笑出声来。唯有红.袖是个正经人,自坐在廊上做针线。         这些话都是贾琮自己信口胡言的、没半分证据。偏宝玉是个老实人,都信了。不禁五雷轰顶若干次,又傻了。         贾琮遂自己练字,不搭理他。练完见他还在发呆,又去外头打拳,顺带瞥了她们一眼,等又没忍住笑。半日,他打完了,因回来将宝玉摇醒:“喂,醒醒啦~~你该回老祖宗院子吃饭了。”         宝玉忽然“哇”的哭了出来。         没奈何,贾琮只得抚着他的后背哄:“哎呀~~宝玉哥哥乖啊~~可怜我一个六岁小儿要哄哥哥,别人家都是哥哥哄弟弟的。”         宝玉让他说的都不好意思哭了,只得擦了擦眼泪。         贾琮觉得他可怜,又安慰道:“也不能赖你,老祖宗将你当两岁的孩童养着,以为什么都不告诉你、让你跟个睁眼瞎一般活着就是为你好。林姑父都说你可惜呢。”         宝玉登时抓住了他的胳膊:“林姑父说我什么?”         “他说你可惜。”贾琮道,“你天资聪慧,若是好生上进保不齐能有个好前程。却让老祖宗溺爱得如懵懂幼童,来日恐有伤仲永之叹。要说干净,世上没几个是干净的。无他,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林姑父那样的大约算是朝堂上最干净的人了。如今他既能为官做事又能干净,你如何不能呢?干不干净,在心罢了。”         他这番话说得颇急,本以为宝玉恐怕一时半刻听不进去。不曾想宝玉方才那半日已是想了许多事,仿佛寻不到出路,这回竟得了明灯一般,渐渐眼神都亮起来,如游戏里头帐号解冻似的满血复活。又立在原地想了许久,贾琮都快要不耐烦了,他忽然一躬到地,走了。         贾琮在后头瞧了瞧他,悠悠的长叹一声:“单纯真好。”因喊人吃饭了。         这会子才出腊月,天气颇凉,贾母又日日生气,不久便病了。贾赦等的就是这个,一头使人在药里做了些手脚,贾母竟病得愈发沉了些。趁她昏昏沉沉的那几日,贾赦使人堵了贾母的院子,将她那一干忠心的老仆全家悉数或卖或放,赶出府去。又从城南大宅调来许多秦可卿教导过的、只认得大老爷的人,把持了各处要紧的位置。鸳鸯等虽知道,并不敢说,恐加重贾母之病。         又过了些日子,城南那边的人过来更多,府里的人或卖或放,只留下大房几个主子最信得过的心腹。待贾母终于痊愈,管事上的人她已然一个都不认得不说、阖府除了各房贴身伺候的丫头小子们,已经都换上了大房的人,贾母再说话已是没人听了,不禁心都凉了,好悬又气病一回。她倒也稳下心来,横竖都是人,要收服几个探听消息倒也不难。反倒是这些日子宝玉极孝顺,日日在她床前侍奉汤药,又听闻他近日念书用功的紧,不由得老怀大慰。唯有元春的前程迟迟不见响动,暗自着急。         至此,荣国府的下人只得年前十之二三,且悉数换成贾赦的人了,大房终于把持了阖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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