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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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伦斯军与朝昕军的第二次交手，依旧陷入了苦战。

    首战中的伤亡数只计算了阵亡者、被处决的逃兵和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战力的重伤员，轻伤员并不包括在内。也就是说，拜伦斯军在首战中损失了近五千名战斗人员，战损率高达四分之一。

    在战斗中，有很多士兵顶不住压力临阵脱逃，麦尔为了维持阵线不得不下令处决带头逃跑的士兵。据不完全统计，大约有四百名士兵因为临阵脱逃被处决，占全军战斗人员的百分之二，比例已经很高了。

    在采取这种极端手段的情况下，拜伦斯军才能勉强击败朝昕军。如果朝昕军的士兵训练度再高一点，配合再默契一点，指挥官稍微再有一点大局观，战败的就是拜伦斯军了。

    上一场苦战给拜伦斯军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全军士气低迷，战意全无。经过两个月的休整，拜伦斯军恢复了士气和战意，但当他们再次与朝昕军交手的时候，面前那些悍不畏死的敌人唤醒了潜藏在战士们内心中的恐惧感。

    和一群不怕死的敌人作战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想象不到的。当年莫里丁忌惮神学研究会，就是因为真理会的表现太过凶残，凶残到让他连赌一把的勇气都没有。要知道当时莫里丁的军队除了没得到天时，地利与人和都是在他们那边的，在兵力和装备上他们也有着绝对优势。

    可就在这种绝对优势下，他们还是被真理会的叛军打崩了。好在莫里丁的优势足够大，且真理会的人还犯傻屠杀了莱汀-萨克丁魔法学院的学生，导致贵族叛军倒戈，否则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麦尔在和莫里丁谈判之前，只是从理性上猜到了莫里丁对光明神信徒的恐惧感。但是在与朝昕军交过手之后，他切身体会到了莫里丁当时的感受。

    拜伦斯军与朝昕军在兵力上是两万对两万，在田泽国的那段经历，让麦尔对明集人军队的配置有了大概的了解。他知道明集军火枪兵配置的比例很高，两万人的军队中配置三千到四千支火枪是非常正常的。而拜伦斯军这边只有一个火枪团，就算把备用火枪都用上，他们也只有两千支火枪。

    诚然，伊利比火枪和都古火枪的质量比明集火枪好的多。二者都比明集火枪精准，有效射程也比明集火枪远。但是一旦己方被明集火枪纳入最佳射程，武器在性能方面的优势就会消失，这时火枪的数量和射速就成了决定性的因素。

    火枪在明集人中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参加服役的士兵基本人人都会用。一个火枪兵死了，他身边的士兵就会把自己的武器装备丢下，捡起死者的火枪和弹药继续前进。也就是说，在朝昕军前进的过程中，火枪的数量不会减少。到最后，己方会进入三四千支火枪的最佳射程，敌军只要一轮齐射，己方至少要被放倒三百人。

    明集火枪的装填速度比伊利比火枪和都古火枪慢很多，平均四十秒左右才能射击一次。但是朝昕军的火枪实在是太多了，拜伦斯军这边算上弓弩打了四轮，对敌军的杀伤还没有朝昕军三轮火枪齐射来的多。

    只是两分钟的功夫，拜伦斯军就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军心大乱。朝昕军那边却像己方根本没死过人似的，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万不得已之下，麦尔只能派步兵从两翼攻击朝昕军，又派骑兵绕后待命。在多面攻击之下，朝昕军火力分散，开始各自为战，给了拜伦斯军一个绝佳的机会。

    但即便如此，拜伦斯军还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击败了朝昕军。这其中的主要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朝昕军不论局势有多糟，都会负隅顽抗，直到战死。

    首战结束之后，麦尔突然为过去的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当初他若是和田泽国发生正面冲突，不知有多少莱汀移民能够活下来。好在田泽国先怂了，麦尔也做出了相应的让步，双方相安无事，否则就不会有现在的拜伦斯王国了。

