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半梦半醒

    林灵看着父亲母亲明显苍老的面容，道圣心境如同被扔进一块石头的平静的湖。

    修士除了修行的专用场所，在城中一般都有家宅产业，林旭剑作为部落长老，自然有不小的家产。还有十几个凡人、五六个低价修士侍候守护。虽说灵丹以上修士以天地灵气为食，吃的本性仍旧存在，时不时来上一餐，特别是家人一起，可是难得的享受与感悟。

    饭后一家三口品灵茶闲聊。花樱好奇地看着道生：稚嫩的面孔很清秀，眼神呆傻。不由疑惑地望向女儿，一脸期冀。林灵微微一笑说道：“他叫道生，女儿游历途中捡来，母亲可别小瞧他哟。”花樱相信闺女不会骗自家人，可是心里究竟是有些小瞧。她不知道若是没有道生，林灵估计还在玄魂中期游荡。虽是至亲，林灵觉得有些秘密不知道更好。林灵转向父亲林旭剑：“父亲可有办法给他一个来历清楚的身份？”林旭剑抚着下颌思索片刻说道：“闺女什么想法？”    “我想带他进入宗门。”

    “他这副呆傻模样，怕是很难吧。”

    “父亲试试就知道，无论什么方式。”后面一句，林灵加强语调。

    闺女是道圣，林旭剑不敢有想法，一个傻子都不能欺负欺负，心底的那点叫傲气的东西未免太不值钱。

    “闺女，万一失手不能怪你老爹哟！”林旭剑心痒手痒浑身痒。    “爹爹别留手。不过千万小心。”林灵想笑。

    突然，光影一闪，一道细细的剑影直刺道生胸胁，剑影一穿而过，吓林长老一大跳，连忙看向闺女，见林灵神态自若。惊惧中的林长老凝神盯着道生的胸口，完好如初，这一下林长老比刚才惊惧更甚，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玄灵幻虚步是什么等级的功法林灵不清楚，但他清楚玄灵幻虚步绝不低于顶级圣阶功法。荒界功法分为十个等阶：银、金、坤、乾、玄、圣、仙、神、混洞、混沌，荒界偶有残缺仙法现世，无一不引起血雨腥风。至于神级、混洞、混沌级的功法只在典籍中偶有记载。林旭剑不信邪，偌大的前厅剑光萦绕，将道生包裹，不剩一丝空隙。正全神贯注施法的林长老无知无觉，一个呆傻的身影立于他右侧稍后，不解地看着他，如果有煞气还好，道生没有杀气。林灵悠闲浅饮，花樱看不下去，出声提醒：“真不嫌丢人，你继续忙活。”

    林长老婴儿肥zhng 红的脸很尴尬。咳嗽一声飘身让开，当他停下身形，道生如同粘在他身上，半步不差，仍是呆傻不解的神情。林长老哭笑不得，求助地望着自家闺女。

    “过来，道生。”林长老神识全开，愣是没捕捉到道生的痕迹，道生出现在他刚才的座位上，像是从未移动过。

    “部首不及其万一。”林旭剑心里叹道。“人比人气死人，修士不比，修士不比。”林长老自我宽慰。    重新落座，林旭剑严肃谨慎地看着林灵：“闺女啊，你真想把他引进宗门?”

    林灵肯定地点点头。

    “就怕引火烧身呐！”林旭剑见识了道生的恐怖，深知稍有不慎，被宗门获知道生来历造假，不仅林灵会被殃及，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你们不用过份紧张，道生眼下只是身法了得，他无害人心思，苍荒奇人奇遇怎可人尽皆知，只是他的身份来历必须清楚明了，不能有丝毫差错。”

    林旭剑沉吟半响：“待为父再思量一番。”    林灵在家里住下，父母曾要求她去见一见厥辰部首，林灵没有答应，说她自有安排。不知为什么，成圣后的林灵此次回家没了以前对父母的强烈依恋，不是因为境界，说不清道不明，她很害怕，作为父母唯一的血脉，爹娘给了她怎样的爱，她清晰如昨，若是为了她，需要林旭剑花樱去死，林灵知道爹娘不会有瞬间的犹豫。她的心开始隐痛，为什么?为什么？林灵喃喃，逐渐迷茫。她好希望道生快点清醒，至少有个倾诉的对象。林灵真的害怕会淡漠那份亲情。

    半月以后，林旭剑叫开自家闺女房门。

    林长老见林灵有泪痕，关切地问道：“丫头啊，没事吧？”

    林灵摇头，不知为何，她不想在爹娘面前掩饰，以她圣人手段，别说泪痕就是伤痕也可抹去，林灵不想掩饰，她想做爹娘的女儿。花樱上前揽住女儿的腰，母亲比女儿矮，踮脚轻拍女儿的背，“莫慌莫急，丫头，娘在呐。丫头不怕。”林灵伸手轻抚母亲的脸，“没事的，母亲，我没事。”

    前厅一起坐下，林旭剑花樱没有提问，他们知道问也白问。    “丫头，我查了近二十年来厥辰部的秘史，十八年前厥辰部曾出现一对修炼奇才，男子笛天宇，女修莫雨烟，笛莫相恋，但其家族为世仇，不死不休，他们有一孩子叫笛凡，由于双方不为家族所容，最终双双殒于厥辰西南绝心岭的一处秘地，孩子不知所踪。孩子当时应该有五岁左右，部落派为父参与过搜寻，找到了笛天宇的法宝__殒天笛，现存于部落库房。后来厥辰部查实笛天宇、莫雨烟家族魂灯熄灭，秘境残骸查验血脉无误，两家本为世仇，越演越烈，两大修真家族竟然在短短十年就此烟消云散。我见过笛天宇，道生与他有几分相似，我们去绝心岭附近寻一些与道生年龄相似的人家，如此……如此……即便宗门血脉寻迹,也很难查证。”听完老爹述说分析，林灵觉得可行。但她没让父母参与具体行动。

