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瑶光宫（六）

    三天后，段珊被送到了瑶光宫最高的地方，这里是第九层，皇甫怡芳的居所。能够进入这里的人总共不超过五个，包括皇甫怡芳本人，两位星主，一名聋哑的老妇人，叶子晓叫她聋婆，还有段珊。小女孩也不清楚这算不算侥幸。

    这是一间宽阔无比的房间，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使得房间中明亮无比。一色红檀木的桌椅，茶几，简洁流畅的线条，雕花装饰，显得沉凝而大气。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或是湖畔舞剑的女子，或是坐石吹箫的美人，或是龙飞凤舞的诗词，一件件都是少有的精品。墙角摆放的几盆花，此时盛开着，青碧的叶子映衬着，花朵显得素白而清新。叶子晓笑容满面，对她说：“你要听那位姐姐的话哦！”小女孩乖巧的问：“她是谁？”叶子晓没有回答，而是笑了笑，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叶子晓离开后段珊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见一个人出来。她开始有点耐不住性子，目光在房间中游掠。她发现墙壁上总共有四幅画，四幅字。每一幅画上都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仪态不同，却富有美感。段珊特别喜欢那副美女吹箫图，吹箫的女子纤纤玉手握持着青碧色的玉箫，满面欣喜，仿佛沉浸在美妙的箫声中。看了一会，小女孩突然发现吹箫的女子好像活了一般，手指在箫身上跃动，一个个清晰的音符从画卷中飘出来，汇聚成一曲优美的乐章，箫声动人心魄，时而如小桥流水悠扬婉转，时而如大河奔流跌宕起伏，又时而如大海潮生奔腾汹涌，段珊心随境转登时如沐春风，不由得心驰神移。

    不一会曲音渺渺，仿佛仙子远去，箫声消失在天际。段珊沉浸在其中，尚自意犹未尽，过得片刻却如梦醒般回过神来。小女孩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美女吹箫图前，此时那副画卷静静悬挂墙壁之上，美女静坐青石，笑容依旧，却未曾动过分毫，刚才所觉宛如黄粱一梦。小女孩神情冥冥，方才知画卷之中暗藏玄机。

    “此中旋律名为【神仙会】，乃是御音之法，若能常常参习掌握其中奥妙，其攻击力却不是一般的强大。”一直被小女孩当做窗户的红檀木门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子，她清冷高贵的气质让段珊小小的心灵也不由得有种悸动之感，竟不知女子也可生到如此美丽。她钦慕的看着皇甫怡芳，问：“你就是那位姐姐吗？”出乎意料的是皇甫怡芳并没有看到小女孩的局促不安，而是沉稳宁定的目光。

    “我是瑶光宫的宫主，叫皇甫怡芳。你应该就是段珊吧？”皇甫怡芳微微一笑，清冷的脸色也变得柔和下来。小女孩从她温润柔和的眼神中感到一种可依存感，可是皇甫怡芳清冷的气息还是让小女孩感到畏惧，那是一种杀伐果断的冰冷感觉，她说：“叶星主让我叫你姐姐。既然你是宫主就不能这样叫了，我还是叫你宫主好了。”皇甫怡芳笑了，连她都没有发现自从小女孩进入这间房后她脸上的笑容比往日明显多了。

    “你倒是很乖巧，我很喜欢。在我隔壁有很多房，你可以任意选择一间。”皇甫怡芳说。脸上是满意的表情。小女孩显得错愕而惊讶，她犹豫的说：“可是……可是朱哥哥还在叶星主那里。”“不会了，他已经走了。回了碧蟾宫。”皇甫怡芳看着小女孩，看到小女孩手足无措的样子，她感到隐隐的怜惜。

    “不！不！我也要回碧蟾宫。”小女孩叫着，突然哭出声来。“我要见我爷爷，我要和朱哥哥在一起。”她叫喊着，泪水涌出来，浸湿了脸庞。皇甫怡芳忽然感觉到一股暴戾的气息正在缓缓迸发，仿佛积满了雨水的池塘，水流冲击着堤岸，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倾泻出来。她看到小女孩身上涌动着隐隐的光辉，像是刚刚点燃的蜡烛，虽然并不耀眼，但却光芒四射。皇甫怡芳能够感知到小女孩身上的星纹气息，在她看来这是一股弱小的力量，好像刚刚发芽的嫩苗，并不具有任何的威力。小女孩的气息紊乱而无序，像是空间乱流，对于此时的她有百害而无一利。

