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开支限额

    ♂

    爱尔特王国与拜伦斯王国联姻的消息在贵族圈中传开了那一刻，莉亚的失势就已成定局。在现任国王、下任国王的任期内，莉亚再无翻身机会。直到莉亚的父亲继承王位，被强加在她身上的枷锁才会被解开。

    贵族也好，平民也罢，年轻人的生存环境没有多大区别。权力掌握在长辈手里，资源也掌握在长辈手里，人脉也要受到长辈的影响。不管你能力如何，总是要受到他们的辖制。

    这世上有不少关于神童的传说。在传说中，神童的能力得到了人们的大肆夸赞，以及绝对的认可，然而这些神童在年轻时很少能有大的作为。被记载在书籍中的故事，如果把主角换做成年人，这故事就变得无聊透顶，但只要把主角换成孩子，人们就会觉得很厉害，很有趣，说他是神童。

    孩子做到成年人能做到的事，人们就会称其为“神童”。神童是什么？说到底，这个词的根本含义就是“蛮厉害的小孩子”。“孩子”是什么意思？是无法独立的，无法在社会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人。也就是说，不管这些孩子多有能力，成年人都不会把他们看作与自己平等的存在。

    当被他们看成是孩子的存在，把自己摆在与他们平等的位置上时，他们就会评论说，这孩子心骄气傲，不懂得尊重大人。当被他们看成是孩子的存在，违背他们的意愿时，他们就会评论说，这孩子真是叛逆，不让人省心。当被他们看成是孩子的存在，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时，他们就会争抢着站出来，在人前诉说自己在其中的功劳，还强迫孩子说出各种感恩的话语，将本该全部归在他身上的功劳分给无关的人，否则就要给孩子扣上不谦虚、不知感恩的大帽子。

    想要从成年人手中抢夺权力的年轻人，会被扣上挑战权威的帽子，受到无情的打压。莉亚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她的锐气太盛，势头太猛，发出的光芒已经盖过了所有的长辈，所以她才会被套上枷锁。

    一个真正聪明的年轻人，行事是低调的，总是会对长辈表现出顺从的态度，因为只有这样做才不会受到打压。莉亚并不笨，她只是没有看清所谓的“大人的真面目”，理想化的认为只要自己做的足够好就能取得胜利，却不知道她所掌握的资源都是暂时性的，是不稳固的，是随时会被夺走的。

    在她跟随送亲队伍出发的时候，她曾经的追随者们或是站在她父亲身边，或是站在她祖父的身边。这种用虚伪的表演和金钱构建出来的主从关系，从一开始就是脆弱的。如今除了极少数理想主义者之外，贵族中已经没人支持莉亚了。

    让莉亚意外的是，在她失势之后，那些一无所有的仆人依旧忠心于她。因为他们本就一无所有，他们的一切都是莉亚赐予的，莉亚去哪里他们就会跟去哪里。但是这些人不能帮助莉亚改变现状，只能为她在逆境中带来些许的安慰。

    而在另一边，莉亚将要嫁入的拜伦斯家已经把她当成了家族的敌人。拜伦斯王国不会成为她的容身之所，而是会变成囚禁她的牢笼。

    现在拜伦斯家是莉亚唯一的翻盘机会，只要她能给麦尔生一个儿子，只要儿子听自己的话，只要麦尔把她的儿子定为王位继承人。然后只要想办法干掉现任国王，她就能合理合法的发动夺取爱尔特王国王位的战争。

    莉亚的儿子继承王位，对于爱尔特人而言好处多多。首先爱尔特王国能够联统拜伦斯王国，而泰容王国是被拜伦斯王国联统的，爱尔特王国联统了拜伦斯王国，就等同于联统了泰容王国。拜伦斯家和伊利比人的关系非常好，又掌握了捕捉泰容妖精的方法，能给爱尔特王国带来一个坚实的盟友，以及一条永不枯竭的财路。

