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清剿贼窝（六）

    轩辕昭被四名头戴红色抹额的黑衣护卫围在当中，令人奇怪的是，他们擎着长剑却并不出手进攻，而是像走马灯一样兜着圈子瞎转悠，估计是早就听人说了，这位年纪轻轻的提点大人神勇异常不容小觑，是以如临大敌一般。

    不过轩辕昭并不敢大意，从这四个黑衣护卫的身法气势来看，绝非等闲之辈，他们此刻也不是在随随便便遛弯，而是正在按照四门兜底阵的步法，首尾相连，接龙疾行。

    四门兜底阵是军中常用的四面围困之法，他们竟然将这种两军对垒阵法用在单兵实战之中，可谓是新颖别致，令人大开眼界。

    轩辕昭并不着急，他在屏住呼吸以静制动，对方在窥探他的软肋，他也在伺机寻找下手的时机和角度。四个人转了五六圈之后，其中一人突然挺剑急刺轩辕昭的面门，轩辕昭稍稍偏头躲了过去，随即反手一剑刺向他的手腕，刺出的剑还在半途之中，忽听耳边有三股风雷滚动的声响，另外三人已经同时出手，分别刺向他的后心、左右两肩。

    轩辕昭心中一凛，急忙撤剑回防，使了一招单臂大轮摆，瞬间荡开三剑之后，当下再不迟疑，立刻施展凌云剑法。这次他丝毫不敢大意，出手就是第五重的一式九剑，只见剑光电闪，令人眼花缭乱，四个人显然完全没料到，他能在顷刻之时连续刺出九剑，登时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几个人慌忙跳出圈外，可就在跳出去之后，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原来最先攻击的那名黑衣护卫，在躲开轩辕昭攻击他的连环第四剑之后，反手回刺了轩辕昭一剑，结果手伸的过长了，被轩辕昭连环第九剑一下子削掉四个手指，只剩一个大拇哥还在高高的翘着，手中的宝剑嘡啷一声掉落地上。

    与此同时，他的身躯急速向后退去，另外三人赶紧将他接住，其中一个迅速从身上扯下一绺布条给他裹住伤手。

    轩辕昭并没有打算趁胜追击，而是拄着剑站在原地休息，使用凌云剑法最耗体力，这里有上百名灰衣尖客，他得及时恢复体力以便应对不时之需。他一边凝神静息，一边暗自琢磨，这四人的剑法可是大有来头啊。

    四名黑衣护卫经此短短一役异常震惊，在此之前早就听人说过轩辕昭如何如何厉害，他们虽然一开始就如临大敌，没有半点大意，结果还是一出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而且其中一个同伴居然连握剑的手都被他给废了，当真是骇人听闻。

    轩辕昭和他们交过手之后，也是吃惊非小。那三个人同时出手袭击他的时候，他分明听到与以往厮杀截然不同的动静，三人的剑势之中隐隐裹挟着风雷之音，这可是江湖失传已久的风雷剑法，只是他们功力尚浅，既便四人联手，也不足以与轩辕昭第五重凌云剑法抗衡。

    轩辕昭在京城墨家的时候，听墨家长老们说起过往事，当年师父墨云迪初练成凌云剑法的时候，就曾败于燕南宗的风雷剑法之下，后来师父的凌云剑法练到第九重之后，再想与燕南宗一决高下，彼时不仅是燕南宗，就连风雷剑法也已经在江湖绝迹，今日风雷剑法却在铭山腹地重出江湖，怎能不令轩辕昭颇感惊讶？

    九侯堡居然能笼络到风雷剑法的传人充当护卫，当真是不简单啊，不过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刚刚登堂入室的学徒，肯定还有授业的师傅没有露面。想到此处，轩辕昭突然心血来潮，他很想会一会这个没有露面的师傅，凌云剑对阵风雷剑，看看究竟谁才是天下第一剑。

    就在这时，毕宗卿突然像一头猛兽一般，从大洞穴的门口杀出重围冲了过来，一见轩辕昭安然无恙，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端着刀与轩辕昭背靠背。

    轩辕昭忙问道：“老二，我不是让你们躲在洞里别出来吗？你怎么跑出来了？他们呢？”

    毕宗卿喘着粗气道：“老三，不用担心，他们都好着呢。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和你站在一起我心里才踏实。”

    轩辕昭苦笑着摇了摇头，外面这么多灰衣尖客环伺左右虎视眈眈，你跑出来了我心里就不踏实了啊，不过他能说什么呢，这才是交情过命的好兄弟。

    毕宗卿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道：“老三，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这些所谓的灰衣尖客可不简单，他们握刀的姿势和劈砍的动作，很像咱们御军刀法！”

    毕宗卿说的御军是指御前大军，也就是拱卫京师的殿前司、步军司、马军司以及沿长江一线驻屯的十个都统司，他们统称为御前诸军，也就是炎宋皇朝真正意义上的正规大军，像宁江府的雄边军只是属于第二等的地方禁兵，当然了，还有负责杂役的第三等杂牌厢军。

