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旧日恩怨

    第二日，陈启星起床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可能因为昨晚实在太疲劳了，而且出了那么多血，他沾上床就睡了过去。

    看了一眼时间，陈启星才伸个懒腰起床。幸好接送那群熊孩子的业务他已经外包给了两个小区的老年人。因为自从月嫂家政准备搬迁以后，需要接送的小孩数量太多，他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厉占雨已经上班走了，屋里只剩下厉雷生在等着陈启星。而且人家还为他准备了早饭，这让陈启星怪不好意思的。一边看着陈启星吃饭，表舅厉雷生边给他解答一些疑问。

    陈家与厉家虽然是亲戚，但是两家之间有一些疙瘩解不开，造成了数十年的恩怨。

    事情最早要追溯到解放以前，那个时候厉家本是河南卫辉府也就是现今新乡市一个医药世家。厉家先祖开设药堂，家世颇丰。清朝期间，某一代厉家先祖因一饭之恩，救活了一个潦倒的乞丐。那个乞丐为了感恩，便传了那位厉家先祖符篆驱鬼之术。

    一方面那个术法甚是神奇，另一方面厉家人世代都有悬壶济世的仁心。所以那驱鬼之术便被当做家传绝学，世代相传，只不过根据传统传男不传女罢了。

    北洋政府时期，军阀混战，厉家作为中原地区的富商可遭了罪了。三不五十得被那些军匪勒索，弄得家道中落。到了一九四二年时候，新乡地区遭受天灾，厉家那时候本家就剩下三个人了。厉老太太和一对儿女，大少爷厉良书，小姐厉良玉。

    老太太见坐困愁城也不是办法，于是跟儿女商议，干脆变卖微薄的家产，去山西投奔老太太的娘家。厉少爷和厉小姐即便舍不得，也只能答应。那时新乡城里过于混乱，三人随着流民的队伍，向西步行就进入到了焦作境内。

    他们原定先到县城，看能不能搭上交通工具。可惜路上流民实在太多，三人就走散了。老太太焦急之下，不小心摔了一跤，在无人照顾的情况下竟然死在了路上。因为她心存强烈的心愿没有完成，死后变成了鬼魂，游荡在太行山附近。

    那时候太行山陈家庄有一个年轻人发现了老太太的鬼魂，出于好心，他答应老太太帮她去寻找失散的儿女。花了几天，那个年轻人在县城一个小旅馆里找到了厉家的少爷小姐。原来他们两人也刚到县城不久，还在等着自己母亲呢。

    陈家的年轻人向他们诉说了老太太的情形，以及她临终的嘱托。厉小姐厉良玉悲痛欲绝，她坚持要回去好好埋葬母亲。在中国的传统中，不为父母治孝是极大的不孝。可是厉良书却犹豫了，他们的盘缠本来就不多。如果回头埋葬母亲，耽误事情不说，丧事也会办得草率。还不如先去山西，等借到充足的金钱再回来。

    厉小姐气得大骂哥哥：你怎么会如此自私，母亲在世的时候最疼你，你忍心让她老人家暴尸荒野吗？厉良书被骂的哑口无言，厉良玉一气之下就随着那个年轻人走了。

    到了太行山山麓，两人合力埋葬了厉老太太。厉良玉也不打算回去找那个没良心的大哥，干脆就嫁给了那个年轻人，与他一起生活在陈家庄里。那个年轻人就是今天的太爷爷陈德旺，厉良玉就是陈启星的太奶奶。

    厉良玉知书达理，而且是一个标志的大美人，陈德旺一辈子待她很好。厉良玉也看中陈德旺性格善良有担当，两人很是恩爱。不久之后就生下了陈启星的爷爷。他们两口子一直以为大哥厉良书去山西了，其实厉良书并没有走出县城。

    羞愧难当之下，厉良书干脆在当地做起了家传的药铺买卖。虽然他最初时候举步维艰，但凭着手艺竟然让他在县城里扎下了根。药铺生意在这兵荒马乱之中，开得还挺红火。厉良书也在当地娶妻生子，只不过他一直没有脸面去找自己的妹妹、妹夫。

    解放以后，陈德旺有一日去县城卖粮食，正好碰到了自己的大舅哥。吃惊之余，他热情上去打招呼。其实他对厉良书没有什么怨怼，反而希望自己媳妇和大舅哥和好如初。毕竟老太太去世这么多年了，当年的恩怨也该淡了。

    厉良玉不置可否，于是两家人在那些年经常走动来往。厉良书这人相当自负，攀谈之中就把自家的本事就说出去了。陈德旺也在那个时候知道厉家竟然是个同道，他们也是驱鬼人。

    陈家有祖训，没有生人的请求，不会主动去接触鬼魂。可是厉良书却不同，他认为人活于世，既然有这本领为何不干一番作为？陈德旺没有多嘴劝说他，毕竟家家的规矩不同，自己干嘛多事。

    就这么着，厉良书一边行医卖药，一边义务干着驱鬼除魂的事。也许是他得意忘形，一来二去出事了。

    厉良书给一户人家看病，可惜病人的病情过于严重，无力回天之下对方死了。本来这事就完了，可是那个人死后变成了鬼魂缠着亲人。厉良书也是好心，他就拿出符咒，一番作法之下灭除了怨魂。这件事被死者的家属发现了，他们可不理解什么驱鬼一道。建国以后一切封建残余都被取缔了，你这家伙是在干嘛？

    对方质问厉良书是不是拿这些封建残余害死了自己长辈，厉良书百口莫辩。对方不依不饶就把他扭送到派出所了。这下不得了，厉良书本来就是旧社会的富商少爷，现在又加上一个秘密使用封建妖术罪名。这要是判刑，厉良书这辈子就完蛋了。

    陈德旺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也没多想，立刻主动到公安局自首。他交代使用封建迷信法术的是自己，而厉良书是他教出来的，所以他才是主谋。

    公安局的同志一番调查，太行山陈家庄确实有什么驱鬼捉魂的传言。但他们对封建迷信这东西不太了解，就把陈德旺按照是算命玩封建迷信的那一套处理了。好在陈德旺家成分比较好，世世代代都是农民，所以只判了劳动改造半年。厉良书反而罪名比较轻，批评教育了一阵就被放出来了。

    厉良玉当时身怀二胎，一听到这事就火了。她本来心里就对自己的大哥有怨言，现在他竟然害自己丈夫坐牢！气愤之下，她直奔厉良书家指着大哥的鼻子就开骂。

    厉良书这时正在后悔呢，被妹妹一顿痛骂，心里就不高兴了。他说：我又没求着你家陈德旺帮我顶罪，要坐牢我自己会去坐，是他自己多事。厉良玉听他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自然更火大。

    两兄妹吵了半天，厉良玉突然动了胎气，腹中一阵绞痛，结果流产了。陈德旺脾气再好，这时候也无法原谅这个大舅哥了。厉陈两家干脆断了来往，这亲戚不认也罢。从那以后，陈德旺再也没去找过厉良书。

    后来文革开始，厉良书还是遭到冲击，药铺也开不下去了。气恨之下，他撒手人寰，留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厉雷生的父亲。

    其实陈德旺后来还是偷偷找过厉良书的儿子，资助了他一点钱，开了最早的文心斋书店。只不过在厉良玉在世的那些年，两家还是不认这个亲罢了。

    至于说厉雷生为什么会认识陈启星的二叔陈尚榜，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