    至于王位继承权的问题，因为有祖父和父亲在，莉亚现在的继承顺位是第三。由于她嫁给了外国人，她的孩子的继承顺位不会排在第四，而是第五。按照爱尔特贵族的继承法，只要本族拥有高继承顺位的女性出嫁，同代第一个出生的男性的孩子不论男女，其继承权都会排在这位女性之后，然后才是这位女性的孩子。莉亚的一位堂兄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所以莉亚的孩子的继承权要排在他后面。

    也就是说，按照爱尔特贵族的继承法，在莉亚出嫁并生子之后，爱尔特王国在未来的国王即位顺序是莉亚的祖父，莉亚的父亲，莉亚。在莉亚即位之后，她的儿子，还有她堂兄的儿子的继承权优先级就会变得非常模糊。莉亚可以让儿子即位，但她的儿子是外族人，正统性没有堂兄的儿子高，即位后国内很容易发生叛乱。

    贵族们可能会拥立她堂兄的儿子做国王，因为名义上是被贵族拥立，而非主动发动叛乱，所以叛乱成功后她堂兄的儿子不会被当成篡位者。不过由于莉亚的儿子掌握着拜伦斯王国和泰容王国，还有伊利比人的支持，叛乱者几乎不可能获得胜利，这场叛乱爆发的可能性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减小。

    只要莉亚的儿子有了儿子，下一任国王一定是他的儿子。到了莉亚儿子的儿子，原爱尔特王室的血脉变得更加淡薄。不过到了那时，人们多半已经习惯了拜伦斯家血脉的统治，爱尔特王室会逐渐转变为顶着爱尔特王室姓氏的拜伦斯家人。

    爱尔特王国和拜伦斯王国的界线也会变得越来越模糊，爱尔特文化对拜伦斯文化的影响会越来越深，泰容王国也会受到影响。最终，这两个国家会并入爱尔特王国，这世上也会多出上千万操着外族口音的爱尔特人。

    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两个国家，上千万人口，增强爱尔特人实力的行为，肯定会得到爱尔特人的支持。反正莉亚肯定是能即位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如果莉亚早即位能够给爱尔特人带来好处，那她的父亲和祖父就完全没有即位的必要了。只要让贵族们明白这一点，莉亚就能获得他们的支持。只要得到贵族的支持，莉亚夺取王位之后就不会被当成篡位者，她的儿子即位时的正统性也会更强。

    当然了，这只是个美好的畅想。莉亚还没有生儿子，就算生了儿子，莉亚也没有把握让麦尔把他定为王位继承人。就算是麦尔把莉亚的儿子定为了王位继承人，莉亚也不知道该如果在不被人察觉到的情况下干掉现任国王。

    就算莉亚成功干掉了现任国王，夺取了王位，后面的事情也不一定会按照预期的那样发展。莉亚很清楚这些事，但她现在只能坚信自己能够成功。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就只能像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的度过前半生，直到她父亲即位，她才能“死而复生”，变成一个真正的活人。

    莉亚不想变成行尸走肉。她想要时时刻刻都活着，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她想要挣脱枷锁，从牢笼里逃出来，越快越好。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她只能乖乖的和麦尔订婚，准备嫁入拜伦斯家。

    新历140年1月17日，莉亚和麦尔在青石宫举行了盛大的订婚仪式，然后莉亚就从悦宾阁搬到了神选阁的侧殿。作为侧殿的实际主事人，云心给了莉亚一个最偏僻、最容易监视的房间，她的仆人全部被撤掉，换上了青石宫的人。

    云心免除了这些人的仆人身份，给了他们一笔盘缠，要派人把他们送出拜伦斯城。跟随莉亚的仆人大约有七十个，他们之中有四十人不愿意接受云心给他们的钱，想要留在青石宫服侍莉亚。剩下的人在拿了钱之后，被青石宫的人送出了拜伦斯城。