    轩辕昭、岳钟麟和毕宗卿三人之前都在建康都统司任正副将，他们当然对御军刀法了如指掌，是以毕宗卿刚才与他们一交手就看出来了，这些人使的刀法，与边军直来直去硬碰硬的打法截然不同，当然也不是江湖上神出鬼没的武功路数，而是柔中带刚，刚柔相济，击一防二，快进快出。

    轩辕昭一直被这四个黑衣护卫纠缠着，还没有和任何一名灰衣尖客交过手，自然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和来路，听毕宗卿如此一出立时倒吸一口冷气，若是果真如此的话，那就当真是大事不妙了。

    此前在前锋弓弩营的死对头夏震目前是池州都统司的前军统领，他的前军大营就在铭山县东北角一带驻扎，距离此地不过一两百里路程，他派遣御前驻屯大军的一个队来替九侯堡保驾护航，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这些人可不是雄边军这样的二等禁兵能相提并论的，不能说以一敌十吧，至少一个可以打三四个，若论实力的话，这百十个人就相当于杜佐彪的整个骑射营。

    难怪刚才那个所谓的小侯爷如此气焰嚣张，原来是有御前驻屯大军作为后盾撑腰，轩辕昭意识到今晚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于是低声说道：“老二，赶紧撤回到大洞穴里！”说着两人便肩并肩径直冲向围在大洞穴的门口的灰衣尖客们。

    这些灰衣尖客正乱哄哄像一窝蜂一样，围在洞穴的门口拿着刀剑乱戳，岳钟麟和十名禁兵校尉站在门口决死抵抗，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性命攸关之际，不能再心慈手软，轩辕昭凌空冲过去，突然叱咤一声，长剑瞬间舞得密不透风，只要有人挨上必定被戳个血窟窿，前面那些挡倒的灰衣尖客有躲闪不及的，立刻被刺得血肉模糊，剩下的人赶紧滚到一边去，很快便闪开一条鲜血铺就的通道。

    毕宗卿紧跟在轩辕昭身后大摇大摆的回到大洞穴的门口，见岳钟麟虽然鲜血淋淋却依然精神抖擞，赶紧张开双臂正准备给他一个熊抱，不料岳钟麟一闪身理都没理他，他径直走到轩辕昭面前道：“老三，我来挡住他们！你快进去看看吧，老牛估计不行了！”

    轩辕昭闻听心中一凛，赶紧飞身奔进洞里，借助微弱的光亮，他看到牛大眼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鲜血正从他的大嘴里一点一点地往外渗。

    轩辕昭赶紧蹲下去轻轻扶起他的头，用大腿顶住他的背，牛大眼大嘴张了张，似乎有话要说，猛地咳嗽了一下，鲜血喷了轩辕昭一身，轩辕昭急忙用手按住他的前心后背，想给他运功加持。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了在河南统军使府上死去的师叔墨云奎，当时的情景和眼前几乎一模一样，云奎师叔就是这样死在他怀里的，轩辕昭心如刀绞，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轩辕昭赶紧用自己的衣衫擦干牛大眼嘴上的鲜血，牛大眼一直睁在眼睛瞪着上方，一只手死死的攥着轩辕昭的脚脖子，用尽全力说了四个字：“照顾他们！”说完便大脑袋一摆气绝身亡。

    他努力撑了这么久，一直等到轩辕昭来，竟是为了当面说出来这四个字。轩辕昭一时神情恍惚，他分辨不出来牛大眼说的他们是谁，是和他一起浴血奋战的十名禁兵校尉？还是他自己的家人？

    既然是牛大眼的临终嘱托，不管是谁都得照顾。

    轩辕昭轻轻将牛大眼放平摆正，脱下自己的血色长衫给他盖在身上，然后拎着长剑走了出去。外面方寸之间两队还在厮杀，岳钟麟和毕宗卿等人已经精疲力竭，眼看对面那些如狼似虎的灰衣尖客就要杀死自己的军中袍泽兄弟了。

    轩辕昭眼中寒意顿生，此时此刻，牛大眼的死已经让他不再有怜悯之心，于是长剑一挺，立即施展第三重的凌云剑法，布下满天幻影，顷刻之间眼前就死伤了一大片。那些灰衣尖客见这个大煞星浑身是血从洞穴里走出来，一出手就杀伤了八九个人，当时都吓懵逼了，赶紧像潮水一样往后退去。

    得此空当，岳钟麟和毕宗卿等人赶紧互相抱扎伤口，坐在地上喘口气，稍微恢复一下体力迎接下一轮的搏杀。

    轩辕昭像一座神一样屹立在大洞穴的门口，手里握着的长剑还在啪啪啪地往下滴血，他并不打算主动进攻，而是以逸待劳，构筑一道保护兄弟们的剑网屏障，直至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唯有如今才能对得起牛大眼的临终嘱托：照顾他们。

    他想来想去，面对九侯堡翻江倒海的滔天能量，面对眼前数倍于己的正规御军士卒，他当下能做的恐怕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