    拜伦斯军与朝昕军的第二次交手是攻防战。此前拜伦斯军在战斗中缴获了大约四千支明集火枪，其中有大约一千五百支已经损坏，还有两千五百支是完好的。加上原有的两千支火枪，拜伦斯军现在有四千五百支火枪，而明集人的火枪数量则是变成了不到四百支。

    麦尔提前改编了两个明集火枪团，接受改编的部队都处于缺员状态，两个主战步兵营的人数加在一起不超过七百人，这些人将全部装备明集火枪。他们会保留原有的武器，但上阵时只能携带必要的自卫武器。

    这两个团接受的是临时改编，朝昕国的战事结束后会重新变回常规团。在接受两个月的培训之后，明集火枪团已经具备了一定战斗力。麦尔本以为这一场战斗会变得轻松一些，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明集人在防守中的表现比野战时可怕的多。在聚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不分男女老幼，都会拿起武器上阵杀敌。拜伦斯军轻松的压制住了朝昕军的火力，但近战部队根本登不上那座只有不到四米高的城墙。

    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敌人，用小鸟的话说，就是闭着眼睛朝城墙上打一枪，至少能打中一个人。明集人了解火枪，所以他们知道如何对付火枪兵。只要拜伦斯军不登城，他们就躲在护墙下面不露头。只要拜伦斯军登城，他们就冒着枪林弹雨杀出去，把敌军杀退。

    在这种情况下，麦尔只能再次使用火药罐炸弹，将聚落的城墙炸塌。爆炸让朝昕军损失巨大，但即便城墙已经失守，守卫城墙的人仍然死战不退，给拜伦斯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拜伦斯军好不容易冲破城墙，开始向聚落内部进军，这时等待他们的是无处不在的朝昕国人，还有他们的明枪暗箭。

    战斗转瞬间从攻坚战变成了惨烈的巷战。朝昕国人主场作战，借助对地形的了解将拜伦斯军阻挡在了城区外围。这座聚落里有超过五万居民，他们之中除了小孩子以外都能参加战斗。也就是说麦尔除了对付朝昕军之外，还要对付这数万民兵。

    巷战持续了整整三天，拜伦斯军付出了近千人的战斗减员，杀了不知道多少朝昕国人，却仍然无法攻陷这座聚落。连日的作战让拜伦斯军感到疲惫不堪，在夜间还有来自村庄的朝昕国民兵来偷袭，这更是加重了拜伦斯军的疲惫感。

    拜伦斯军从将军到民夫，无人不对明集人深恶痛绝，甚至认为这个种族就不该出现在世界上。朝昕军和朝昕国人在战斗时高喊的是“杀光侵略者”的口号，然而战争并不是拜伦斯王国挑起来的，而是朝昕国挑起来的。拜伦斯王国之所以主动出击，是因为己方占据着绝对优势，没必要让敌军踏上本国的土地。他们在击败朝昕军主力后再进军，是因为朝昕国在战败后根本不想和己方讲和，还想继续打下去，他们才不得不攻打朝昕国的聚落。

    明明占理的是己方，可对方却无耻的称自己是侵略者，这种事换了任何人都是无法容忍的。到了新历138年12月15日，拜伦斯军对明集人的恨意达到顶峰。连稳重的撒林都向麦尔提议，希望他直接把这座聚落给烧了。

    布金军那边的攻势也不顺利。截止新历138年12月15日，布金军对朝昕国的聚落发动了八次攻击，但直到现在他们也没能攻下城区外围。别看布金人曾经兵临上今县城城下，还迫使韦林割地赔款，实际上布金人并不擅长攻城。伊利比人因为身材矮小，本来就不擅长近战肉搏，攻城战中的登城战一直是他们的短板，一旦远程火力不管用，伊利比人基本只能靠围城来取得胜利。

