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清剿贼窝（四）

    此刻在山谷大坪的私铸基地里，杜佐彪的二十名心腹禁兵嗷嗷叫着，呈扇形一步步紧逼过来，十一名禁兵校尉立即呈心字形摆开阵势，将轩辕昭、岳钟麟和毕宗卿三人围护在中间。

    轩辕昭手无寸铁，衣袂飘飘，本来答应岳毕二人找杜佐彪借副盔甲护身，结果到了骑射营却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个时候想起来也不赶趟了。

    一名禁兵军卒立功心切，突然挥舞着钢刀朝心字阵形的正中间冲了过来，他的想法不错，擒贼先擒王嘛，一刀直接砍下轩辕昭的脑袋，今晚的头功就是他的了。理想很丰满，无奈现实很骨感，刚冲到心字形前端，迎面就被一个彪形大汉给拦住了。

    这个人正是背后被杜佐彪捅了一刀的牛大眼，他是今晚第一个见血之人，早就已经怒火中烧杀心在胸，当即双手擎起钢刀，对准那名充当出头鸟的禁兵迎头狠狠一劈，那名禁兵慌乱之下躲闪不及，一条胳膊被生生剁了下来，立时血肉横飞，哀号一声当场晕死过去，后边蜂拥而致的十几名禁兵见此情景，随即都端着刀剑愣在原地。

    牛大眼抹了一把脸上迸溅的血迹，瞪着那颗血红的独眼，一脚踏在那名禁兵的脑袋上大声吼道：“不怕死的都过来吧！老子今日要大开杀戒了！杜佐彪，你个孬货，就会做缩头乌龟吗！你过来，过来跟牛爷爷当面锣对面鼓的拼个你死我活，背后暗算老子，算你娘的什么狗东西！”

    牛大眼别看长得五大三粗四肢发达，其实头脑并不简单哩，显然这是在激怒杜佐彪抛头露面，然后再伺机制住他，这也是擒贼先擒王的路子。

    这个时候杜佐彪哪里会跟他进行意气之争，他心里清楚的很，他是手下这些亲信心腹的主心骨，一旦失手被轩辕昭等人捉住或击杀，这五十人的先锋禁兵立马就得溃散逃离，是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亲自上前厮杀的。

    杜佐彪立即将五十名先锋禁兵分为两拨，第一拨已经对轩辕昭他们形成了包围之势，另一拨则一字排开站在山谷入口处张弓待发。

    事不宜迟，再拖下去军心会涣散的，杜佐彪突然大喝一声：“弓弩准备！射击！”两声命令之前隔了有几个弹指的功夫，显然前一句弓弩准备，就是提醒冲到前面的先锋禁兵赶紧伏低身子。

    与此同时，轩辕昭等人也同样收到了提醒，大家赶紧把鼓铸器具当作掩体躲在背后，杜佐彪“射击”两个字刚一出口，弩箭便如急雨一般齐刷刷的射了过来，紧接着发出几声低沉的哀吼，显然是轩辕昭这边有人中箭了。

    杜佐彪的这些骑射营弓弩手们都是经过长年累月训练出来的，不敢说百发百中指哪打哪，但是单凭射弩这一项军技，其实丝毫不比禁军校尉逊色，因此仓促之下，轩辕昭这边已经有几个禁兵校尉中箭受伤。

    轩辕昭、岳钟麟和毕宗卿三人就近躲在一面偌大的熔炉后面，这时一弩箭呼啸着从岳钟麟耳边飞过，他赶紧俯下身子，堪堪躲了过去，当即吓出一身冷汗，于是低着头冲轩辕昭喊道：“老三，得赶紧想个办法，这样下去咱们都成了活靶子了！”

    轩辕昭抬头望向四面峭壁上的高悬明灯，这些吊灯显然是私铸基地夜间作业时照明用的，明亮度不亚于白昼。今晚近两千名匠作役夫一个都不见，这些作业用的吊灯却依然一一燃亮，看来九侯堡共进社是准备将此处作为屠杀他们的修罗场了。

    那些外表透明的琉璃灯比较脆硬，一击就碎，轩辕昭一声不吭地从地上摸了十几个磨砂用的铁丸子，只见他背靠着熔炉一扬手便撒了出去，顷刻之间，就听到噼里啪啦十几声脆响，紧接着就是呯呯呯琉璃灯坠地的声响。

    朝正中间大洞穴这一面，光线立时暗淡了下来，轩辕昭他们一下子隐遁于黑暗之中，与此同时，在山谷入口处的杜佐彪和他的先锋禁兵们，却头顶着耀眼的光亮置身于灼灼的明处。

    那些张弩齐射的弓弩们一下子傻眼了，前面一片黑暗，又有不少障碍物挡住，什么都看不清了，他们手臂上端着的弩机立时失去了威力。

    杜佐彪暗叫不妙，对方在暗，己方在明，很容易遭对方暗算，他当即命令弓弩手，扔掉弓弩，拔出腰刀，准备上前肉搏。五十个人形成一个偌大的扇面，每个人都双手握刀躬着腰一步步向前逼进。

    很快轩辕昭等人便被挤到正中间的大洞穴前面，牛大眼捂住流血的左肋，突然大吼一声：“他娘的，找几个垫背的吧！”说着亮起钢刀便冲了前去，七里咔嚓一通乱劈，他牛高马大力大无穷，很快便砍倒了几个，其它禁兵校尉受到鼓舞，也都咬牙冲了上去，他们想从中间杀出一条血路，然后保护着轩辕昭三人脱离险境。