    云心没有把那四十人强行赶走，而是让他们留在了青石宫。她不让这四十人做任何工作，对他们说，今后他们的吃喝住行都由莉亚付账，所有的钱都从莉亚的日常开支中扣。

    拜伦斯王室的成员除国王麦尔以外，每个月都有开支限额，除了“住”这一项不需要花钱以外，吃喝穿玩都是要花钱的。如果王室成员的花销超出了开支限额，云心就会毫不留情的从下个月的开支限额里扣，如果出现多次花销超额的情况，就会永久性降低开支限额，连她自己也不例外。同理，本月若是有结余，结余的部分会被归入下个月的开支限额中。

    王妃们月开支的平均限额大约是10贯泰容钱，云心给莉亚的月开支限额是20贯泰容钱，是目前王室成员中最高的。莉亚的月支出限额虽高，但是别忘了，还有四十个什么也干不了的人等着她来养呢。

    就算1人1天的食宿费是5文泰容钱，40人一天就要花200文泰容钱，一个月下来就是6贯泰容钱。人活着不能单靠吃住，还有其他需求，莉亚要给他们发薪水，让他们自行满足这些需求。把杂七杂八的费用加在一起，莉亚的月开支限额直接被占去了一半。

    这样一来，莉亚和其他王妃的花销基本持平，也就是说云心并没有借此刁难她。可是在莉亚看来，云心就是在刁难她。

    她在洛顿城的时候，虽然每个月的零花钱有限，但是王宫里的一切都是免费的，仆人的食宿和薪水都不用她管，王室每周会下拨专门的款项。莉亚每月的零花钱折合成泰容钱，大约是14贯，这些钱她可以自由支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是现在，她的一切花销都受到了限制。此时的莉亚就像是从大户人家嫁到普通人家的大小姐，各方面都不适应。

    如果莉亚在两年前和麦尔订婚，她连现在的待遇都享受不到。那时的拜伦斯王国经济紧张，王室每个月整体的开支限额只有50贯泰容钱，还不能像现在这样透支下个月的限额，钱花没就没了。

    诚然，拜伦斯家现在并不缺钱，还设立了王室的小金库，但是云心还是严格限制王室成员的花销，不许家族成员铺张浪费。这并非是拜伦斯家族原有的传统，而是云心从潇湖家带过来的。

    开支限额这个概念，潇湖家在大灾变发生前就有了。就算是在鼎盛时期，潇湖家依旧会给家族成员设置开支限额。开支限额主要是为了限制家族中的女性和未成年人，成年男性是不受限制的。潇湖家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女人和孩子乱花钱，顺便培养他们的理财观念。

    作为家族中的成年男性，格瑞也被设置了开支限额。格瑞和云心订婚的时候，云心发现格瑞花钱大手大脚的，没有节制，就让他把财权交给自己。云心很少向格瑞提要求，她一开口，格瑞就同意了。

    在那之后，云心就给格瑞制定了开支限额。虽说在绝大多数时候格瑞的花销都会超过开支限额，但是云心每次只是抱怨一番，并没有降低过格瑞的开支限额，也没有像对待自己、儿媳妇和孙辈们那样，把透支的部分计算到下一个月。

    不管怎么说，格瑞都是一家之主，他有花钱的自由。云心给他设置开支限额，只是为了在他脑子里建立一个概念，那就是每个月花多少钱才算正常，并非是为了限制他花钱。所以他是王室中除麦尔之外，唯一一个可以不用顾虑开支限额的人。

    至于对儿媳和孙辈，那就是实实在在的限制了。云心是女人，她知道女人花钱时的心态。女人为自己买的东西，超过百分之八十是买过之后很快就不会再用的，有百分之十左右是偶尔会用到的，剩下的才是真正有用的。

    女人只要有钱，就会忍不住花钱。有的钱越多，花的钱就越多。一件衣服再漂亮，买回来最多穿一个月，眼球就会被别的衣服所吸引，旧衣服就会被扔进衣柜吃灰。长此以往，浪费的钱就会越来越多，但女人对此却浑然不觉。

    云心不能让儿媳妇养成乱花钱的习惯，更不能让她们教坏孙辈。云心不提倡节俭，但她更不提倡浪费。该花的钱必须要花，不该花的钱绝对不能花，这就是她的经济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