    正因为如此，当初撒林才想尽可能多的在野战中消灭敌军的有生力量。他率军攻打上今县城的时候，县城内的守军数量并不算多。再加上韦续初次守城，经验不足，连续吃了几次亏，损失了不少部队。在韦林签订停战协议的时候，算上民兵，城内的守军也只有不到五千，且士气极度低迷，百姓也失去了战意，所以他不得不以割地赔款的方式换取和平，以保住韦家最重要的产业。

    布金军也用火药罐炸弹去炸城墙了，然后他们就遇到了和拜伦斯军一样的窘境。火枪兵和骑兵不适用于巷战，步兵的战斗力又太弱，弓弩手在巷战中也发挥不出多大威力。布金军的将军想了各种办法对付朝昕军和朝昕国人，但都没有奏效。

    在夜间，布金军也受到了来自朝昕国村庄的民兵的袭击——请注意，这是袭击，不是骚扰。拜伦斯军近战能力足够强，不怕人偷袭，但布金军就不一样了。对于伊利比人而言，明集人无疑是“人高马大”，成百上千个明集民兵摸着黑杀进军营，这种场面所带来的冲击力是相当大的。

    试想一下，当你在房间里熟睡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身高超过三米的壮汉砸开你家的房门，拿着武器冲了进来，你会是什么感觉？

    也许你会说，我家天花板就三米高，他进门后只能弯着腰走路，行动一点也不灵活。但是你家不是驻军大营，驻军大营是露天的，巨人杀进来的时候可不会撞到门框，也不会一抬头就撞到天灵盖。假如你在驻军大营遭遇了这样的巨人，你又会是什么感觉？

    在新世界中，伊利比人对外族文化的容忍度恐怕是除泰容妖精以外最高的了，但就算是伊利比人也无法容忍明集文化，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极端了。到了最后，布金军上到将军，下到民夫，每个人都想让朝昕国人甚至是明集人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在接到布金军将军的信件之后，麦尔的心中五味杂陈。联军中现在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想让朝昕国亡国灭种，连负责医疗任务的祝巫女也不例外。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种情绪就会传回到国内，点燃国民心中的怒火，到时候屠杀事件不可避免。

    屠杀这种事在新世界没什么稀奇的。在都古人和明集人爆发的种族全面战争中，明集人每经过一个都古人聚落，就会将聚落里的人杀光，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都古人也这样对待明集人的聚落，双方在战争中都死了不少人。

    在格瑞指挥的那场三万对十五万的战斗中，莱汀联军曾经放出话来，说破城之后会将城内的人和牲畜都杀干净。好在格瑞提前疏散了平民，又打赢了这场仗，否则莱汀联军肯定会说到做到，把城里的人和牲畜都杀干净。

    在目前进行着的伊良人与泰容人的种族全面战争中，对于抵抗过于顽强的泰容人城市，伊良人在战后会毫不犹豫的屠城。潇湖连通曾击败过一支伊良军队，俘虏了两万士兵和民夫，为了节约粮食，他毫不犹豫的屠杀了这两万伊良人。

    像是亡国灭种、甚至灭掉整个种族的事，在新世界也没什么可稀奇的。在伊利比人进行“大改革”之前，一个民族将另一个民族完全灭种简直是家常便饭。在“大改革”之后，伊利比同盟曾经在战争中失去过两个同盟国，而这两个同盟国的国民几乎全部被杀，只有在偏僻地区的小聚落能够得以幸免。

    麦尔现在也很讨厌朝昕国人，他很赞成部下和盟友的意见。但身为国王的他目光看的更长远，这次屠杀规模太大，很可能刺激到其他明集人国家。万一明集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向伊利比人发动种族全面战争，兵力本就不算充裕的伊利比同盟注定要深陷战争泥潭。

    到时候泰容贵族的土地大多会被伊良人夺去，而那些被伊良人夺去的土地大多是不受伊良皇帝控制的，属于不可控因素。等这些不可控的伊良人势力消化了战果，他们的力量就会增强，同时麦尔面前的阻力也会增强，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