    轩辕昭素来认为真正的仇人是野蛮没有人性的北虏敌寇，不是这些同文同种的异姓同胞，同室操戈，骨肉相残，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是以直到此时此刻，他都没忍心下达明确的指令，一举击毙这些受了蛊惑的禁兵兄弟。

    可是这些利欲熏心的禁兵，已经被封妻荫子升官发财的谎言给洗脑了，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看来是时候让他们吃点苦头醒一醒了。最令他担心的不是这些禁兵，而是可能埋伏在山顶的伏兵，必须速战速决了。

    轩辕昭想到这里，将长衫下摆撩起来系在腰间，免得动手的时候碍手碍脚，然后大刺刺地走上前去，一名大头禁兵见有机可乘赶紧凑了上去，杀了轩辕昭这辈子可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他举起钢刀朝着轩辕昭的头颅就砍了过来。

    人人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是到了嘴边的好东西谁又能忍的住呢。

    他都没看清楚轩辕昭是怎么出手的，钢刀已经在别人手里了，简直跟见了鬼没什么区别。那名大头禁兵还在愣怔，毕宗卿突然闯了过来，一脚把他踢到后边一个洗钱的水池里，正好脑袋撞到铁制水轮上，当即晕了过去，今后既便不死恐怕也成植物人了。

    毕宗卿擎起长剑正准备继续冲杀，不料却被轩辕昭一把抓住了，毕宗卿一愣道：“老三，别磨蹭了，赶紧杀出一条血路跑出去啊！”

    轩辕昭把自己夺来的钢刀塞到他手上道：“老二，咱俩换一换兵器使使。”这时左侧又有一名禁兵趁机偷袭轩辕昭，毕宗卿惊呼一声，但是他在轩辕昭的右边，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出手阻挡。

    说时迟那时快，轩辕昭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身子稍微一歪，那名禁兵狠狠的一刀便落了空，但是由于用力过猛，身子前倾着滑向轩辕昭怀里，轩辕昭一抬手拍在他的脖颈上，然后用左脚一勾，顺势让他平稳着陆，安静地睡去，看上去这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自如，根本不像是在你死我活的修罗场里拼杀。

    毕宗卿将手中的长剑递给轩辕昭，摇晃着大脑袋接着上前厮杀去了，这可是刀刀见血的搏命，他可没有老三的菩萨心肠。此刻山谷的大坪里一半光明一半黑暗，恰好见证了正义和邪恶，两者缠斗混战在一起，一时之间看不出来谁胜谁负，场中刀光剑影鲜血淋淋，哀嚎之时不绝如缕，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有的甚至像疯魔了一般，不分敌我见人就砍。

    轩辕昭看着这座人间修罗场，心痛得简直无法呼吸，十五前的那一幕顷刻之前浮现眼前，他不能再容忍这样的自相残杀了，必须立即出手制止，于是用力震了震手中的长剑，突然如虎啸龙吟一般叱咤了一声，然后像一阵风一般闯入战阵之中，手中的长剑幻化成无数光影，一口气连刺了九剑，立刻像割麦子一样倒下去了一大片，不过不用担心，这些禁兵只是被刺中了大腿或者膝关节而已。

    苦苦鏖战的十一名禁兵校尉，看见提点大人终于出手显神威了，大家立刻倍感震奋，突然一起高声欢呼起来，不过手中却一刻也没闲着，噗呲噗呲捅向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先锋禁兵。

    牛大眼在混战的人群中不停地穿梭，他在四处寻找仇人杜佐彪报一剑之仇。

    此刻杜佐彪正站在离山谷入口不远处督战，一见牛大眼朝他冲了过来，赶紧擎起长剑迎了上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一出手都是直来直去硬碰硬的边军蛮力打法，绝不讨巧，凭气力取胜，牛大眼块头比杜佐彪一边大，两人都是膀大腰圆五大三粗，可惜左肋被捅过一刀，有点吃不住劲儿。

    不过他腿长臂长占尽空间优势，很快便找准时机砍中了杜佐彪一刀，可惜却剁在他的铜制头盔上，不然杜佐彪当时就脑袋开了花，饶是如此，在牛大眼泰山压顶般的大力一击之下，杜佐彪瞬间被震得晕头转向，连退了好几步，背靠在后边的峭壁上才停住脚步，像个醉汉一样摇摇欲坠。

    牛大眼心中狂喜，这个时候冲上前去，肯定一刀就能结果了他的狗命，然后再振臂一呼，他的这些铁杆拥趸立即就会土崩瓦解。

    他正要挥刀过去摘掉杜佐彪项上的人头，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巨响，从天而降一块巨大的石头，一下子砸在他的头顶上，牛大眼连吭都没吭一声，当即就被砸晕死过去了，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从四角的天空上，下起了脸盆大小的滚石冰雹，场中的众人顿时被砸得鬼哭狼嚎。

    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滚石冰雹，铁定是山上伏兵干的了，轩辕昭见此情景，立即大声疾呼，急令禁兵校尉赶紧躲到大洞穴里去。他们原本就在洞穴一侧，是以离的比较近，撤离起来方便快捷，很快众人便躲到里面去了。

    对面的先锋禁兵距离山谷入口处还有上百步远，还没等他们跑到甬道里早就被大石砸成肉饼，是以只能见缝插针的躲到鼓铸器具下面，有的人露着屁股，有的人露着头和肩膀，都被砸得哭爹叫娘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