    当天晚上，林灵隐匿形踪，一路飞遁，沿着父亲指引的路线赶到绝心岭的那处秘境。秘境内瘴气弥漫，林灵带着道生小心深入，穿过瘴气层，阴风怒吼，冰寒刺骨，沿途不断发现人兽尸体，道生一如既往的呆傻，没有丝毫异常。林灵起初还抱着一线期待，期待秘境能给他强烈的压力，现在不再幻想。领着道生不断前行，绕过怪石嶙峋的连绵山峰，进入到秘境的中心处，据传绝心岭就是因为这个地方而得名，中心地范围不大，几十里方圆，但它如九幽冥狱，生机绝灭，只有枯寂一片，隔绝一切神识探查，仅肉眼可见。灵婴期修士进必死，玄魂期最多坚持十几息，即便道圣也不可久留，否则会导致心脏与神魂神识暴裂而亡。林灵决定冒险一试，她带着道生往中心地踏入，一步落下，如同九天炸雷在心间与神识中爆裂，叫人痛不欲生。林灵同道生缓步前行，随着深入，没有其它情况出现，只是爆裂的强度越来越大，避无可避，脚步落下就是炼狱。林灵到了极限，她不得不退，缓缓退后十来步然后停下，看了看道生，道生揉揉额头，茫然的四处打量，看到林灵时口中喃喃：“林灵？”林灵掩着樱唇，“你……你醒了吗？”道生茫然地摇头，“我认得林灵。”

    “你还可以继续往里走吗？”

    “可……以……”道生语音生涩。林灵思考片刻说道：“听我说，大玄，你一直往里面走，直到你承受不住的时候再后退，明白吗？”道生点点头。“明……白”“道生，千万记住，别硬撑，受不了千万要退后。明白吗？”“好。”“一步一步慢慢走，千万别急。”

    道生转身，果然一步一步缓慢向前，伴随道生落下的脚步，炸雷不断在心底与神魂中炸开，包裹神识的外层物质点点飞溅，向内层溶入，一部分进入道生的身体，偶有雷屑溅到核心的神识之上，道生便抱头蹲地，或以头撞地，撞过之后道生觉得清爽了不少，也清醒了不少，被轰开炸碎的包裹物慢慢溶入神魂之中，部分进入血脉，丹田。“轰，咔嚓，咔嚓”的巨响不断，道生神识的外层渐渐模糊，渐渐消散，内层开始变薄，道生越来越清醒，他记起很多事，几个人，他的眼睛亮若晨露，像骄阳。内层如同有些孔洞的坚韧的皮，薄薄的一层，仍旧牢牢包裹着道生的神识，道生此刻已走出中心地，他知道另一边有个漂亮女孩很担忧，于是他再次进入，炸雷依旧，可对他包裹神识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任何效果。

    林灵退出中心地，在边缘紧张等候，不时伸长莹白的脖子张望。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林灵开始后悔，开始害怕，“他是大半个傻子！不会的不会的。”就在林灵闭目合十祈祷时，一个温柔如水有些飘渺艰涩的浑厚的男声响起：“林灵，谢谢。”林灵如闻神音，睁开一双美眸，呆傻地盯着大玄。“你醒了？”声音甜糯居然有小鸟依人的韵味。中玄阳抑或大玄也许叫道生微笑着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他们找到一方巨石，并肩而坐。林灵娓娓讲述这些年的经历，特别提及玉田扬李杏花夫妇，道生始终微笑，认真倾听，对老夫妇他有模糊的记忆。道生告诉林灵，他目前只有苍荒的记忆，以前的记不起，神识外面还有一层坚韧的包裹物，有些裂缝。林灵告诉道生她的计划，“我岂不是又要改名？”道生微微一笑，林灵的心轻轻一颤，俏脸竟然红透如玉。

    脸红心跳为君喜，百媚千娇可成缘?

    算起来道生已经足十七岁，时间是荒界纪年2139年初春。道生记忆的恢复救了不少凡人，原来的计划被修改。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弱者的无奈。

    林灵没有离开，听从了道生的建议，在中心地炼心锻魂。

    绝心岭出现了一个少年，衣衫褴褛，偶尔于村寨附近现身，扛着野兽奔跑如风。在秘境中自由出入，像在自家一样。消息传开，不少修士前来查证。很快厥辰部落有修士到来，隐秘追踪少年。直到一年后才最终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山洞内堵住少年，洞外不远堆着厚厚的大量兽骨，新旧都有，由于环境恶劣，好多兽骨早已风化。可是少年在人群间闪了几闪，直奔中心地而去，厥辰部人圣强者竟然追之不及，少年进入中心处，不断深入，人圣强者调兵遣将，将整个中心地围得水泄不通，少年不时出现在不同的方向，似乎在找空隙逃跑，但明显穿过了中心，人圣强者呆了，傻了，他知道中心地的恐怖，急忙大喊：“少年，快出来，我们没有恶意，里面很危险呐！”