    “你不要急，我会告诉你一切。”皇甫怡芳看着哭闹的小女孩仿佛又回到了过去。记忆中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可是却不曾有人哄她。“你放我走，我要去找朱哥哥。”小女孩向着门口跑去。此时伸过来一只白皙的手，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小女孩感到一阵冰冷，仿佛触摸到了冰块。而此时一股冷流从皇甫怡芳手掌传过来，在她体内缓缓游走，冲开重重阻滞，形成一条无形的线路。那股冷流牵引着段珊体内的气息，不断循着无形线路游走，速度随着循环次数的增加而缓缓加快。所过之处紊乱的气息也开始收敛，汇聚向那股冷流，如百川归海般归拢到一起，之前还显得微弱的气息此时已经有了增长的势头。小女孩之前还感觉到浑身胀痛，此时却忽然间消失了。感觉到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感。

    哭声在此时停歇，小女孩怔怔的看着皇甫怡芳，“你为什么这样做？我要和朱哥哥在一起。”小女孩虽然再没有哭，可是眼中依然闪动着泪光。“因为这里只能留下一个，而另一个必须回去。”皇甫怡芳松开了手，淡淡的回答。她转过身，看着窗外。小女孩毫不犹豫的说：“那我也要回去。”她眼神坚定的看着前方的皇甫怡芳。

    “我们答应过你爷爷，在他回来之前要保护你。”皇甫怡芳的话语仿佛钟锤一样敲击着小女孩懵懂的心灵，她茫然的似乎又决绝的做出了决定。“那爷爷什么时候能回来？”小女孩迫切的问，泪水已经停歇。“虽然我不能告诉你确切的时间，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皇甫怡芳回过头来，肯定的说。她知道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爷爷如果回冰蟾宫了怎么办？”小女孩似乎永远有很多的问题，为之担心或者困惑。“那个小男孩会来告诉你。”皇甫怡芳微笑着回答。不用想已经知道小女孩的心意。小女孩沉默了许久，一脸的失落，低声说：“可我还是想和朱哥哥在一起。”她又开始低声的啜泣。

    皇甫怡芳没有说话，她知道小女孩会停下来的。

    当朱珠被叶子晓带出瑶光宫时他还是不敢相信段珊会被宫主看上收为弟子。那是多么荣耀的事，居然让小女孩碰上了。可是小女孩连传承星纹都没有拓印成功。他狐疑的看着叶子晓，“叶星主，你不会骗我吧？宫主真的收她做了弟子？可是我听说一旦拜师之后是不能另入其门的。”叶子晓看得出朱珠眼中的疑惑，不得不说这个少年非常聪明，而且非常大胆。其他人绝不会当面质疑一个星主，而且这个问题还牵涉到星主的品格。

    叶子晓没有发怒，而是认真的说：“我可以保证，那是真的。”叶子晓的目光从容而沉凝，朱珠看不出丝毫的破绽。他忽然开始恳求：“叶星主，能让我再见一次小师妹吗？哪怕说上一句话也好！”即使叶子晓如此肯定的回答也消除不了他心中的疑虑，因为这来的太突然，让他毫无防备。他想亲自见到小女孩得到答案。“这是宫主的决定，我也帮不了你。”叶子晓长叹一声。可是朱珠根本没有放弃的意思，他说：“你让我回去一趟好吗？我的东西落在了那里。”叶子晓无言的看了朱珠一眼，说：“你别动那个心思了，即使你进去也到不了瑶光宫第九层。走吧！”

    叶子晓先前走去，朱珠却没有跟上去，而是怔怔的看着银月山，眼中泪光浮现。他此时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先是爷爷死了，后来流落到碧蟾宫，还以为有了一个栖身之所，可是段玉煌也在东洲城不见了踪影，现在连小女孩也要与自己分开，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举目四望处处都是悲凉，伤痛变得深沉，隐隐的烙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